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想到這兒,心被深深的刺痛了。
其實,他距離她最遙遠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心——
他位高身貴,卻從未對她說過一個字。
他心內有傷有痛,卻未曾對她講過只言半語。
他對她,一直封鎖着自己的心。
雪花閉了閉眼,內心充滿了對自己的嘲諷,對自己掩耳盜鈴,更甚者奉上了一顆心的嘲諷。
“小丫頭?”席莫寒訓斥完肖玉容,一轉頭正好看到雪花小臉蒼白,渾身從內向外散發着一股蕭瑟落寂,心中一緊,語氣中不由地帶上了擔心不安。
雪花勉強一笑,“席大哥,席姐姐,我偶感不適,想要回去了,告辭。”說完,對着兩人福身一禮,擡腳就向院子外走。
“站住!”席莫寒下意識地對着那個匆忙離去的身影低喝了一聲。
雪花身形一滯。
“莫語,你帶着表妹去外面園子裡走走,我有話要對小丫頭說。”席莫寒轉頭對着席莫語說道,聲音裡有着不容抗拒的威嚴冷肅。
席莫語雖然不明白席莫寒和雪花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依然乖順地點頭,擡腳向外走。
“肖表妹?”走了幾步,發現肖玉容沒跟上,席莫語不由地停下了腳步。
肖玉容沒理會席莫語,只是面有不願地看向席莫寒。
她怎麼能放心席莫寒和雪花獨處,現在不同於在青河了,在青河他知道表哥心中大姐的位置無人可代,放任他和雪花在一起也不會發生什麼,可現在不同了,在這個滿是大姐的身影的院子裡,表哥一時迷亂,就會順勢負起責任,因爲表哥的心正在向着李家丫頭靠攏。
“表哥……”肖玉容盈盈的大眼睛裡有一絲哀求,“表哥和雪妹妹孤男寡女……”
“出去!”席莫寒怒聲打斷了肖玉容的話,渾身迸發出一股凌厲的氣勢。
“肖表妹,大哥和妹妹光明磊落,沒什麼好忌諱的,只有心思齷蹉之人,纔會想些有的沒的。”席莫語看向肖玉容,語氣中有着濃濃地譏諷,“表妹想必不是齷蹉之人,還是快快和我出去吧。”
肖玉容臉皮再厚,再不甘願,也禁不住席家兄妹此番對待,眼圈一紅,淚珠瑩然於睫,咬了咬脣,終是忍不住,嗚咽一聲,轉身向院外跑去。
席莫語見此,嘴角微翹,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腳步輕快地向外走去,走到院子門口,回頭望了一眼站在涼亭裡的兩個人,眸光閃了閃,看向身邊的心腹丫頭,那丫頭見主子看過來,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涼亭內,席莫寒望着那個依然倔強地不肯回頭看向自己的纖美身影,不由地放緩了口氣,“小丫頭,席大哥有話對你說。”
雪花心裡酸澀難言,終於要對她說了嗎?在她已經知曉了的時候。
見雪花仍是站着不言、不語、不動,席莫寒心裡有些無奈,他知道他把小丫頭惹急了,可是所有的一切不是他想隱瞞,而是他不願提及,不願碰觸。
不過,現在他若是再不說清楚,他怕是要失去這個溫暖了他的心的小丫頭了。
想到這兒,席莫寒望着天空中一朵漂浮的雲彩,緩聲說道:“席大哥一直沒有對你說,我其實是慶國公府的……長子。”
“長子”兩個字被席莫寒艱難地吐了出來。
雪花立刻敏銳地發覺了席莫寒語氣的不同,而且席莫寒只說了“長子”,前面卻缺了“嫡”、“庶”。
雪花緩緩地回過身,澄清的眸子望向那個俊美儒雅的人,望向那個彷彿瞬間承載了千金巨負身行,望向那一向淡然無波的眸子中露出難堪、屈辱、悲憤、傷心……
席莫寒看到雪花那雙聰慧的大眼睛裡,黑白分明的瞳仁露出疑惑和擔心,心中既暖又澀。
小丫頭果然是冰雪聰明的,自己一句話,她就能發現其中的關鍵。
“你沒猜錯,席大哥既不能十足硬氣地稱自己是嫡子,但也不是庶子,因爲我娘是父親的——平妻。”席莫寒說完,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那現在的國公府老夫人是……”
“是父親的嫡妻。”
雪花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她對着席家母女生不出親近之心了,原來她們和席莫寒並不是親近之人。
“那你娘……”雪花想問席莫寒他親孃呢,不過很明顯,已經故去的面大。
“我娘在我六歲那年就去世了。”席莫寒說到這兒,眼裡劃過一絲傷痛,隨即又略帶嘲諷地道:“我和妹妹莫研能平安長大,還多虧父親在我娘故去後把我送進宮中,做了當今聖上也就是當年太子的伴讀,攝於皇家的威勢,我和莫研不再遇到諸如落水、吃壞東西之類的事情了。”
雪花聽到這兒,心裡涌上了濃濃的悲哀,爲了當年那個小小的身影,爲了生存而拼搏。
席莫寒見那雙明眸中盈滿了疼惜,當年的困苦彷彿一瞬間消失不見了,嘴角微微挑起,語氣也變得溫和,繼續說道:“因爲知道自己地位尷尬,所以我想走科舉的路子,於是做太子伴讀期間,拼命苦讀,然後同晉三年中了狀元,而莫研也被選入了宮中,一切彷彿都順遂了,可是……”
席莫寒說到這兒,驀然停下,剛剛翹起的嘴角緩緩滑落,眼裡露出了難以言表的傷痛。
雪花明瞭,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她,能問嗎?
