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還有話說,竇清幽目光淡冷的擡眼看着他。
樑大郎看她目光幽冷,到嘴邊的話一時間有些說不出來,“表妹!媛姐兒和娜姐兒都一直崇拜你崇拜的不行,知道能拜你爲師,不知道多高興呢!”
竇清幽淡淡的收回目光,“我沒有時間去做夫子,教導女兒這事,是你們夫妻的責任。自己教不了,就到外面請夫子!”
常月梅連忙訕笑道,“表妹彆氣,只是小娃兒喜歡錶姑姑,想要跟着你。就算是跟着你釀幾天酒,也能提點提點她們!你姥爺平日裡忙得很,也沒多的時間教她們!”
竇清幽看向她,“我事情更多,更忙。家裡釀的酒我只負責金酒白蘭地和新酒研製。”
話說到這,他們要是再想讓閨女跟着她,就是覬覦金酒白蘭地的秘方了!
常月梅臉色僵硬,忙抱歉,“小娃兒鬧人,我也是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你幾天,也能學學好。知道你忙,也是爲小娃兒就說一聲。我回去就跟你姥爺姥姥商量,看家裡請個夫子,教她們!這事也是我們跟着誤會了!”
方娜聽着,拉着竇清幽的胳膊,“表姑姑!你爲啥不教我們啊?爲啥不教我們?”
“我不是夫子啊!自有夫子會教你們的!”竇清幽道。
方媛拉了拉妹妹,她都大了,自然啥都懂的了。表姑姑不喜爹孃,所以更不想教她們。她現在也是縣主,不願意教她們也是應當的。
常月梅很快轉移了話題,問起開辦培訓釀果酒的事。說了小半天話,就帶着兩閨女走了。
梁氏皺起眉頭,“不知道一天到晚都琢磨的啥,好好的買賣不好好做,好好的釀酒手藝不好好學!連品酒都品不會!還敢舔着臉送閨女過來學釀酒!”
竇清幽聽她罵了一通,沒有吭聲,回去樓上,繼續晾頭髮。
陳天寶忙忙的回來,“秀芬!四娘!”回來看到倆人,就傻笑起來,“原來是培訓釀酒人家的手藝,我以爲是收徒,還特別提醒挑年紀小的乾淨的!”
“是我話沒說清楚,也沒那麼急。”竇清幽笑應。
梁氏看他熱的滿頭汗,端了冰鎮西瓜汁和涼茶給他。
陳天寶邊喝邊跟她說貨物的情況,今年龍溪鎮的果子都下來了,外面的果子就要不太多了,不過這幾年都賣往他們這來,那些果農也都形成了習慣,一下子不要了,還要讓他們再想別的路子,要麼便宜賣掉那些果子,要麼也學了釀成果酒。
因爲要的果酒還是多的,果酒蒸餾成高濃度白酒,就做成桃子白蘭地,梨子白蘭地,蘋果白蘭地。陳天寶去跟果商們談了,果子她們家繼續買,但要不了那麼多了,整個龍溪鎮方圓幾十裡到處全部都是果園,還在往外鎮上擴展,雖然是各家各自的果子,但也有她們家一份。談完那些果子都降價了。
“價錢總算是降下來了!這幾年咱們可沒少被那些果商坑錢。”梁氏記着一筆賬,賣酒的錢除掉本錢,她們家賺的也不多的,雜七雜八的本錢,最多的就是買果子的錢,果子價錢一年年漲。
陳天寶笑着點頭,“是啊!他們再不降價,可就不好賣了!看看咱們這邊遍地的果樹,走在路上渴了,擡擡手就能摘倆果子吃!”看了一圈,沒見小六和小七,“小六小七呢?”
