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說吧,你有什麼條件?(求首定)

知道了唐氏等人的目的是讓金花去錢府爲奴,當然,是去伺候錢夫人,還是錢老爺,李達和夏氏就不敢想了。但是,即便當初他家窮得揭不開鍋的時候,都捨不得賣女兒,現在手裡有銀子了,更不可能把女兒往火坑裡送了。所以,問題就來了,怎樣解決這件事,一家人一籌莫展。依李達的意思,錢府他們惹不起,官府若是來拿人,他就去坐牢。

知道了怎麼回事,雪花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

第二天,雪花去了鎮上。

一夜的大雪將大地裝扮的瑩潤如玉,蒼茫空曠的田野、冷冽寒肅的北風,即便冬日的暖陽拼命拋灑它的熱情,也驅不走雪花心頭的寒冷。

在這瑩白是世界中,她覺得自己是那樣的渺小,那樣的無力。在這個封建強權的制度下,她的力量是那樣的微薄,那樣的可憐。即便知道了是被訛詐,被欺凌,她卻找不到說理的地方。

去衙門裡告狀?雪花嗤笑一聲,“衙門”二字就象這瑩白的雪,看着神聖,可被金光一照,就化了,就會露出地上污濁不堪的淤泥。

不,還是不要污了這片潔白了吧。

雪花自嘲地一嘆。

畢竟,在那個遙遠的,銀裝素裹的世界裡,有她童年的回憶,那回憶裡有溜冰,有打雪仗,有那個紅衣的小姑娘,還有那滿天,滿地,滿心的——歡笑。

文藝了一把之後,雪花重整旗鼓,重塑鬥志,揮揮手,甩甩頭,直奔香滿樓。

雪花一踏進香滿樓,正對上王浩天那雙瞭然的狐狸眼。

雪花本想着委婉點,通過說中午不能再送包子來說明包子鋪被砸的事,然後再根據王浩天的反應請他幫忙。她相信,能在鎮上開最大的酒樓,且一直屹立不倒的,絕對有過人的人脈或是靠山。否則,她一個小小的包子鋪都那麼艱難,何況這麼大一家酒樓了?

可是,一看見王浩天那種,坐在桌子旁,彷彿正在等着她的神態,雪花無語了。

等饅頭和銀花搬着花生米和各種小菜去了後廚之後,雪花走上前,一狠心,對着正悠然喝茶的王浩天一拍桌子,“說吧,王掌櫃,您有什麼條件才肯幫我們家?”

王浩天一口茶沒嚥下,被雪花嚇了一跳,嗆咳了幾聲,轉而哈哈大笑。

“丫頭,哪兒有你這樣求人的?”

雪花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她這不是沒他殲詐,沒他狡猾,鬥心眼鬥不過他,纔不得不直接了當的嘛!可話不能這麼說,只能壓下鄙視,露出純真的表情,眨着清澈的大眼睛,脆聲道:“王掌櫃,雪花年齡小,沒什麼見識,還請王掌櫃不吝賜教。”

王浩天望着剛剛還鼓着腮幫子,瞪着大眼睛,一副豁出去表情的小姑娘,轉瞬間變成了不諳世事的樣子,不由哭笑不得,卻越發喜歡這個小丫頭了,忍不住就想逗逗她,也想幫幫她。

“賜教不敢當,不過我若說想要你那素包子的餡料做法,不知……”

雪花一楞,萬沒想到王浩天會說出這樣的話。

雪花以爲王浩天會趁機壓低小菜的價錢或者把酸菜的做法要去。

酸菜現在可是雪花家的一大經濟來源了。不僅酸菜魚成了香滿樓的招牌菜,就連普通人家也對酸菜喜愛有加,平常炒酸菜肉絲,用酸菜做餡,都讓酸菜的銷量大增。本來即便不賣包子,雪花以後的想法也能通過賣酸菜和賣醃菜一步步實現,但金花的事卻不能不解決。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雖然雪花用她爺暫時牽制住了她奶,但錢府若真對金花動了心思,就不是他爺能左右的了,所以,雪花拼着奉上做酸菜的方子也要把事情解決掉。但她沒想到王浩天要的是素包子的做法。

“怎麼,捨不得?”王浩天見雪花呆楞着不說話,喝了一口茶調侃道。

雪花立刻回過神,望着王浩天那雙老殲巨猾的眼,腦中靈光一閃。

那日在香滿樓,那位古板小爺的話迴響在耳邊:你這餡裡都有什麼?

