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的目光,落到了韓嘯的身上,可是,韓嘯冷凝的眸子中,根本沒有任何的情緒,更別提有一絲絲的溫柔了。
雪花閉了閉眼,她要找老道算賬,他到底給韓嘯吃了什麼藥?
雪花已經猜到,老道肯定在韓嘯身上做了手腳了,否則,韓嘯肯定不會答應在如此短的時間,也就是說,她屍骨未寒的時候,娶古雅。
可是,現在她既然活回來了,韓嘯如此,這不是折磨她嗎?
雪花還沒有意識到,她的追夫之路,已經遙遙無期了。
古汗聽了同晉帝的話,對着同晉帝一躬身,朗聲道:“多謝大燕皇上主持公道,這位姑娘既然已經是我南夷的靈女,還請靈女擇日啓程,前往南夷,接受南夷上下人等的叩拜。”
趙子沐一聽急了,“你胡說,誰和你去南夷?”
古汗看向趙子沐,胸有成竹的道:“趙世子,你不必如此斷言,南夷,靈女是肯定會去!”
“你……”
趙子沐指着古汗剛要反駁,老道一甩拂塵,說道:“世子莫急,前往南夷,是勢在必行的。”
“這……”趙子沐愣住了。
雪花心裡卻是一驚,立刻把目光轉向了荷花,難道是因爲解除荷花身上的毒,必須要藉助天靈蛇?
“娘,您怎麼了?”尖叫聲猛地傳來,打斷了雪花的思緒。
一屋子的人,都向着聲音的來處望去。
老夫人坐在一側的椅子上,直愣愣的瞪着眼睛,可是,那眼是斜的,而嘴,也是歪的。
韓瑚驚慌失措的站在老夫人旁邊,大聲的驚叫着。
雪花的心裡立刻出現了兩個字——中風!
“娘!”定國公也驚叫着衝了過去,“快去請大夫!”
定國公也是蒙了,請什麼大夫呀,老道不就是最好的大夫嗎?
老道倒是沒有耽擱,立刻飛身過去,手搭到了老夫人的腕脈上。
整個喜堂都混亂了,作爲主人的定國公已經顧不得什麼皇上、什麼靈女的了,百善孝爲先,老夫人如此樣子,他就只能是顧着老夫人了。
雪花當然也要站過去表示一下,不過,雪花的眼光卻悄悄的落到了韓嘯的身上。
這個、老夫人如此,不會是被她弄的這出鬼戲給嚇得吧?
雪花的心裡有些打鼓,若是真的如此,她怕……
雪花偷偷吞了吞口水。
話說,韓嘯對老夫人還是很有感情的。
其實,老夫人這個樣子,不能不說沒有雪花的原因,但是也不都是她的原因,還有古雅的原因。
古雅弄出的那場毒蛇騷亂,就讓老夫人的身子已經承受不住了,而且,她還不能不ying侹着,讓韓嘯娶古雅進門,所以,這些日子以來,老夫人是內外煎熬,本就如同強弩之末的身子,被雪花這出鬼戲一嚇,徹底的倒下了。
彷彿是感覺到了雪花的目光,韓嘯如刀一般銳利冷凝的眸子看了過來。
雪花苦哈哈的耷拉下了脣角,露出了一副可憐委屈的樣子。
“……”雪花張了張嘴,本想發出一聲充滿委屈的叫聲,可是——
無聲!
她忘了,她還被韓嘯點着啞穴呢。
一想起自己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被韓嘯點了穴,雪花開始怒氣上涌,不過,雪花吸了幾口氣,壓下了怒氣,決定先來軟的。
於是,雪花伸出嫩白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意思是,解穴。
韓嘯如墨染過的濃眉微微一皺,剛硬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厭煩,然後甩給雪花一個冰冷的目光,轉頭去看老夫人了。
臥槽!她、她又被他嫌棄了?
雪花立刻杏眼圓睜,渾身的刺蝟毛豎了起來。
丫的,若是沒有人心疼,她裝可憐給誰看?