“小七奶孃帶着去睡覺了,小六那皮猴兒八成又跑出去釣魚釣蝦去了!”梁氏笑罵一聲。
陳天寶聽小六跑出去了,眼神飛快的閃了下,他之前見過一次竇傳家和小六說話,小六縱然五歲了,也懂得事了,可懂事之後也更加知道他不是親爹了,“河裡水深,讓身邊伺候的可看緊了,少帶到河邊去玩!等傍晚我教他游水!”
“就等着你了!那晚上早吃飯!”梁氏喊了程媽媽,提前安排晚飯,問竇清幽想吃啥。
竇清幽想想道,“調個皮凍吧!拌個苦菊,再蒸些野菜卷。”
“淨吃些野菜野草的!”梁氏說着,安排個蝦,再做個水煮魚,一盤白切肉,粥做成小米粥。
竇清幽在家待了兩天,收拾出來靠河岸的大廈,刷做了一塊黑板,用來做書寫板。
“這牆板真滑溜!小姐!在上面寫字,擦掉就行了嗎?”蘇梨好奇來回摸着。
“還不夠滑溜,湊合能用。去問李走運,做的粉筆好了沒!”竇清幽後一句對櫻桃道。
櫻桃應聲,過去找李走運問粉筆。
報名的人家也絡繹不絕的趕來,打聽具體情況。
竇清幽準備的是,爲期一個月的強性質培訓,從酒麴到釀酒,辨酒,品酒,從理論到動手,系統的教授。從七月初五,處暑日開始,到八月十五。這個時間內,夏果子已經下去了,秋果子還沒有熟透,也正好多一點空閒。
李走運拿着滿滿一盒子的粉筆回來,“小姐!都做好了!你看看!不過有點硬,我在大理石上試了試,不定哪一下,聲音有點刺耳。”
竇清幽看了下,拿一根掰斷,“硬度太高了,白堊粉不要加多了,燒石膏多加一點,這個比例不太對,再研製研製。”
“哎!”李走運忙應聲。
竇清幽把報名的事交給李走運和轉運,她回葡萄酒莊繼續釀酒,山葡萄品種不同,有些葡萄熟的晚。
“小姐!半山腰的那些山葡萄都用紙袋裝好了。”管事的過來回稟。
半山腰的山葡萄是釀冰酒的,這個時候不採摘,留到十月氣溫降到零下之後。但熟透的葡萄要特別保護起來。
竇清幽過去看了下,“就先這樣,記得八月十五後,換一次紙袋。”
管事忙應聲,她們家小姐關於釀酒的簡直事事精通,底下的人哪敢有馬虎的!
竇清幽讓莊媽媽提醒着她日子,就繼續去埋頭釀酒了,今年她要釀上一些李子白蘭地,桃子白蘭地那些,還有今年斗酒大會比賽的酒。
容華聽她要開課,而他寫去的信又沒有回,忍不住嘆息出口。
“公子!竇小姐這是想慢慢的和公子淡化關係呢!”長鬆提醒。
容華又何嘗不知道,只是他現在殺不了那個閹賊!一紙賜婚聖旨下來,她就不願再多見他了。
“玻璃廠直接就開到了正陽縣,玻璃廠的管事也找過竇小姐不下三次,竇小姐會不會是被……”長青遲疑的看着容華,又看看長鬆。
“竇小姐是什麼人,怎麼會看那點利益!之前公子也是滴水穿石的功夫,才讓竇小姐點了頭的!”長鬆輕斥一聲。那燕麟算計竇小姐,只會招恨!竇孝徵都恨的咬牙切齒,又生生隱忍着,必然會給那閹賊一重擊!
“要不公子去看看竇小姐吧!都這麼久了,竇小姐都開辦培訓釀酒課了,想必也冷靜下來了,公子再去也能見着人,說上話了。”長青勸道。
容華默了默,“小郎走到哪了?”
“現在應該到渝州了,說是再看完,就往回走,趕回家過十五。”長鬆回話。
容華起身,換了身灰白色長衫,玄色繡水紋外衫,“去下河鎮。”
長青忙應着,去準備車馬。
天陰沉沉的,剛到半路,就隱隱聽到悶雷轟鳴。
“換了船,過去避雨!”