難道?……

王浩天看到雪花恍然的樣子,瞭然一笑,徐緩地說道:“宰相門前七品官。”

說罷,起身,撩袍,悠然上樓。

雪花瞪着王浩天的身影,不知該感激他的指點,還是該鄙視他的故弄玄虛?

收拾了一下心情,雪花提着一籃子醃菜和花生米轉戰秋水別院。

因爲叮叮的病,雪花曾來過兩次秋水別院,所以到了門前,很快就被請了進去。

老管家一看到雪花就露出感激之色。因爲叮叮的病,雪花曾經拼命回憶現代人格分裂症,也就是解離症的治療方法,雖然沒想起什麼,但也知道心裡因素佔很大部分,同時外界的關心,食物療法也佔一定比例,所以慎重建議叮叮多吃一些核桃、紅棗、蓮子等安神補腦的食物,多喝蜂蜜水,少喝茶。並且帶來了毽子、跳繩、沙包等教叮叮玩兒。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童真,心無旁騖的多玩玩,總比胡思亂想強。本來雪花不知道療效如何,但看老管家的樣子,應該還是有效果的。於是,雪花對自己來的目的,又多了一層信心。

雪花笑吟吟地把賄賂老管家的東西一一擺到桌上,然後才道:“管家爺爺,雪花本來想再帶些您最愛吃的薺菜肉絲餡的包子來,可是……”

雪花說着,笑容消失,眼圈發紅,難過地低下頭。

對老管家,雪花決定打可憐牌。

“可是怎麼了?”

老管家一見雪花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連忙追問。倒不是他多想吃包子,只是看到雪花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心裡疼惜。

“包子鋪……,被人砸了。”雪花這次是真的眼淚圍着眼眶轉了。

雪花的眼淚,不爲別的,就爲老管家自然流露出來的那份真誠的關心和着急。雪花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不是故意引人同情而做樣子了。包子鋪再簡陋也是她籌謀運作,辛辛苦苦開起來的,現在卻被人砸了個稀里嘩啦,她能不心疼嗎?

“被誰?誰這麼大的膽子?”

老管家一聽,立刻大怒!

一見老管家怒火沖天,雪花更覺得委屈了。

“是被,……錢府的人。”雪花的眼淚沒忍住,終於掉了下來。

“錢府?”老管家一皺眉。

是那個臭名昭著的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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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雪花點了點頭,“他們說錢老爺吃壞了肚子。可是這根本就不可能!”雪花氣憤地擦了擦眼淚,繼續道:“包子都是我親自調的餡,菜和肉也都是我們姐妹自己動手弄的,而且,賣了那麼多包子,別人吃了都沒事,可偏偏錢老爺說他吃壞了肚子,這根本就是訛詐!”

“訛詐?”沒等老管家露出和雪花同仇敵愾的表情,門簾一挑,從內室走出一個身穿寶藍色繡文竹錦緞長衫,頭戴白玉冠的翩翩小少年。

少年眉若染墨,眸如寒星,鼻堅而挺,脣薄而紅,不說話,絕對能萌死一片人,但一開口,就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一個堂堂富家老爺,會去訛詐你一個小小的包子鋪?”

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雪花那個氣呀!

眼裡代表柔弱的水沒了,都化爲了代表戰鬥的火!

“不是訛詐,那爲什麼別人吃了都沒事,偏他有事?”

“富貴之人,猛然吃那種粗俗的食物,受不住也是有的。”

粗俗的食物?

雪花瞪大眼睛,粗俗的食物你還吃的打嗝呢!

或許是雪花的表情太明顯了,一臉古板的這位小爺竟然臉色微微一紅。

“況且,你憑什麼說人家是訛詐?”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這位小爺說出的仍是想讓人吐血的話。

你是他家親戚嗎?

雪花現在深度懷疑。

“你又憑什麼說他不是訛詐?”

挽起袖子,抖擻精神,雪花決定今天要鬥一鬥這個不可愛的小爺。

掃了雪花一眼,清朗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道:“人家可是吃壞了肚子。”

“誰證明他吃壞了肚子?可有人證?可有大夫的診斷?可有去藥房抓藥?抓的什麼藥?誰煎的藥?幾時吃的藥?這些,可有人證?”