可是,不問是她心中永遠的疙瘩。
她,不想留有遺憾。
“席大哥,我……和她……真的很象嗎?”
雪花嚥了咽口水,艱澀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席莫寒一怔,眸光暗沉了下來,低聲道:“你隨我來。”說完,邁步向屋子裡走去。
雪花正要跟上,站在遠處伺候着的煙霞和籠月急忙跑了過來。
“姑娘,這裡不同於青河,您現在這樣和席大人單獨呆着說話,就已經有違禮教了,您不能去屋子裡,若是傳出去……”
“你們在外面候着。”煙霞話沒說完,就被雪花冷聲打斷了。
還禮教,其實在姐心裡,屁也不是!遵從的時候不過是無所謂的做樣子,有所謂的時候,當然沒必要做樣子了。 Wωω. тTk ān. C〇
雪花踏進雕花木門,站在玉石鋪地,粉紙糊牆的房間中時,不由一陣恍惚,無它,因爲牆上貼了許多張小動物的畫像,有小狗、小貓、小兔子……
各種小動物都畫的惟妙惟肖,而最最引人注意的是一系列狗的畫像。
可愛的小獅子一樣的小狗,眨着傲嬌的大眼睛,不屑地注視着看向它的人,然後小狗慢慢長大,開始露出獠牙,最後越來越兇猛,直到它變成了如花。
雪花看看長大的如花,再看看那隻小小狗那傲嬌的小眼神,差點笑出來。
“這些都是芷兒畫的。”溫和的聲音在雪花耳邊響起,裡面有着濃濃地懷戀。
“字,都是席大哥提的。”雪花眼前出現了兩個舉案相攜的身影。
“是。”
“‘如花’這個名字也是芷兒嫂子取的吧。”疑問的句子,肯定的語氣。
“是,如花小時候小巧可愛,是我隨皇上狩獵時在牧場撿到的,誰也不知道它最後竟長得那麼大。”席莫寒的語氣中有了一絲笑意,想起了剛撿到如花時,它那既可憐兮兮,又張牙舞爪地顯示兇猛的小樣子。
是呀,藏獒呀,能小的了嗎?
“我,並不是很喜歡小動物,雖然我不討厭。”雪花坦言道。
席莫寒眼底地笑意消失了,語氣平緩地道:“你隨我來。”說罷,轉身進了內室。
雪花心絃立刻緊繃,終於要面對了嗎?
果不其然,內室的牆壁上掛了一副女子溫婉微笑地畫像。
畫像上的女子一身粉藍的衣裙,微側着頭,笑容甜美,低頭輕嗅面前的一盆正在盛開的蘭花,而那蘭花,彷彿正散發着誘人的清香……
是呀,清香,那香味連雪花都聞見了。
雪花吸了吸鼻子,確實有一股淡淡地花香。
而畫中的女子,這時彷彿笑得更加甜美了,連笑聲都傳了出來……
雪花一陣恍惚,耳邊不僅有了笑聲,還有了男子粗重的呼吸,雪花晃了晃頭,頭腦清醒了些,剛想回頭,一隻堅硬如鐵,又灼熱如火的大手猛然鉗住了她的臂膀……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