雪花承認,她其實是裝的。
不過,既然韓嘯仍是這副死樣子,她就要轉換戰略了。
軟的不行,來硬的,硬的也不行,她就軟硬兼施。
她就不信,憑她的聰慧,還降服不了一個古人?
雪花一時間鬥志昂揚,信心滿滿的豎起了自戀的孔雀毛。
很想現在就和韓嘯展開戰鬥,不過,旁邊有一雙充滿興味的眸子看着,雪花硬生生的打住了。
他們夫妻之間的事,關起門來自己解決,沒的讓外人看笑話。
當然,那個外人是誰,雪花即便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誰。
這時,老道已經開始在老夫人的腦袋上,紮上了銀針,顧賢給老道打下手。
喜堂裡寂靜無聲,主人家忽然那副樣子了,客人們當然不好意思大聲說話,但是,若說告辭吧,皇上還沒走,誰敢走?
按說,同晉帝作爲一國之君,早就該走了,可是,他偏不走,誰敢說什麼?
同晉帝也知道自己該回宮了,新上任的南夷靈女,是大燕的人,這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喜事,他不用再擔心和南夷之間的關係了。
雪花的身份,他也不計較了,他也狠不下心去計較,何況,新上任的南夷靈女,是雪花的妹妹。
再說了,事到如今,衆目睽睽,他也不能硬說雪花不是人。
既然不能,就只有承認雪花仍是雪花,而且,看在新上任的南夷靈女的面子上,他也必須要承認雪花,李家姐妹之間的感情,他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同晉帝毫不懷疑,他若是治了雪花的罪,李家那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小姑娘,肯定會當場和他翻臉。
在同晉帝的心裡,還沒有什麼能比大燕的江山社稷更重要的呢。
雪花這破釜沉舟的一招,也的確讓他不得不承認雪花的身份。
既然雪花的身份也恢復了,南夷靈女的事情也解決了,他的確該走了,可是,他一看到韓嘯對雪花的態度,他就想再多看一會兒。
特別是雪花塗抹成小鬼的臉上,一會兒可憐、一會兒氣憤,一會兒大眼睛水汪汪的,一會兒杏眼瞪得溜圓,特別是雪花瞪韓嘯的時候,同晉帝感到萬分開心。
很明顯,這位就是雪花指的那個外人了。
等老道終於給老夫人扎完了銀針,雪花立刻拽住了顧賢的袖子,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顧賢看看雪花,明白雪花的意思,然後向韓嘯看了過去。
韓嘯冷凝的面孔上沒有任何的情緒,看向顧賢的目光攜帶着風雨冰雹。
意思很明白,不許給雪花解穴。
他要懲罰的女人,他沒有懲罰夠,怎麼能任人放了?
顧賢抹了抹額頭的汗,他家主子現在越來越冷,越來越嚇人了,不過——
顧賢看了看韓嘯凌厲的目光,又對照了一下雪花杏眼圓睜,掐着腰的潑婦樣子,立刻決定——
一揮手,把雪花的啞穴,給解開了。
顧賢的宗旨是,得罪主子沒事,得罪夫人不行,否則,不但夫人記恨他,將來沒準主子也會記恨他,這種兩面不討好的事,他纔不做。
雪花對於顧賢的識時務是非常滿意的。
**
等雪花回到玉香苑的時候,一院子的丫頭婆子都高興瘋了。
雪花雖然離開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是這段時間,玉香苑的氣氛是壓抑而又灰濛的。
經過雪花洗牌之後,現在在玉香苑當值的,都是雪花信得過的人了,這些人對於有雪花這樣的女主子,是萬分的感恩的。
雪花的突然離世,讓玉香苑的這些丫頭婆子都沉浸到了悲痛之中。
不過,因爲韓嘯和雪花的關係,竟然一直沒有人敢對玉香苑的下人下手,不論是老夫人,還是二夫人,誰都沒調動玉香苑的丫頭婆子。
玉香苑在國公府,就彷彿成了一個超然的存在。
這些丫頭婆子,天天守着玉香苑,各司其職,各領月錢,每天哭喪着臉,給雪花戴孝。
老夫人和二夫人對於這種情形裝作看不見,畢竟雪花是自盡的,她們信奉鬼神,暫時不敢動雪花的人,怕雪花化作厲鬼找她們。
誰讓雪花是穿着那麼明豔的紅色嫁衣自盡的?