雪花針鋒相對,步步不讓。

藍衣小爺一楞,沒想到雪花噼裡啪啦一頓話,問的他還真答不上來。

“你們在吵架嗎?”怯怯的聲音傳來。

雪花這纔看到,叮叮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正疑惑的看着她和那位小爺。

“我們……”

沒等雪花說完,叮叮打了一個哈欠,小聲道:“我有些困了。”

雪花大驚,搶上一步想去拉叮叮的手,卻被藍衣小爺搶了先。

“我們沒吵架,叮叮不怕。我們是在商量事情。”藍衣小爺說着,警告地瞪了雪花一眼。

雪花暗暗翻了個白眼,她還用得着他警告?叮叮只要一受驚嚇就會睡覺,睡醒了就會變成,這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哼!

“是呀,我們沒吵架,我們正在商量一會兒去哪兒玩。你看今天外面銀裝素裹,玉樹瓊枝,多美呀!”雪花笑着轉移話題。說完,雪花被自己一着急竟然用了小學課本上的詞彙雷了一下。

叮叮聽了雪花的話,立刻隔着窗子向外看去。

外面果然如雪花說的,雕樑畫棟,幹樹枯枝都變成了瑩白一片。

叮叮來了精神,心裡的那股陰霾倏忽不見,嫩白的小臉煥發出了光彩,“我們去玩你說的那個打雪仗吧?”

“打雪仗?”藍衣小爺一皺眉,“打架嗎?”

說完,瞪了雪花一眼,都是她帶壞了他妹妹!

雪花撇了撇嘴。什麼打架?不要偷換概念好不好?但看在叮叮的面上仍是耐心地解釋道:“這是我們家鄉孩子下雪後玩的一個遊戲。”

藍衣小爺的眉皺得更緊了,他怎麼聽不懂雪花的話?什麼叫遊戲?

雪花吐了吐舌頭,看那位小爺糾結的樣子就知道自己解釋的不清不楚。索性拉起叮叮的手,“來,我告訴你們。”

院子裡的空氣清新甘冽,太陽照在瑩白的雪上折射出五彩的光。幾隻麻雀在遠處的樹枝上翻飛跳躍,帶起陣陣雪花雨,湖邊的蘆葦被壓彎了腰,帶出幾分滄桑。

吐出一口胸中的濁氣,雪花心情爲之一暢。

雪花向沒人踩過的雪地上走了幾步,伸手捧起一大捧瑩潤的潔白,狠狠地攥成了一個雪球。

叮叮站在雪花旁邊,好奇地看着雪花的動作。雪花對她眨了眨眼,狡黠一笑,對着走到她們前面去的藍衣小爺喊道:“爺,看這兒!”

藍衣小爺一回頭。

啪!

雪球如一朵絢麗的煙花,在挺直的鼻尖上綻開,四處飛散。

時間彷彿瞬間靜止了。

瞪大眼睛的叮叮,目瞪口呆的老管家,忘了合上嘴巴的香草,呆若雕像的黑衣小廝……

“噗嗤!咯咯……”叮叮最先反應過來,“咯咯”的笑聲如銀鈴般打破了院子的沉寂。

望着藍衣小爺青了又白,白了又黑,黑了又紅,紅了又綠,五彩斑斕不停變換的小臉,老管家摸了摸鬍子,奧,他還要去看後院的雪掃沒掃乾淨。然後,轉身,快速前進,須臾不見了身影。那速度,很難看出那是一個年邁之人。

香草這時也反應過來,她,她要去看看二姑娘的衣服洗好了沒有。然後,也隨着老管家迅速消失。

四個黑衣小廝可苦了臉,走又不敢走,留又不敢留,轉身望天,奧,天上,天上怎麼有麻雀在飛?

在藍衣小爺擡手指向雪花的前一刻,雪花趕緊脆聲道:“爺,這就是打雪仗。”

說完,吐了吐舌頭,拉了叮叮就跑。

聽着叮叮“咯咯”地笑聲,藍衣小爺運了運氣,終於轉身向外院走去,邊走邊不着痕跡地抖了抖身上的雪,然後對跟在身後的一個黑衣小廝道:“你拿着爺的帖子去……”

清朗的聲音漸漸消失,雪花並沒有聽到,她只想着怎樣避開那位小爺,去找福伯那個“宰相門前的七品官”。

雪花陪着叮叮玩了半天雪,並混了一頓豐盛的午飯,最後空手而歸。無它,老管家消失不見。

午飯是她和叮叮兩人一起吃的。雖然雪花不在乎什麼“男女七歲不同席”之事,但她相信,那位小爺一定是恪守此事的。否則,她也不會安心留下用飯了,若讓她和那位小爺同桌而食,她怕自己會消化不良。