洺河繞過葡萄酒莊,小分流從葡萄酒莊穿過,還被挖通了水流,能行小舟。
大雨嘩嘩落下,容華正趕到葡萄酒莊外面。
竇清幽冒着雨,從田裡抱了個幾個甜瓜。
秦管事家的一看,連忙打着傘過來接她。
“不用接!我偷了幾個瓜!”竇清幽小臉上還洋溢着滿滿的笑意。
後面莊媽媽也同樣淋溼了,也抱着幾個甜瓜。
酒莊外面有一個刻薄老頭,沒事兒就到兒子家找事兒,挑撥的幾個兒子沒安生的,幾個兒媳婦已經被氣死一個了。幾個兒子也都不願意管他,他守着幾畝地,還有個菜園子,種了不少甜瓜,沙土上種的瓜特別甜。
竇清幽看到他偷莊園裡的果子,外面一圈種的酸棗李子,酸棗還沒熟,李子被他摘了幾次。那種老賴,怎麼處置他都是麻煩,莊媽媽帶着她去偷瓜,她腦子一熱就同意了。
秦管事家的驚愣了,“偷…偷的!?”縣主哎!莊園裡種的有啊!
看到她高興,櫻桃也沒說啥,“是那老頭家的瓜嗎?他那地上長的瓜可甜了!”趕緊叫了熱水來給她洗澡。
竇清幽已經拿着一個啃過了幾口,“你們也嚐嚐,真是可甜了!當初要買那一片地,就他哭着喊着不賣,又要上吊又要投河的說要逼死他,那一片都沒買成!那一片沙土地質可好了。”
秦管事家的看她這樣,沒形象的去偷人家瓜,偷個瓜竟然那麼新奇興奮,估計是沒幹過偷瓜的事兒,趕緊擡熱水,催着她去洗澡。
這邊樹上,燕麟是全程目睹了她偷人家瓜的經過。本趕過來看看她閉門幹什麼,是不是在家裡扎他的小人兒詛咒他,結果竟然跑出來偷人家的瓜。這小東西,悄默默轉着兩個大眼偷瓜的樣子,抱着瓜淋着雨高興跑路的樣子,簡直可愛透了!
另一樹上的屬下手裡也拿着偷來的瓜,糾結要不要吃。看縣主偷的那麼高興,主子吃的那麼開心,這瓜……應該太甜了吧!?他不喜歡吃甜的!撒點鹽就好了!
燕麟一個瓜還沒吃完,就見容華進了酒莊,鷹眸危險的眯起,扔了剩下的幾口瓜,下了樹。
屬下一看,把瓜揣起來,也跟着下來。
竇清幽偷了瓜,心情很是不錯,聽容華過來,就讓請進來。
“淋雨了嗎?”容華一上來,就見她頭髮溼漉漉的。
“淋了一點。你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還正趕上雷雨!”竇清幽讓上了溫熱的奶茶來。
“來看看,我能不能進了門。”容華看着她笑,見她不說話,問她,“出去了嗎?做什麼竟然淋了雨?”
竇清幽也笑起來,輕咳了聲,“今兒個的甜瓜好甜,你要不要吃個?”
“好!”容華看她笑的兩眼明亮,“我嚐嚐今兒個瓜有什麼不同!”
竇清幽吩咐一聲,“剛纔的甜瓜切了拿來!”
“不用切了!用啃的吧!”容華笑着攔了。
竇清幽睜眼看他,“啃?”啃的是比較過癮,只不過他拿着個瓜啃……
“這瓜既然不同,那就用啃的!”容華笑。
“哦!”竇清幽應聲。
櫻桃很快洗了瓜拿來,竇清幽的一個小的,她剛纔已經啃了一大半了,吃多了鬧肚子。
容華拿着瓜直接啃了一口,“好甜!比我吃過的瓜都甜!”