穿紅色衣服死的人,容易化爲厲鬼,這是一種民間流行的說法。
老夫人和二夫人即便不信,但是也不敢以自身去試試。
再有一點就是,韓嘯了。
韓嘯那副冰冷的樣子,就連老夫人也覺得凍得慌,不想招惹這個孫子,怕萬一動了玉香苑的下人,會惹得韓嘯暴怒。
其實,韓嘯肯定不會暴怒的,自從雪花死了後,韓嘯根本就沒有過什麼表情,但是,他那種沒有表情,比有表情還嚇人。
一塊北極的寒冰,離得老遠就讓人打哆嗦了,誰還敢去靠近,試試到底有多冷?
雪花在滿院子丫頭婆子的歡天喜地中,脫下了她那套豔麗的大紅嫁衣,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換上了舒適的衣服,坐在牀上考慮着要不要去松鶴堂那走個過場?
老夫人被擡回松鶴堂的時候,雪花本來也想跟過去的,畢竟,她是老夫人的孫子媳婦,看在韓嘯的面子上,怎麼着也應該跟去顯示一下孝心,不過,韓瑚卻把雪花攔下了。
雖然韓瑚說的很委婉,雪花還是明白了韓瑚是因爲她的那身裝扮,她那副女鬼的模樣,怕把老夫人嚇得更厲害了。
雪花聽出了韓瑚話裡的意思,很是高興的回了玉香苑。
老夫人看到她堵心害怕,她看到老夫人那個樣子,明明不悲傷,卻又要裝作很悲傷,也是很難受的。
現在,她換洗一新,考慮是不是要過去看看?
當然,雪花不想承認,她真實的想法,其實是想去看看韓嘯。
剛纔看得見的時候,氣得她抓心撓肝,這一會兒看不見,她又想得撕心裂肺。
雪花暗暗的鄙視自己,李雪花,你有點出息好不好?
雪花狠狠的吸氣,默默的鞭策自己,然後,猛地站了起來——
丫的,她就是沒出息!
她經歷了這番死而復生,最想的還是自家男人。
即便生氣,她也想看着生!
雪花怒氣衝衝的直接往外衝,不過,沒到門口,就和從外面旋風般跑進來的人撞成了一團。
“雪花!呵呵……”
來人抱着雪花咯咯大笑,隨即又捶打着雪花大叫道:“你詐死竟然不事先告訴我?”
“那個、叮叮,我這不是……”雪花捂着被捶疼的肩膀,想着怎麼安撫又高興又生氣的叮叮。
“你少找理由!”叮叮恨恨的瞪着雪花,鼓着腮幫子道:“你知不知道,看見你死了,我到底有多傷心?”