雪花回到家門口的時候,她家門前正停着一輛馬車。

“這是誰家的馬車?”銀花疑惑地看向雪花。

雪花更莫名。她家可沒有坐得起馬車的親戚。

這時,院子裡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

“您慢走。”這是李達的聲音。

“李掌櫃,留步、留步。”

這聲音怎麼聽着這麼耳熟呢?怎麼這麼象……

雪花擡眼望去,果然!從她家院子裡走出來的正是帶人砸了她家鋪子的那個錢府管事。

來找麻煩的?不可能,那滿臉討好獻媚的笑看得雪花都雞皮疙瘩落滿地了。很難想象這副模樣和砸她家鋪子時那股凶神惡煞的模樣,是從同一張臉上流露出來的。

來賠禮道歉的?可她還沒找到機會請老管家主持公道呢。

叮叮明天就和他哥哥回京了,雪花本想等那位小爺走了再去求老管家做靠山的,可現在,這情況……

難道是老管家不顧他家主子的意願偷着替她解決了?

“定國侯府的世子爺那裡,還請李掌櫃多多美言。”錢府管事對着李達連連作揖,那副樣子就差跪下了。

“一定,一定。”李達苦着臉惶惶然連連點頭。話說,他哪知道定國侯府的世子爺是誰呀,可他敢說不知道嗎?

送走了得到李達許諾後感激涕零的錢府管事,李達和銀花、雪花回了屋子。

屋裡夏氏正拿着一張紙和金花、梨花、荷花在那猜測是什麼呢?

“她爹,你看。”夏氏說着把紙遞給了李達。

這是從錢府管事走前硬留下來的盒子裡拿出來的,她和幾個女兒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

李達疑惑地接了過來,低頭一看,身體搖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夏氏嚇了一跳,“怎麼了,她爹?”

金花姐妹一見,也嚇得也立刻圍了上來。

“一……一千兩?”李達直着眼睛喃喃地道。

“什麼?”夏氏沒聽明白。

“她娘,這是一千兩的銀票。”李達紅着眼對夏氏道。

夏氏晃了晃,金花連忙把夏氏扶到凳子上坐下來。

夫妻兩人排排坐,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把目光一起轉向了雪花。

雪花說她今天去鎮上想辦法解決這件事,而且,能和定國侯府扯上關係的也只有雪花了。叮叮的事一家人都知道,叮叮是定國侯府的二姑娘一家人也都知道,可這世子爺是誰呀?

雪花望着李達和夏氏的目光,不禁頭大。她哪兒知道世子爺是誰呀?忽然,靈光一閃,難道是他?

雪花靈光一閃,想到了那張俊朗的小臉,然而,沒等她自己點頭,那張小臉上俊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古板、迂腐、可惡、可憎……。

雪花搖了搖頭,上午這人還一副錢府親戚的樣子幫錢老色鬼說話,怎麼可能幫她?況且,就憑那位爺那副高傲的樣子,若真是侯府的世子爺,還會自稱“爺”?還不把“世子爺”三字貼腦門上?雪花撇了撇嘴。

肯定是管家爺爺借了世子爺的名頭,偷偷幫她的。對,一定是這樣!她之所以一直沒再看到管家爺爺,一定是他老人家幫她做這件事去了。

至於一個管家敢不敢隨便偷用世子爺的名頭做事,就不是雪花考慮的範圍了。

雪花長出了一口氣,甜甜地道:“爹、娘,肯定是管家爺爺用世子爺的名頭幫的忙。”

李達和夏氏一聽,也都鬆了一口氣,面露喜色,徹底放了心。

“那,這……”李達瞅了瞅手上的銀票。

還回去,他不敢,怕錢府誤會。收下,他更不敢。

李達看向夏氏,夏氏也茫然。

沒辦法,夫妻二人又一起看向雪花。

雪花想了想,說道:“既然是管家爺爺幫的忙,那就拿去給管家爺爺吧。”

雪花雖然想收下,但,數額太大,太……燙手了。話說,錢老色鬼,你爲毛要給一千兩呀?你若是給一百兩,她不就收下了嘛。嗚嗚……,她的包子鋪被人白砸了!

