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怯怯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管家爺爺。”
衆人回頭望去。
一個穿着破舊短褲,灰色小襖的小丫頭,領中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站在衆人的身後,一副不安的樣子。
小丫頭手裡還提着一個竹籃,小男孩手裡也提着一個小竹籃。
福伯一見小丫頭,立刻笑着道:“是麥芽呀,你爹的身子好些了嗎?”
“謝謝管家爺爺,我爹好多了,我……”
小丫頭說到這兒,忽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福伯呵呵一笑,和藹的說道:“福伯這就讓人去湖裡捕魚,你一會兒就可以拿去集市上賣了。”
小丫頭聽了福伯的話,臉上露出了驚喜的樣子,看着福伯一臉的感激。
“謝謝管家爺爺!”小丫頭立刻說道。
“別謝我。”
福伯說完,指着韓嘯和雪花對小丫頭道:“這就是府裡的爺和夫人,都是爺和夫人心慈,你要謝就好好的謝謝爺和夫人。”
小丫頭看向韓嘯和雪花,立刻拉着小男孩跪了下去。
“謝謝爺,謝謝夫人。”
“你叫麥芽?”雪花看着小丫頭問道:“這是你弟弟。”
“是,夫人。”小丫頭低着頭,聲音有些懦懦的說道:“這是我弟弟,叫麥地。”
小丫頭說到這兒,對小男孩道:“麥地,快謝謝爺和夫人。”
小男孩聽了姐姐的話,立刻對着雪花和韓嘯道:“謝謝爺,謝謝夫人。”
小男孩的聲音稚嫩,一雙大眼睛圓溜溜的,長得很是可愛。
麥地?
雪花被這名字雷了一下。
不過,雪花看到小丫頭姐弟的衣服雖然破舊,但是很整潔,姐弟倆長得也都出色,不由的就心生好感。
她承認,她特麼其實也是個顏控。
“你爹生病了嗎?”雪花繼續問道。
從剛纔福伯的話裡,雪花已經知道了,肯定是這姐弟倆的爹的身子有了問題,姐弟倆是來秋水別院要魚,然後拿到集市上賣錢的。
“我爹……”麥芽有些猶豫。
麥地搶着說道:“我爹是被壞人打斷了腿。”
壞人?打斷了腿?
雪花一怔。
在青河,在她的地界上,竟然有這種事兒?
雪花立刻沉了臉色。
不過,沒等雪花詢問怎麼回事,麥芽就拽了弟弟一下,語帶責備的道:“別瞎說,爹的腿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麥芽說完,又瞪了弟弟一眼,低聲道:“你忘了爹是怎麼囑咐你的了?”
麥地聽了姐姐的話,立刻噘起了小嘴,一副倔強的樣子,不說話了。
麥芽這才又看向雪花,一臉懇求的道:“夫人,您別聽我弟弟瞎說,他小孩子不懂事,我爹的腿是不小心摔斷的。”
雪花斂眉,看向麥芽,沒說什麼。
然後轉頭看向了福伯。
福伯嘆了一口氣,說道:“的確是摔斷的。”
雪花點了點頭,雖然心裡仍然有些疑惑,但是福伯都這樣說了,那麼肯定就是了。
何況,麥地只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
他的話,或許是帶了小孩子的某些偏執主觀。
雪花看向韓嘯,“爺,要不讓顧叔去看看?”
無論麥芽的爹,腿是怎麼斷的,既然被雪花碰到了,那麼就讓顧賢去診治一下。
雪花深深的明白,在這個以弄耕爲主的年代,家中要是挑大樑的男人腿斷了,那麼對一個家庭來說,就是滅頂之災了。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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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住的仍然是以前的院子,院子裡雪花開墾出的那些菜畦,都種着各種蔬菜。
院子中的葡萄架上,也掛滿了葡萄。
不過,還不熟。
這讓雪花幹留口水。
韓嘯看着雪花一副眼饞的樣子,眼底劃過寵溺,低聲道:“過些時候就熟了,再等等。”
雪花吞了吞口水。
其實她想摘幾個不熟的嚐嚐的。
不過想想,除了酸,肯定會很澀,所以只得作罷。
反正她又暫且不回京城,這些葡萄,還是她的。
這樣想着,雪花立刻對韓嘯道:“爺,我們以後就兩邊住,在小河村住幾日,然後在秋水別院住幾日,好不好?”