叮叮說着,彷彿又想起了當初看到雪花直挺挺的躺着,氣息全無的樣子,心有餘悸般,眼圈又紅了。
雪花看到這樣的叮叮,心裡涌上了一股愧疚。
若說她死了,這國公府裡最傷心的,也就是韓嘯和叮叮了。
韓嘯她絕對不能告訴實情,可是,叮叮……
雪花當初其實也猶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偷偷告訴叮叮實話,但是,她怕叮叮會忍不住告訴韓嘯,那麼一來,她就白詐死了。
雪花那日詐死服藥之前,其實已經把實情都告訴了李達和夏氏等人了,她怕她爹孃姐妹知道她死了,會承受不住打擊,發生什麼變故,特別是夏氏和金花、銀花都有孕在身,根本就不能刺激。
雪花可不敢拿她們的身子去賭,再說了,她也捨不得讓她們傷心,就連靖王夫妻,雪花也提前告知,商量了一番。
若說雪花詐死,和她親近的人,雪花都提前通了信了,就是沒有告訴韓嘯和叮叮。
“叮叮,對不起,我錯了,你打我吧。”雪花痛快的對着叮叮認錯。
對於這個相交了多年的好姐們,雪花早就當成了是親姐們了,試想,自己死了,叮叮噹然會傷心欲絕了,自己沒有提前告訴叮叮,雖然有理由,但是,到底是惹叮叮傷心了,所以,雪花承認錯誤很乾脆。
叮叮看着一臉巴結討好,認錯態度也良好的雪花,擰了擰雪花的小臉,氣呼呼的道:“算了,只要你活過來了,就比什麼都好。”
叮叮說完,立刻就“噗嗤!”笑了,她哪裡是真生氣,雪花是詐死,不是真死,她都快高興死了。
她哥哥,以後終於不用再天天冷着一張臉了。
叮叮還不知道,她哥哥現在,仍然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叮叮滿臉喜氣的拉着雪花的手,把雪花左看右看,越看越高興。
這些日子,國公府快讓人壓抑死了,起初是雪花的死,後來又是古雅的毒蛇引發的騷亂,簡直是讓人喘氣都難受。
現在好了,雪花回來了,一切又可以恢復從前了。
叮叮對前景是充滿了樂觀向上的態度。
“叮叮,老夫人怎麼樣了?用不用我去看看?”雪花問道。
她已經懶得對老夫人稱呼祖母了。
反正又沒有外人,她對着叮叮,沒必要裝。
“祖母已經吃了藥睡下了,你不用去了。”叮叮擺了擺手道。
這話正中雪花的下懷,她本來也不想去看老夫人,她只是想去看韓嘯。
雪花本來想問問叮叮,韓嘯呢?
話到嘴邊,雪花又忽然問不出口了。
若是以前,她絕對能坦然的問出來,可是,現在,一想起韓嘯的態度,她竟然問不出來了。
“叮叮,我剛纔回來的時候,在喜堂外面看到遠處有個幾個人影,其中一個,好像是沈家表妹。”雪花轉而問道。
因爲是辦喜事,況且又有御駕前來,所以國公府的庭院裡,簡直是明亮如晝,到處都掛着大紅燈籠,所以,雪花能看到,同晉帝走的時候,遠處有一個窈窕的身影,對着帝王盈盈一拜。
而同晉帝,也微微頷首。
叮叮好像猜到了雪花的意思,點了點頭,“確實是表姐,表姐進宮的事兒,可能要提前了,前幾天,太后還召表姐進宮敘話了呢。”
“這麼說,沈家表妹是見過皇上了?”雪花雖然用的是問句,心裡卻很肯定。
“嗯,應該是,我不小心聽姑媽和祖母提起過,表姐在太后的宮中,遇到過皇上。”
雪花聽了叮叮的話,眉頭皺了起來。
她在江南,知道席莫寒在查沈落雁的爹——沈從文,也知道席莫寒竟然幾番的遭遇刺殺,情形簡直是驚心動魄,所以,對於韓瑚急於送沈落雁進宮,她可以理解,能猜到是爲什麼,可是,皇上的態度呢?
同晉帝這種曖昧不明的態度,只會助長江南的情形更加惡劣,只會讓沈從文更加的有恃無恐,拒不認罪,抱着僥倖心理,想用女兒把他貪污之事兒遮掩過去。
雪花相信,對於這種情形,同晉帝肯定早就瞭如指掌了,可是,爲什麼他還要如此?
爲什麼還要一副召沈落雁進宮的樣子,難道——
雪花打了個冷顫,帝王之心,真是常人不能窺探的。
雪花壓下心頭的不安,不再考慮這件事。
這種事情,她不想插手,也不會插手。
論遠近,沈家一家子,包括韓瑚,絕對沒有席莫寒和她近。
叮叮沒有注意到雪花的異樣,拉着雪花的手問道:“雪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你給我解釋清楚。”
雪花點了點頭,這事已經放到明面上了,也沒有什麼好瞞着叮叮的了,於是,雪花一五一十的開始給叮叮講了起來。
邊講,邊等着那個高大的男人,回來。
不過,一直到送走了對雪花佩服感動的五體投地的叮叮,韓嘯也沒有回來。
韓嘯沒有回來,管媽媽走了進來。
“夫人,爺這些日子,一直住在外院的書房,您看是不是……”管媽媽一副意有所指的樣子,說道。
“爺一直住在外院?”雪花驚訝的問道,隨即,眉頭皺了起來。
爲毛她覺得管媽媽,話裡有話?