李達和夏氏卻沒雪花這麼糾結,聽了雪花的話,立刻卸下包袱般長出了一口氣。他們這個女兒,就是聰明。

雪花沒給自己太長時間淚奔,她要忙着準備送給叮叮的禮物——

醃小黃瓜、酸豆角、醃白蒜、醃辣椒……,都要帶一些,這些爽脆可口的小菜,叮叮一向愛吃。而且,還不能用她家以前那些土陶罐,要用她新買的那些帶有精美圖案是細瓷罐。送進侯府的東西,當然要有檔次了,哪怕是在包裝上。

酸菜、泡菜也要帶一些,還有各種曬好的野菜、茄子幹、蘿蔔乾、幹豆角等等,舉凡她家有的,雪花都裝了一些。

這些都是叮叮開口要的。

還有,還有就是送給管家爺爺的謝禮了。

雪花狠了狠心,小心地從櫃子底下捧出一個小陶瓷罈子,這裡面是她親自醉的——醉棗!

醉棗不但清脆甘甜,還帶有淡淡地酒香。

雪花總共就醉了兩小壇,本來計劃過年時再打開吃的,但想起老管家幫的忙,雪花還是拿出了一小壇。

再有,雪花想了想,讓李達把做素包子的方子寫了下來。既然那位小爺都想要這方子,而他本人又不愛吃素,當然,這是聽叮叮說的,那麼,一定是爲了討好府裡的某人了,既如此,她何不把這方子給了老管家,讓老管家來得這個好處?

雪花並沒料到,最終因爲這方子得了好處的,不是老管家,而是叮叮。

隨着門外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雪花的思緒飄遠了。

小時候,她跟着奶奶住在鄉下,那時候最盼的就是過年。因爲過年時爸爸會回來,媽媽也會回來,然後一家人團團圓圓、快快樂樂地吃餃子。再後來,媽媽不回來了,但爸爸仍會回來。再再後來,爸爸也不回來了。

她,跟去了城裡。

——然後,飯桌上出現了不同的阿姨。再然後,面對着一大桌子五星級酒店送來的美味佳餚,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着,看着它們由熱氣騰騰、朝氣勃勃,變成毫無溫度,冰冷枯萎……

電視裡的聲音是熱鬧的,窗外的煙花是絢麗的,她的心是冰冷的,她在空蕩豪華的別墅裡,由一間屋子游盪到另一間屋子……

“雪花,吃餃子了。”金花溫婉的聲音打斷了雪花的思緒。

雪花甩了甩頭,是呀,吃餃子了。她又可以吃熱騰騰的年夜餃子了。

——而且,荷花下午偷偷告訴她,她有看到爹和娘包了紅包。梨花也悄悄告訴她,包子說幹姨也給她們準備了紅包。還有,還有新衣服,她可以穿她自己挑的新衣服。嫩紅的碎花細棉布對襟小襖,連盤扣都是蝴蝶形狀的,還有那蔥綠的百褶裙子,繡着梅花的新棉鞋……

“想什麼呢?一直傻笑。”夏氏疼愛地看了雪花一眼,隨手向她碗裡夾了個餃子,“快吃餃子。”

“嗯。”雪花甜甜地應了一聲,夾起餃子咬了一口。

看了看一臉憨笑的爹爹,溫柔端莊的孃親,美麗如鮮花待放的大姐,豪爽大氣的二姐,吃得小嘴流油的梨花,嬌甜萌人的荷花,雪花覺得她吃到嘴裡的不是餃子,是滿滿地、滿滿地暖愛。

吃過餃子,姐妹五人一起換上了新衣。本來應該是大年初一早上才穿的,但守夜又沒什麼娛樂節目,雪花按捺不住興奮,提議提前穿新衣。這個提議立刻受到一致贊同。於是,嘻嘻哈哈的五姐妹打扮一新,一起站到了李達和夏氏面前。

望着五朵花般清新可人的女兒,李達夫妻油然生出一種自豪感,沒有兒子的遺憾倏忽不見。

爲了哄女兒們開心,李達和夏氏也換上了新衣。

夏氏上身是棗紅色的斜襟盤珠扣小襖,下身一條墨綠長裙,頭髮高高挽起,斜插了一枝嶄新的珠花,既簡單又大方。柳眉如黛,杏眼如泉,雖然臉色仍缺少些紅潤,但更顯得瑩白如玉,細膩如瓷,再配上略微紅潤的水脣,端的是一副風流韻致的美貌少婦模樣,使人很難想象這竟是一個五個孩子的母親。

雪花快被她老孃迷翻了。當然,李達就更不用說了,都忘了當着女兒們了,一直愣愣地瞅着夏氏,眼都直了。

夏氏已經多年沒穿過新衣,沒梳妝打扮過了,這猛一拾掇,自己都不習慣,抻了抻衣角,有些彆扭地對李達道:“是不是顏色太豔了?”