韓嘯看着雪花晶亮的眼睛,低聲道:“都依你。”
“爺,你真好。”雪花立刻眉眼彎彎,“過幾日,我親自下廚,用湖裡的魚,給你做全魚宴。”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立刻想起了當年雪花做的那次全魚宴。
雖然那次雪花不是給他做的,但那卻是他吃得最多的一次魚宴。
“不行,你會累到的,到時候你指揮着丫頭們做就行了。”
儘管心裡很高興,韓嘯還是惦記雪花的身子,怕雪花累到。
雪花知道韓嘯疼她,心裡美的冒泡,嘴上倒是也沒有反對。
“好,我聽爺的。”雪花笑米米的道。
雪花在秋水別院吃了午飯,又睡了個午覺,這才上了馬車,向小河村駛去。
其實,雪花和荷花倒是想早點去,但是韓嘯不同意。
必須要讓雪花休息好了,太陽不曬了,這纔出發。
依着雪花趕了幾天的路,已經是韓嘯的極限了。
他絕不能讓雪花的身子因爲休息不好,出什麼問題。
小河村到青河的路,雪花不知道走過多少次了。
以前道路兩邊大多種的糧食類作物,現在種的大多是棗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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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雪花撩開車簾,看着外面的一棵棵的棗樹上,綠色的小棗掛滿了枝頭,雪花的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這些,都是她的成果。
而且,這些,都屬於她!
整個青河,都是她的!
這一刻,雪花還真的感激同晉帝。
感激同晉帝把青河,賜予她作爲封地。
“爺,這些,都是我的!”雪花心情澎湃,忍不住對韓嘯嘚瑟的說道。
韓嘯攬着雪花坐在馬車中,看着雪花激動的神情,眸光幽暗深邃。
自己的女人,果然是喜歡青河的。
或許,等多年後,等孩子們都大了,他可以帶着她來青河歸隱。
韓嘯攏了攏雪花的長髮,低聲說道:“是,都是你的,爺也是你的。”
男人低沉的聲音,如同大提琴的韻律,帶中醇厚的情感,落入了雪花的耳中。
雪花立刻看向韓嘯,比陽光還要明亮的眸子中,是毫不遮掩的心動。
她發現,她家男人現在說情話,簡直達到了一個無上的境界。
一直在刷新着記錄。
一直讓她猶如生活在蜜糖之中。
一時間,四目相對,任微風帶着青草的氣息,溫柔的劃過髮際,任時光荏苒,任星河落月,天地間,只剩下了眼中的彼此。
“咚咚……當……”
遠遠的鑼鼓聲傳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濃情蜜意。
韓嘯不由的一皺眉。
雪花則以爲是誰家娶媳婦了。
不過,前面就是小河村了。
鑼鼓聲明顯是從小河村傳來的。
“郡主回來了,郡主回來了……”大呼小叫的聲音,也遠遠的傳了過來。
韓嘯沉了臉色。
雪花也有些明白了。
果然,鑼鼓聲越來越近,嘈雜的人聲,也越來越近。
韓嘯冷聲對着外面吩咐,“停止鑼鼓!停止喧譁!”
自家女人有了身子,怎麼能讓人如此煩亂的打擾?
韓嘯的命令下達不久,外面就鴉雀無聲了。
雪花沒有料到,怎麼她回趟孃家,外面會弄出這麼大的陣仗。
都是鄉里鄉親的,雪花其實不想如此的張揚。
馬車停下後,韓嘯首先下車,然後才又回身,把雪花抱了下去。
“小老兒李財帶領小河村的百姓,恭迎郡主!”
隨着一聲蒼老但是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外面呼啦啦跪了下了一地人。
“恭迎郡主!”
震天的聲音響了起來。
雪花揉了揉耳朵,這聲音,比高呼萬歲差不多了。
雪花看着烏壓壓跪在地上的人,連忙道:“各位鄉親快快起來!”