韓嘯不過是住在書房,怎麼管媽媽的表情裡,好像包含了其他的東西。
“是,輕雲和雨霧以及您替爺收的幾個通房,都在外院伺候。”
管媽媽的話一說完,雪花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她覺得管媽媽的另有深意了。
原來,韓嘯竟然把那幾個通房丫頭,帶了過去。
韓嘯把輕雲和雨霧帶過去,雪花沒想什麼,畢竟,成親前,就是輕雲和雨霧在外院伺候韓嘯的,可是,那幾個通房丫頭?
雪花想起剛纔,叮叮走的時候,那種欲言又止的樣子,恍悟,原來叮叮是想告訴她這件事兒。
雪花的心裡,涌上了不好的感覺,難道,韓嘯已經把人收房了?
丫的!若是真的那樣的話,姐特麼跟你……
怎麼樣?雪花咬了咬脣,她不知道!
但是,雪花知道,她的心會很痛,很痛。
她和韓嘯將來會如何,她忽然沒有了把握。
若真的自己屍骨未寒,他就摟上了如花美眷,即便是因爲他忘記了自己,但是,他總知道他剛剛死了個媳婦吧,畢竟,他親口說過,韓家的祠堂裡有她的牌位。
一個剛剛死了媳婦的人,就寵幸了別的女人,這樣的男人,只有渣男兩個字,才能形容。
雪花萬萬不願意,把那樣兩個字,用到自家男人的身上。
她家男人,一向都是頂天立地,英武無雙的男人!
這樣一個男人,她怎麼捨得放手?
雪花柳眉高高挑起,蹭得站起身,大聲吩咐道:“煙霞、籠月,帶上幾個丫頭,和我去外院書房!”
她倒要看看,韓嘯他是不是真的已經佳人在懷了?
**
雪花帶這幾個丫頭,怒氣衝衝的殺去了外院。
雪花身上披着帶風帽的大紅猩猩氈的斗篷,精緻的小臉上滿是怒氣,若是仔細看,還可以發現其中的不安。
是的,不安,雪花心裡有強烈的不安。
若是以前,他相信韓嘯絕對不會背叛她,可是,現在,她心裡沒底了。
她怕,她甚至怕,她怕她到了外院,會看到讓她接受不了的事情。
院子裡的燈籠還沒有熄滅,紅暈的光影下,雪花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給人一種蕭瑟的感覺,一如雪花的心。
雪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她只能通過表面的憤怒,來壓下心裡的不安。
那彎彎的柳眉,聰慧狡黠的眼睛,如今在月夜之下,露出了一種無所適從的迷茫。
是的,迷茫。
因爲,雪花不知道,若是真的看到韓嘯的懷裡摟這別的女人,她會怎麼樣?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不由的雪花的腦洞開始大開,自動腦補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每一副畫面的男主都是韓嘯,而女主,是一個個俏麗的丫頭。
雪花的心開始抽痛,痛的她無法呼吸,有一種被人活生生的把心剜開,然後撕裂的痛楚。
一想到那曾經劃過她的每一寸肌膚的大手,放到了別的女人的身上,雪花就連肌膚都開始疼痛。
一想到那曾經吻過她的脣舌,如今油走在了別的女人的紅脣中,雪花就咬緊了脣,才能遏制那無法抵制的疼痛。
雪花越走越慢,有些踉踉蹌蹌,煙霞和籠月連忙扶住了雪花,關心的問道:“夫人,您怎麼了?”
雪花閉了閉眼,搖了搖頭,伸手把頭上的風帽摘了下去,讓寒風吹去心頭的恐懼和疼痛。
可是,能吹走嗎?
若真的見到那樣的一幕,有什麼能緩解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所以,當走到外院門口的時候,雪花忽然退縮了。
她不想進去了,若是不親眼見到,她就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不是嗎?