都是雪花,非要說做什麼母女裝,她們的小襖是嫩紅,她的要做棗紅,她們的裙子是蔥綠,她的要做墨綠。可這顏色,她一個五個孩子的母親,怎麼穿得出去?

夏氏等了半天,遲遲不見李達回答,不禁擡頭,結果正對上李達癡癡的目光。

夏氏的臉“騰”地紅了,瞬時紅霞亂飛,更增添了幾分靚麗。

夏氏強忍着羞意,狠狠地瞪了李達一眼。

得,這一眼,李達的魂都要找不着了。

“娘真好看。”荷花甜糯地道。

“嗯。”、“嗯。”梨花和銀花猛點頭。

“比仙女都好看。是不是,爹?”雪花故意天真地道。

“嗯、嗯。”李達下意識地猛點頭。

夏氏的臉更紅了,躲開李達的目光,寵溺地瞪了雪花一眼,“瞎說什麼,你見過仙女?”

“當然見過。”雪花理所當然地道:“娘不就是仙女嗎?對不對?”說着,目光看向梨花和荷花。

梨花和荷花兩個小腦袋立刻小雞啄米似的,“娘是仙女。”

夏氏哭笑不得,就連金花都抿着嘴樂,銀花更是“咯咯”笑了起來。

聽到幾個女兒的笑聲,李達由最初的震撼回過神來。想想剛纔自己的失態,不禁老臉一紅。

其實說到“老”這個字,李達並不老,剛剛三十出頭,不過是這幾年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顯得有些老罷了。這不生活一好,一拾掇,也象夏氏一樣,年輕了好幾歲。

一身天藍色的細棉布長袍,同色腰封,頭髮高高束在頭頂,用同樣藍色的一帕方巾紮起,濃眉入鬢,眼大鼻挺,脣微薄,膚健康。用雪花的話說,就是真真正正的帥大叔一枚。

“爹爹也好看。”還是荷花最可人疼。

李達終於挽回了點面子,抱起荷花,舉過頭頂,轉了一圈。

荷花“咯咯”地笑着,笑完接着道:“大姐也好看,二姐也好看,三姐也好看,四姐也好看。”

隨着荷花的誇讚,雪花發現,這真是高顏值的一家子!

“荷花最好看。”夏氏說完,對着荷花的小臉親了一口。

金花姐妹包括李達,連忙對夏氏的話表示贊同。

於是,荷花笑得象一顆小星星了,閃亮閃亮的。

歡樂的氣氛一直持續着,一家人在燒得熱熱的炕上團團坐,吃着花生瓜子,喝着溫熱的茶水,李達和夏氏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紅包,分給姐妹幾人。

雪花拿着那個小小的,只有幾文錢的,紅色的小包包,心裡暖暖的。捏一顆冰涼甘醇的醉棗放到嘴裡,那甜沁人心脾,直接到了骨子裡。

“娘,咱家現在有多少銀子?”雪花依着金花,邊磕瓜子邊問道。

一提銀子,夏氏的眼立刻眯了起來。對着雪花伸出兩個手指頭晃了晃。她這輩子做夢都沒想過自家有一天會有這麼多銀子。

雪花心下了然,和她估計的差不多。當然,這裡面不包括錢府給的那一千兩銀票。那張銀票雪花本來帶去了給老管家,可老管家不收,說世子爺說了,錢府砸了包子鋪本來就該賠償,這錢既然是賠給包子鋪的,理應雪花家收下,如果雪花覺得賠得少,可以繼續去找錢府理論。

雪花終於體會到了仗勢的感覺,當然,欺人沒有。

銀票就這樣又被雪花帶了回來。

至於世子爺,雪花拒絕去考慮,感激“世子爺”三個字,比感激某個人要強。

銀票雖然又回到了李達夫妻手裡,可這夫妻哪敢當做自己的財產呀,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就等哪天錢府反悔要會去呢。

“爹,咱們過了年買地吧?”雪花想了想道。

李達聽了雪花的話,看了一眼夏氏,夫妻二人相視一笑。雪花的話說到了兩人的心坎裡去了,李達和夏氏本來就商量着過了年買地。

一看李達和夏氏的表情,雪花就知道她爹孃也是想買地的。

“爹,您是想買河地還是想買鹽鹼地?”雪花問道。

她爹孃雖然想買地,不過肯定和她的想法不同。

“爹想買河地,河地雖然價錢高,但出產也高,每年能收兩茬莊稼,總起來要比鹽鹼地划算。”

果然,她爹還是想種莊稼。

“爹,咱們買鹽鹼地吧?”雪花瞅着李達,認真的道。

“鹽鹼地?”李達一楞。鹽鹼地只能收一茬莊稼,遇上旱年頭,因爲離着河遠,澆不上,還可能長不好,白白受累。

“嗯,鹽鹼地。”雪花定定地點了點頭,隨即話題一轉,問道:“爹,咱家的棗樹今年結得棗多吧?”