“這個是沙地裡種的,尤其甜瓜,會長的更甜!”竇清幽介紹。
容華笑容揶揄的看着她,放低了聲音問她,“偷了幾個?”
竇清幽愣了愣,看他一口猜到,笑的滿臉,忍不住臉上發紅,“不是!”
容華清越的笑聲響起,拿着瓜起來,叫她,“走!”
“去哪?”竇清幽疑問。
容華帶着她到湖邊木房屋檐下,拉着她蹲下,“蹲在地裡吃纔有感覺,不過這會下雨,就在這啃吧!”
竇清幽看着他笑起來,看着湖面上被雨點砸的泡泡,啃着甜瓜。
容華看着她明豔的側臉,長而捲翹的睫毛蒲扇一般,粉潤的櫻脣被甜瓜汁浸的水光柔紅,蹲在廊柱旁,小小的一個,讓人想完整的把她納入羽翼之下。
遠處躲着的某都督眼裡要冒火了,那個賤人的爪子……
竇清幽沒等他的手落在臉上,就站起來,“蹲久了腿麻了。”
容華的手落空,看着她站起來,“小四……”
莊媽媽站在遠處冷眼看着,農作農死!
屬下湊過來傳音,“他只兩個人,我們有三個。”
鷹眸殺意凜然,燕麟卻是搖頭。不是時候!
“小四!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弱,也不是什麼權貴能擊倒我的。你不用怕,也不用擔心!那一道聖旨,我絕對不會讓它困住你!”容華拉起竇清幽的手,鄭重道。
竇清幽看着他,心裡不知道還說什麼,抽回手,“現在沒人敢去硬碰,三哥和嚴閣老也都不能去硬碰,你也別去。”
“小四!我絕不會把你拱手讓人!更何況那樣一個…”容華怒道。
竇清幽想了想,還是跟他說了,“只用兩年,我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容華忙問。
“我……”竇清幽話還沒說出口,莊媽媽遠遠的過來。
“小姐!飯菜做好了,可以吃飯了!”
竇清幽就停住了話,“先去吃飯吧!”
容華看了她會,跟着她過去吃飯。
花廳裡,莊媽媽和櫻桃,蘇梨幾個人都伺候着,竇清幽也不再提她有什麼辦法的事。
外面雨聲嘩嘩,桌上擺着湖裡養的魚,湯裡是蓴菜肉末,幾樣特色小菜,依山傍水人家,這樣兩個人坐在一塊吃着飯,歲月靜好的感覺充斥心扉,容華有一瞬間的晃神。
飯後,雨也停了,一道彩虹劃過天空,到處一片雨後的清新氣息,透發着芬芳。
“想不想出去走走?”容華看着她問,還想跟她說說話。
竇清幽張口回他話,卻是連連打了兩個噴嚏。
“小姐纔剛淋的雨,只怕要受寒!”櫻桃忙端熱茶過來。
“都立秋很久了,眼看着就處暑了,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傷寒了!”莊媽媽說着,讓竇清幽別出去跑了,吩咐廚房那邊熬一碗薑湯,讓她喝完睡一覺。
“不礙事!”竇清幽道。
“聽話喝碗薑湯回去睡,不常生病,病一下就拖很久。”容華蹙眉道。
竇清幽覺的沒啥大事,不過總覺的脊背涼涼的,就點了頭。
容華看着她喝了薑湯,催促她回屋睡一覺,這才起身離開。
見他終於走了,燕麟哼一聲。
竇清幽睡熟了。
莊媽媽和櫻桃在門口做着針線活兒。聽到一聲輕微的窗戶聲響,莊媽媽幽幽的扭頭。
燕麟看着牀上酣睡的小人兒,鷹眸漸漸柔軟。他總是在她睡着的時候,才能這麼近的看看她。
不過竇清幽的午睡都不超過半個時辰,睡完生物鐘自然醒來。
“小姐!廚房燉了皁角米桃膠湯,要不要喝一碗?”櫻桃服侍她穿衣裳洗漱。
竇清幽伸了伸身子,“先出去走一圈,活動活動再吃。”
櫻桃應聲,給她端了杯茶,陪着她出去活動。
莊園裡多是石板路,下了雨也沒有泥水,竇清幽就轉了一圈,忍不住轉到側邊去。
“主子!那老頭在罵人!”屬下過來低聲通稟。
燕麟看了他眼,看着已經走過去的竇清幽,忙悄聲跟上。
莊媽媽也遠遠地就聽見了,勸着竇清幽到另一邊去,“說不定溪流裡能有蝦呢!”