“夫人,您……”煙霞小聲的問道。
她不明白,爲什麼夫人忽然停下,不走了。
雪花苦澀的笑了,因爲,即便沒有親眼看到,她也不會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反而會更加的寢食難安,懷疑的種子,會如同雨後的春筍,瘋狂的生長,直至長成參天大樹,再也無法斬斷。
雪花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睛裡已經恢復了清明。
既然退縮了,只會使事情更遭,那麼,她就勇敢的去面對吧。
邁步走進紅漆雕花的木門,沒有理會一平和二平躬身的行禮,雪花昂然向着屋子裡走去。
帶着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帶這一種風蕭蕭,易水寒的決然。
一平懷疑的看了一眼自家夫人那種象是赴死似的樣子,不明白的目光轉向了煙霞。
煙霞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夫人是怎麼了。
**
一見雪花來了,輕雲和雨霧連忙過來請安。
雪花眉梢一挑,看着內室的房門道:“爺呢?”
“回夫人,爺還沒有回來。”輕雲躬身道。
雪花不着痕跡的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有捉殲在牀。
雪花的氣勢如同是來捉殲的,但是,她還真怕自己捉到。
“春花幾個丫頭呢?”雪花繼續問道。
“回夫人,在……”
輕雲話沒有說完,內室的門被打開了,從裡面一溜排着隊走出了四個俏丫頭。
雪花眸光一閃,冷聲問道:“你們在內室幹什麼?”
她家男人的屋子,怎麼能隨便讓女人進去?
雪花忘了,這幾個丫頭手上有她自己當初下達的懿旨——
伺候好韓嘯,早日爲國公府開枝散葉。
“回夫人的話,奴婢在給世子爺鋪牀。”春花躬身道。
“回夫人的話,奴婢在給世子爺用暖爐焐熱被子。”春桃躬身道。
“回夫人的話,奴婢在給世子爺薰香。”秋水躬身道。
“回夫人的話,奴婢在給世子爺備茶。”秋月躬身道。
好嘛,有鋪牀的,有暖牀的,有薰香的,有備茶的。
雪花聽了幾個丫頭的話,差點沒噴出一口血。
好你個韓嘯,姐爲你出生入死,你倒好,溫香軟玉的逍遙快活,小日子過得好滋潤呀!
雪花吸氣,再吸氣,可是,她再吸氣,看着這幾個丫頭,她也如同吃了蒼蠅般的,噁心的難受。
雪花的太陽穴開始突突的亂跳。
煙霞和籠月對視了一眼,吞了吞口水,一臉同情的看着雪花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
“去,把屋子裡所有的被褥枕頭,統統的搬走!”雪花大聲吩咐道。
“是,夫人。”煙霞和籠月齊聲應是,然後帶着幾個玉香苑的丫頭,開始掃蕩韓嘯的寢室。
春花幾個丫頭目瞪口呆的看着煙霞等人如同土匪一般,把韓嘯寢室裡搬了個空,連一塊布巾都沒留下。
“你們幾個,跟我一起回玉香苑。”雪花一指輕雲幾人,命令道。
幾個丫頭連忙躬身答應,跟在了雪花的身後。
雪花帶着大批的掃蕩物資,在一平和二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威風凜凜、氣勢如虹的殺回了玉香苑。
一平說道:“夫人……這是要斂財?”
二平說道:“夫人……這是要奪權?”
然後兩人互望了一眼,一起說道:“夫人這是要對爺進行鎮壓!”