“多。”李達有些更不上雪花的思維,但還是點了點頭。

“咱家的棗今年結得就是多,我看過了,比村北面二狗子家的那一片棗樹林裡的任何一棵都多。”銀花驕傲地插嘴。

“也比麥苗家院子裡的那棵結得多。”梨花嫩聲嫩氣地錦上添花。

“嗯。”荷花吃了一個醉棗,鼓着粉白的小腮幫子在旁狠命點頭。她愛吃醉棗。

姐姐妹妹們就是給力!

雪花一笑,“爹,如果我們在鹽鹼地上種棗樹,每棵棗樹都象今年的老棗樹一樣結這麼多棗,那是不是比種地收入多?”

“這……”李達想起了老棗樹上那一串串紅瑪瑙似的棗。如果真的能結這麼多,當然比種地強,可——

“哪兒就能年年結這麼多?從爹記事起,今年是結得最多的一年。”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雪花自信滿滿地道,“爹,您有沒有發現今年的老棗樹和往年有什麼不同?”

李達聽了雪花的話,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

不同?沒什麼不同呀。隨即看向夏氏,夏氏也搖了搖頭,又看向金花姐妹,姐妹幾人也一臉茫然。

雪花神秘一笑,“今年老棗樹的樹幹上多了一圈……”

“我知道,劃痕!”雪花的話沒説完,就被銀花搶着打斷了。

“你不是說那是你無聊拿刀划着玩兒的嗎?”金花邊給荷花剝花生邊柔聲道。

雪花點了點頭。確實是她劃的,不過不是無聊劃的,而是故意劃的。當然,這點不能明說。

“這和結得棗多有什麼關係?”李達不解地問。

夏氏和金花、銀花也都看向雪花,只有梨花和荷花低着頭一人一個的分花生。

“爹,您想呀,老棗樹每年都是澆澆水,施施肥,然後就結那麼一點點棗子,可今年就因爲多劃了一圈,就一下子結了這麼多棗子,您說是不是就是因爲這圈劃痕的關係?”

“這,可能嗎?”李達懷疑地道。

“就是,雪花,沒聽說棗樹多圈劃痕就能多結棗的。”夏氏也不相信。

“爹、娘,咱們可以試試呀。如果今年繼續劃,仍結得多,那就肯定是這個原因了。”雪花暗暗着急。這要能明說多好呀,當然,那就有被當成怪物的危險。雖然即便自己是怪物,爹孃也不會嫌棄她,但傷心是一定滴。

“那就試完了再買?”李達猶豫地道。雖然他一向看重這個女兒,自家能有今天也都是這個女兒的功勞,但買地是大事,他不可能拿那麼多銀子去試試。

雪花做了幾個深呼吸,平緩了一下心緒,給李達和夏氏各斟了一杯茶,自己也喝了一口,才又徐緩地說道:“爹,您想買多少河地?”

“二十畝。種一茬麥子,再種一茬玉米,收成好的話,也能換不少銀錢。”

“河地多少錢一畝?”雪花繼續問。

“大約八兩銀子。”

那就是一百六十兩了。

“鹽鹼地多少錢一畝?”

“大約三兩銀子。”

那就是買二十畝河地的錢可以買五十多畝鹽鹼地。

“爹,二十畝河地您一個人能忙過來嗎?”

“這……”李達一楞。這確實是個問題,他家就他一個勞力,二十畝地確實忙不過來,女兒們雖然能幫忙,但那忙太小了。當然,僱人這一點雪花想到了,但李達的思維還想不到。對於一個窮了多年的人,剛剛脫貧,還想不到要做地主階級。

雪花現在利用的就是這點。

“爹,不如這樣,我們買五畝河地,再買幾十畝鹽鹼地。河地種莊稼,鹽鹼地栽棗樹,而且,棗樹的空隙間也可以先種莊稼的。這樣,即使梨花、荷花也能幫着拾棗,而您種莊稼也忙得過來,您看這樣好不好?”雪花說着,眨着靈動的大眼睛,開始採取撒嬌哀求的攻勢。

望着女兒巴掌大的小臉上露出的希冀,李達這個“不”字怎麼也說不出口,只好望向夏氏。

夏氏也沒主意,“要不,咱試試?”