竇清幽看她勸話,立馬就猜到,“那個老賴肯定罵人吧!?”
“罵人?只不過幾個瓜,又沒數,看不出來的!”莊媽媽笑着道。
“我們去看看!”竇清幽還就想去瞧瞧了。
莊媽媽和櫻桃只好跟着她過去。
還沒走到,就遠遠聽到了罵聲。
“……。天殺的哪個偷瓜的賊!偷了我老漢辛辛苦苦種的瓜啊!喪盡天良的小畜生啊!狗孃養的,遍地都有瓜,偏偏偷我老漢的瓜啊!”
櫻桃一聽,臉色就沉了下來,“這老東西,偷咱們家李子咋不吭!要不是葡萄離得遠,都不知道也被他偷多少了呢!”
莊媽媽眼神也冰寒了。
竇清幽納悶,她偷瓜的時候,可是挑着偷的,也沒踩壞啥的,就偷了七個瓜,從哪看出來的?
“天殺的偷瓜賊!我一百零五個熟瓜,兩百四十二個青瓜,一百七十九個小瓜,我老漢都有數的!踩了我一個小瓜!偷了我六個熟瓜!三個青瓜!不要臉的偷瓜賊!一口氣踩壞我一個小瓜,偷我九個瓜!天打雷劈,喪盡天良,不得好死!”
竇清幽有些驚愕,“數這麼清楚?”
莊媽媽和櫻桃的臉色也有些僵硬抽搐。
“我們是就摘了七個,那倆誰偷的?也賴我們頭上了!”竇清幽問。
偷了兩個瓜的燕麟:……
屬下遠遠看着那罵人的老頭,眼中閃過一絲殺氣。縣主摘他兩個瓜是他的榮幸!還膽敢罵人!?
燕麟看着下面的小人兒皺着眉頭,劍眉也跟着冷冷皺起。
不過老漢罵了一會,他大兒子就路過,直接噼裡啪啦把他罵了一頓,還要打他,“誰家娃兒扭你個瓜就在這裡罵了一遍又一遍,老不死的!你摘別人家東西咋不去捱罵!”
那老漢雖然賴,但心裡有些怕大兒子,大兒媳婦因爲他才死了的,老大一家都恨他,他捱了打,里正也不管,村裡人還反罵他,所以就不敢罵了,也心裡怕老大家。
竇清幽偷瓜偷的高興,被人數着偷了多少瓜的罵了,氣哼哼的回了酒莊。
“幼稚!”燕麟看着她走遠,輕輕吐出。那眼中卻滿滿的柔情寵溺,臉上的笑自己都不自覺。
竇清幽回到酒莊,拍了拍腦袋,她也醉了。一時腦熱去偷瓜,還被發現捱了罵在這氣哼哼,真是幼稚到家了!
輕咳一聲,“擺我的棋盤來。”
莊媽媽笑着應聲,給她擺了棋盤。
外面李走運過來,回稟開設培訓課報名之事,“現在已經有五十人報名,還有二十九個人沒有報上。老爺讓奴才來問小姐,是不是擴招幾個?”