雪花的大爺爺李財,率先站了起來。
李財紅光滿面,對着雪花滿臉的笑容,“郡主此番回鄉,真是我小河村的榮耀,是我李氏家族的榮耀!”
李財高昂的聲音中,滿是激動。
老李家祖墳真是冒了青煙了,竟然出了這麼榮光的一個後代。
雖然是個女兒,但那是有封地的女兒!
而且這封地是整個青河!
這就等於是說,整個青河都是他們老李家的!
這是多麼風光的事兒?
光宗耀祖呀!
雪花舉目望去,站在人羣最前面的雪花的幾個堂爺爺,還有幾個堂叔,而且,她二叔李貴也在其中。
後面就是一些在村子中德高望重的人。
再往後就是雪花的幾個本家奶奶和嬸子大娘。
當然,她二嬸方氏也在。
而且,雪花還在人羣中發現了李秀蘭和李秀蓮。
再往後,就是小河村的其他姓氏的人了。
看這情形,應該小河村的百姓,都出來了。
整個小河村的人,臉上都帶着激動的神情。
看向雪花的目光,都帶着敬畏和尊崇。
雪花此時穿着一件湖藍色的長褙子,褙子上挑金線繡着百花圖案,下面則是水藍色的撒花裙。
皓腕上戴着羊脂白玉雕刻雙魚的手鐲,耳朵上是一對小巧精緻的珍珠耳釘。
頭髮在腦後鬆鬆的挽起,只插了一支羊脂白玉的髮簪。
雖然雪花通身穿戴簡單,飾物不多,但是絲毫不影響雪花的雍容氣度。
因爲有了身子,所以雪花現在都穿一些寬鬆的衣服。
但是衣服的料子都是最高檔的軟綢,既透氣,又舒適。
讓人一看,就知道價格不凡。
所以,即便雪花穿戴簡單,衆人看向雪花的目光,也敬畏非常。
甚至於,有些人眼睛裡,露出了各種的眼紅。
比如,雪花的大姑姑和小姑姑。
韓嘯站在雪花的身邊,身上穿的是天青色的箭袖錦袍,腰間繫着同色繡水紋的腰封,腳蹬黑底錦緞挑金線的皁靴,通身氣勢高貴冰冷。
散發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凜然之氣。
這夫妻兩人站在一起,讓小河村的一些百姓,感到心神都有些恍惚。
這是人間的男女嗎?
這是天上下來的神仙吧?
若非雪花是他們看着長大的,他們真懷疑是見到了神仙下凡了。
一時間,許多人看向雪花的目光,更是虔誠了。
這時,從雪花家門口走出了一羣人。
“娘!”雪花大叫了一聲。
她終於看到了她想看的人。
夏氏穿着一件暗綠色的長褙子,下面繫着一條墨色的襦裙,頭上插着一支銀簪。
夏氏看到雪花,眼中滿是激動,被梨花攙扶着,大腹便便的向雪花走了過來。
夏氏的身後是同樣大腹便便的金花,還有黃氏、包子等人。
雪花連忙快步迎上去。
不過,她剛走了一步,就被韓嘯攬住了腰。
“走慢些!”韓嘯沉聲道。
雪花小臉一紅。
雖然被自家男人如此看重,她心裡甜蜜蜜的,但是在整個小河村的鄉親們面前撒狗糧,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夏氏這時候也說道:“是呀,慢點兒走。”
夏氏說着,心裡滿是欣慰。
自家的女婿如此小心的對待女兒,讓她這個當孃的,心裡能不高興嗎?