“爹,我保證將來的棗樹一定能象今年的老棗樹一樣結這麼多。”雪花再加一把火。

想到女兒一向有主意,能鼓搗,從不說空話,再想想女兒弄的那些醃菜、野菜都賣了大錢,李達一咬牙,終於點了點頭。

雪花一見李達點了頭,立刻長出了一口氣。

她的夢想終於要實現了!

其實雪花一直以來的想法都是種植棗樹,其它的不過是爲了種棗樹累積資本。在她心裡,奶奶家的那片棗樹林是她心裡最暖的地方,承載了她太多瑰麗的夢,是她在那個遙遠的世界裡唯一體會到了溫情的地方,是她唯一承認的家。

那一串串瑪瑙般的珠玉,那純真無僞的歡笑,常常午夜夢迴時在她心裡迴盪。

-本章完結-

第267章 十里紅妝第:288章 喜從天降第309章 不會是被那種東東直接擡走的吧第188章 試着去接受吧第366章 大灰狼和小紅帽第514章 爺,我有弟弟啦!第496章 你就這麼愛看爺的笑話?第349章 丫頭,你想好了?第319章 眼睛越瞪越大第452章 爺不是嚇唬你,爺是自己害怕第408章 來自韓嘯的威壓第118章 隨緣隨遇亦隨風第203章 拋個毛繡球呀第七十七章 正戳中連氏的死穴第548章 不會是兩個小怪物吧?第294章 如果有來生第185章 古老的劇目上演第453章 夫妻鬥法第481章 我說過,不會納妾的第六十六章 怎麼可能給人家做小?第527章 打不死的小強第357章 她該怎麼退場?第208章 我自妖嬈第304章 來人家早就看明白了第167章 來,所有的來都有了答案第464章 爺和夫人的膩歪勁,她們看了辣眼睛第七十一章 我不是叮叮第223章 她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第558章 拜見皇后娘娘第542章 不覺得打臉嗎?第542章 不覺得打臉嗎?第224章 她就知道,她家爺會如此第124章 行雲流水的男人第162章 他家爺,是故意的第334章 你是缺男人嗎?第173章 是爺欠你的第329章 萬蠱之王第290章 他就是要昭告天下,這個女人是他的第147章 給我打出去(萬更完畢)第115章 雪花有點小糾結第392章 你喝醉了酒,象妖精第426章 你是在懲罰爺嗎?第568章 顛倒衆生的笑容第408章 來自韓嘯的威壓第348章 你贏了31第488章 該他償還的,他一次償還第559章 和孩子爭寵第120章 無辜還是故意第267章 十里紅妝第四十七章 不信你去問你奶(感謝傾傾,加更)第五十六章 雄赳赳地去搶菜第368章 淡漠的拋出了一枚炸彈第104章 駿馬絕塵而去第172章 開始捋虎鬚第436章 疫痘爆發第339章 某人越來越大膽不羈了第529章 我再碰回來第311章 隨爺去上朝第281章 她還在生氣,他竟然睡着了?第七十六章 魚,不上鉤第514章 爺,我有弟弟啦!第532章 眼角眉梢,都透出了喜色第225章 雪飛霜舞落佛寺,花香不再繞經樓第289章 真假難辨第185章 古老的劇目上演第433章 是無意還是故意?第175章 褪呀褪,還是沒褪下來第116章 有一種要被雷劈的感覺第155章 箭,正被她家車伕抓在手裡第221章 以後不許再去慶國公府第260章 這就是他和她的久別重逢嗎?第319章 眼睛越瞪越大第544章 瞬間變得劍拔弩張第164章 煙霞,掌嘴第五十三章 真是來砸場子的?第一百章 爲毛心裡總是不踏實(下午還有一章 )第246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都不能忘了我第347章 幽深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緒第382章 爲毛是她家男人去探路?第427章 又要出幺蛾子了第566章 爺,您自求多福吧第322章 血色蓮花(二更,萬更完畢)第362章 一臉古怪的走了進來第145章 失落的心,該去哪裡尋?第149章 離我遠些第三十章 站住,就是你第217章 給某人做衣服第144章 本姑娘買了第230章 不是失足落水(萬更完畢)第554章 撕逼大戰第三十四章 小姑娘,畫押吧第258章 嗚嗚,被大姐抓包了第537章 這是神馬鬼情形?第485章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釋第493章 天倫之樂第169章 來她和他相差的,何止千里萬里?第九十四章 她還是裝死吧第505章 您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第417章 宮裡來人了(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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