十三 天下名劍 青豆
“金古鳴兮,劍戟出礪,血染衣兮,如瀑如菊!”
王在汝水關作了幾日修整,便以宋襄公爲質出兵伐宋。這次的主力完全是若敖氏,以鬥谷於菟作主將,成子玉爲副將,王親自監軍。
王騎在馬上,對着三軍喝道:“我楚國千秋霸業,從此戰開始!”
衆人跪了下去,我也是。接着,三軍向着宋國進發,我看到一個一個楚國的男兒被拖進這場戰爭——但是我沒有這個能力阻止這場戰爭。一個熟人經過我的馬前——鬥谷於菟,他也老了,居然是滿頭白髮,也許是因爲心裡裝了太多的事吧。
“將軍,多年不見!”他抱拳行着軍禮,
“令尹,彼此!”我回着軍禮,忽地發現他的身旁有一個年輕人,他驕傲地眼神猶如當年的鬥谷於菟。
那年輕人似乎發現我在看他,行着軍禮,“晚輩成子玉拜見將軍!”
果然是成子玉,我嘆道:“成將軍英雄少年,老夫不過半死之人……”
成子玉一愕,他似乎沒有想到楚國的第一名將居然如此頹然,笑道:“將軍妄言了,晚輩小時候就會一支兒歌,‘將軍之戈,汝水之河;保我有熊,衛我祝融’,足見將軍英明。”
我嘆了一口氣,與鬥谷於菟寒暄幾句,就已別過——鬥谷於菟似乎也沒有當年的銳氣了,我也一樣。
可是數日之後,大軍退回楚國,王在薄地會盟諸侯,將宋襄公釋放。
後來我聽一個回來的老兵說了當時的情況:
王的大軍,號稱一千乘,實際上只有五百乘。鬥谷於菟拎着宋襄公在宋國城下笑道:“爾等君王已爲楚國之俘!獻出國土,饒其性命!”
城樓上,一個半百之人調笑道:“我國已有新君!生死由你!”
鬥谷於菟一愣,“你是何人?”
“在下宋國司馬公孫固!”
鬥谷於菟怒道:“國君尚在,安敢又立新君?”
公孫固正聲道:“故君被俘,有辱社稷,雖歸亦不可爲君!”
王厲聲道:“何人僭爲新君!”
城上一個人冷冷答道:“本公,子目夷!”
王愣了一下,可能是想起了我說的話,面色一沉,下令攻城。可是宋國又豈是鄭國那樣的小國,不久之後楚國就敗下陣來。
王攻城失敗後,嘴裡一直念着子目夷,我知道他攻城是想做個我看,可是他小看了子目夷。
這年冬季,諸侯在薄地會盟,王釋放了宋襄公。而子目夷做國君不過是他的個苦肉計,宋襄公回國後,子目夷就位歸臣列。
我聽完之後,嘆道:“子目夷果然大氣!”
而王回國經過汝水關時,我出營迎接。王望了我一眼,“你如意了!”
之後,我立馬在那裡良久,直到大軍完全消失,我還是不肯離去。我以爲可以到此結束,誰知道宋襄公太不懂事了。
周襄王十五年秋,也就是宋襄公被釋放後第二年,宋國舉兵五千伐鄭,帶兵的大司馬公孫固。鄭國是楚國門戶,又剛依附楚國,楚國如何會不援救。我可以不管楚國討伐他國,但是不允許別國威脅到楚國。
我上書請符領兵以援鄭國,但是成子玉提出與其援助鄭國不如直接發兵宋國,王點頭稱是。不久之後,王給我答覆,書道:“卿久不領兵,其勢頹矣。”
我看過之後,久久不言。宛春在我身旁,似乎以爲我中風了,口中叫着:“義父!義父!”良久之後,我走出大帳,消失在秋日的陽光中。宛春追了出來,我將竹簡撕散,拋撒在天上。宛春見了大驚,“義父不可!”
宛春趕緊將簡一根根收起來,看看左右沒有人這才放心,回到帳中將簡又重新穿了起來——他雖然是個不太聰敏的孩子,但是卻很能顧忌大局。
數日之後,王帶領若敖軍兵出汝水關,經周口、淮陽開向拓城。王出關時,我沒有去看他,因爲我覺得我的出現會使王變的急躁。
夜,
我在帳外仰天看着星斗,宛春在帳中擦着他的戈。
“義父,你說這次楚國能贏嗎?”
我望着天笑道:“你說呢?”
宛春沉默了很久,這孩子在我面前說話總是很小心。雖然他知道,即使他說錯了,我也不會責罰他,但他總是不願意讓我失望——因爲我的虎兒資質很高。
宛春想好說道:“宋國伐鄭,定然舉傾國之兵……成子玉將軍伐宋而救鄭,也正是因爲如此……”
“所以你覺得楚國會贏?”我透過大帳看着他,
宛春一愕,“難道不是?”
我看着整個汝水關,“你會如此想,子目夷也會如此想……也許他伐鄭用的根本就不是主力!”
宛春若有所思,“那我國會輸?”
我轉身回到帳中,“孩子,永遠不要猜測你的命……”
“爲什麼?義父教我兵法,曾說謀定而後動的!”宛春倔強的的問道,他對我說的每句話都記得很清楚。
我嘆道:“所謂‘某定’……只是給你個希望罷了……人永遠選不了命!”宛春已經呆在哪裡,兩隻眼睛木然。
我笑了笑,“孩子,想不通就別想了……擦你的戈吧。”說着,我走出大帳,卻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我的汝水關中入了夜就不能跑馬——除非有邊關急報。
我聽到馬蹄聲後,幾步跳下木階,宛春也跟在我身後。回來的兵是王的一個親兵,我認得他。此時,他已經被傷的血肉模糊,盔甲也破成幾半。他的血痂使他的盔甲和皮肉連在了一起,那盔甲猶如長在他身上一般。
“將軍!”他大聲道,
我迎上去,“前方出了什麼事!”
“大王今日被圍!”
“圍在何處!”
“讎縣!”
“何人領兵?”
“公孫固!”
“是攻鄭的回兵?”
“不是,伐鄭的宋軍不過五千……可是在讎縣一直設有兩萬伏兵,大王去讎縣阻截公孫固的回兵,卻被宋國夾擊了!”
那親兵見我沒有再問,忽地一頭栽在地上,我連忙扶起,已然斷了氣。這時,我才發現他的心口居然插着一隻斷箭。
我嘆道:“不愧是子目夷啊……我都沒有想到!”我又看看腳下的男人,“即使肋插斷箭,也能奔襲千里來到汝水關,果然是我楚國男兒啊。春兒……”
“是!”
“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