雖然早就知道女婿對女兒是捧在手心裡的,但是再次見到,仍是滿心的欣喜。
“是呀,郡主的肚子裡有了孩子,這走路可不能快了,一定要慢慢的走。”
“就是,郡主可要好好的保重身子……”
“就是……”
一時間,雪花的那些奶奶嬸子們,終於可以插上言了,七嘴八舌的對着雪花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不過,這些人只能遠遠的站着說話,想靠近雪花是不可能的。
不僅是因爲韓嘯身上散發着冷氣,讓她們不敢靠近,也因爲雪花旁邊幾米的範圍內,已經被煙霞等人清空了。
任何人不準靠近雪花,這是韓嘯早就下的令。
誰知道這些人中,有沒有對雪花心懷歹念的。
雪花看着遠遠站着討好的那些人,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
她其實並不喜歡這樣。
這裡面的有些人,還是很淳樸仁厚的,她並不想看到她們對她露出巴結奉承的樣子。
她喜歡看到鄉親們樸實憨厚的表情。
那樣,她纔會感覺到,這是一塊淨土。
至於荷花,看到夏氏等人出來,早就跑了過去。
荷花雖然也是郡主,並且還是南夷的靈女,又賜婚給了靖王府,從身份上來說,甚至比雪花更尊貴。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小河村的鄉親們,還是更敬重雪花。
或許,因爲青河是雪花的封地,雪花掌握着整個青河的生殺大權吧。
而且,在他們的心裡,無論李家的這幾個姐妹以後有多大的造化,那也是雪花帶來的。
李家這些年的所有改變,他們都看在了眼裡,都知道那是因爲李家有了個雪花。
雪花在李家的分量,他們是心裡很明白的。
所以,在小河村的百姓心中,對於雪花的敬畏之情,是任何人不能比擬的。
雪花走了幾步,就被夏氏拉住了手。
“娘,您的身子可好?”雪花看着夏氏的肚子,問道。
“好,娘好着呢。”夏氏拉着雪花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雪花。
“幹姨,大姐。”雪花又和黃氏、金花打招呼。
黃氏仍然是那副爽朗的樣子,一身暗紅色的裙襖,頭上插着赤金的髮簪,面色紅潤,臉上笑容滿面,整個人都顯得年輕了幾歲。
金花也仍然是那副溫婉的模樣,身上穿着水藍色的衣裙,頭髮上戴着銀簪。
眼若秋泓,眉如遠山,雖然不施脂粉,但是也遮掩不住絕美的容貌。
至於眼角眉梢透出的幸福,就更是遮掩不住。
雪花明白,夏氏和金花都穿着素淡,頭上也只戴銀飾,是因爲連氏纔剛剛過世的原因。
就連雪花和荷花,今天也沒有穿大紅大綠的衣服,連氏再怎麼說,也是她們名義上的奶奶。
古人重視孝道,雪花覺得還是做做面子的好,沒有必要爲了些許小事,落人話柄。
反正連氏已經死了,她沒必要和連氏計較以前的事兒了。
雪花看中金花恬淡溫婉的模樣,心裡暗歎,她大姐真是越來越有女人味兒了。
雪花一直就認爲,她們姐妹幾人,過得最舒心的,就是金花。
公婆疼愛,相公喜愛,小姑子敬愛,和孃家又是一牆之隔,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簡直是再也沒有比金花好命的了。
這時候,金花的兒子寶寶,被一個婆子抱着,也張開胳膊,口裡喊着姨姨,想要雪花抱抱。
小傢伙竟然還沒有忘記雪花。
這讓雪花大爲驚喜。
伸手就想要去接寶寶。
不過,她註定是不能抱寶寶了。
沒等韓嘯阻止,夏氏和黃氏就阻止了。
韓嘯這時候也恭敬的拜見夏氏這個岳母,然後對黃氏和金花等人也打了招呼。
在外面畢竟不是談話的地方,於是一羣人向院子裡走去。
雪花吩咐煙霞幾個大丫頭,拿出從京城帶來的糖果分給小河村的孩子們。
然後又命一平兄弟幾人,把她給小河村每戶人家帶來的糕點和布匹料子,分發下去。
聽了雪花的吩咐,小河村的人滿臉激動。
那些小孩子們,更是歡呼跳躍。
所有人在李財的帶領下,再次對雪花跪拜。
雪花皺了皺眉。
雖然以她的身份,這些人見到她應該跪拜,可是她並不喜歡這樣。
這些人不同於外人,雪花對他們總歸是有一份鄉情的。
不過,禮數如此,雪花也就沒說什麼。
一行人進了屋子,都圍着雪花問東問西。
雪花則是摸摸夏氏的大肚子,又摸摸金花的大肚子。
“三姐,你還是摸你自己的吧。”梨花在一旁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