“誰對爺進行鎮壓?”冰冷的聲音,從兩人的身後傳了過來。
一平和二平一哆嗦,連忙回頭躬身道:“爺。”
韓嘯沒有應聲,只是冷冷的注視着兩人,意思很明白,把話說清楚。
一平和二平對視一眼,一平有些頭皮發麻的先說道:“爺,夫人剛纔來過了。”
二平壯了壯膽後說道:“爺,夫人把您的東西,都搬到玉香苑去了。”
兩人說完了,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更別提偷偷去看韓嘯的表情了。
話說,自從上次雪花死了後,他們這從小就跟着韓嘯的,都每天如同站在冰天雪地裡一樣,被自家主子凍得直哆嗦。
不止一次的,兄弟幾個私下裡議論,他們深深的懷念,當初雪花還在的時候,他家爺那副失去了原則的樣子。
現在,他們家的主子,就如同一個會移動的冰窖,夏天伺候肯定涼快,可是現在是三九寒天呀,天氣本來就已經很冷了,他家爺更冷。
令人窒息的威壓,從一身黑衣的高大身影上傳來,一平和二平不由的把腰向下彎了彎。
壓力太強大,他們頂不住呀。
韓嘯大步走進內室,內室裡一片狼藉,如同被人洗劫過,只剩下了一張光禿禿的牀板,連牀帳都被摘走了。
一平和二平跟在韓嘯身後,看到這種情形,不得不佩服雪花的膽大和彪悍。
他家爺現在的樣子,可能也就是夫人才敢惹了。
兩個人深深的給雪花點了個贊。
**
雪花回到玉香苑後,越看幾個春花幾個丫頭,越是堵心。
她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當初她是想用四個丫頭來堵心古雅,結果,沒能堵心到古雅,卻把她自己堵心個半死。
雪花覺得頭疼外加牙酸,一肚子的酸氣沒處冒,撫着額頭揮了揮手,把幾個丫頭打發了下去。
煙霞和籠月一看雪花的樣子,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悄悄的退了出去,跟在了幾個丫頭的身後。
雪花在屋子裡轉了幾圈,越想越煩躁,索性蒙上被子大睡。
別說,她以爲自己會睡不着的,可是,她忽略了自己的勞累程度。
她這些日子,就沒有真正的放鬆過,沒有好好的睡過一晚上,現在躺在熟悉的牀上,不一會兒的功夫,雪花就睡着了。
雪花睡得很沉,但是驚醒卻是在瞬間。
“誰?”雪花驀然睜開了眼睛,瞪着牀前那個高大的人影。
雪花可以說是被一雙冰寒的眸子,給刺醒的。
任誰被如同寒刀般的目光冷冷的盯着,也會驀然醒來吧?
空氣在無聲的氣氛中,極爲緩慢的流動,如同接近冰點,在凝固之前拼命掙扎。
雪花狂跳的心,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來人即便不說話,但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氣息,也只能是出自那一個人。
——她的男人。
陌生,是因爲面對她時,仍然散發的寒氣。
熟悉,是因爲那個男人的氣息,早就已經深深的融入到了她的血脈之中。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雪花的眸光清澈,韓嘯的眸光幽深,兩雙眸子於黑暗之中碰撞,良久——
韓嘯開始寬衣解帶。
雪花的心,突然又不可抑制的狂跳了起來。
他、他要鑽進被窩裡來嗎?
雪花很白癡的浮現出了這個念頭。
隨即唾棄自己,韓嘯睡覺能不進被窩嗎?
雪花的臉控制不住的紅了,心突突亂跳,腦袋裡開始出現一些香豔的鏡頭。
話說,她其實真的很想要韓嘯,很想那種肌膚相親的感覺,很想被自己男人狠狠愛着、狠狠佔有的感覺。
肌膚的飢渴和心靈的飢渴,一起涌上了雪花的心頭。
雪花努力剋制着自己不撲上去,因爲她現在身子就已經酥麻了,連呼吸都是酥麻的。
這種生理的需要,在痛苦的時候可以忘記,但是現在,自家男人就在身邊,她若是沒有反應,她還是女人嗎?
同樣,雪花覺得韓嘯若是沒有反應,他還是男人嗎?
除非——
雪花自動打住,拒絕去想除非的問道。
雪花在心情激盪中,等着自家男人鑽進自己的被窩,因爲兩人自從成親後,從來就沒有不在一個被窩裡睡過覺。
雪花早就忘了,其實,兩人睡覺,還是可以有兩個被窩的。
於是,當雪花看到韓嘯竟然伸開了另外一牀被,蓋到身上後,雪花竟然好久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