“這麼多?”八十個人,就是八十家,八十個釀酒作坊。
“還有好些人打聽呢!因之前說只收五十個人,多了教不了,那些人都沒報了,遺憾的不行!”李走運笑道。
竇清幽想了想,“這一次先開設個的就收五十個,如果教授課業成功,今年冬就再開一課。”
李走運應聲,又彙報河邊大廈那裡已經全部籌備好,桌椅板凳也都準備好,就等到處暑日開課了。
竇清幽讓他回家準備好,她這邊把課件講要都整理一下。
“小姐!要印成冊子嗎?”櫻桃已經抄書抄成了習慣了。
“不用,給他們傳閱一下就行了,自己準備筆記,到時候也能記得更牢!”竇清幽安排下課上的事情,算了下日子,“這一批酒釀上,叫她們守着就行了。”
事情定下,竇清幽就轉而再次投進釀酒中,忙碌起來。
燕麟在一旁悄悄看了她兩天,還是終究沒有現身,給莊媽媽留下話,就走了。他現在籌備修築堤壩,還要趁機練兵。不過燕麟對修築堤壩的差事,勢在必得!因爲修築的黃河堤壩就在正陽縣不遠,快馬只用半天的路程。等他接下這個差事,再過來看這小東西!
很快到了處暑日,竇清幽也回到洺河畔,準備好開課之事。
看着被修葺成教室的廣廈,竇清幽突然想起去給學生們講課的時候。
來學釀酒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基本是家裡有釀酒坊的,有的是兄弟一個本家一個釀酒坊,都派了個人來聽課培訓。他們都想把酒釀好,也能賣得上價兒,以後把家裡的釀酒坊做大。長平縣主都惦念他們,不收錢的教給他們,他們自然就積極的趕來參與。
多數來的人,都是家裡識得幾個字的,因爲竇清幽提前貼出來的通告,寫了培訓內容,酒文化,那個很多人不懂,但只覺得竇清幽教的這個酒文化,能提升他們的檔次。洺河畔的酒,可連外國使臣都千里迢迢趕來買呢!
見竇清幽已經在這邊等着,淺藍色袍裙,頭髮只高高梳起一個篡兒,插了支長玉簪,乾淨利落,還真是女夫子的模樣,來的村人都恭敬的見禮,“見過長平縣主!”
竇清幽點頭應承,讓衆人來了都入座。
時辰到,外面鈴聲響起,竇清幽拿着講課錄進來,放在講桌上,“大家已經都知道,我辦這個培訓課的目的,果酒你們都會釀,但釀出來的酒如何,賣價幾何,你們也都知道了。爲了我們龍溪鎮成爲大楚酒鎮,我教你們釀酒,今日就教你們如何釀好酒!”
底下做的男男女女雖然分了兩列,但大家神情都一樣,聽着她講課眼神都閃亮亮的,帶着嚮往,聽的入迷,還有人不停的記着筆記。
竇清幽先講的就是酒文化,系統課件裡最大的一個部分。不過她授課多次,知道有不少人不願意聽枯燥的配比釀酒文化,這些村人怕也多數覺的沒用,就換了種形式,變成一個個典故和小故事來講。
衆人都聽的入迷,要記的東西也都記住了。
連着幾天,衆人就發現,竇清幽不光是在教他們釀酒,因爲講的東西越來越……高級!聽着也有些吃力了,因爲那些高級高檔的他們沒見過,很不好理解。
不過好在竇清幽只講淺顯的,來的人都是各家裡釀酒比較有悟性靈性的,還大多識得幾個字的。再往深了就不講了,一下子也講不完詳細的。後面還有酒麴,釀酒,品酒的課程。
聽了課回家的村人,都自豪的稱自己是長平縣主的學生,尊稱竇清幽老師,誇讚竇清幽見識多,懂得多,不愧是博覽羣書,天南海北的在外見識過的,講的酒文化,那釀酒歷史,幾千年下來的演變經歷,都是學問!不僅釀酒有訣竅,這做見識酒的也有門道!他們之前都是土包子,都不懂,以後可都知道了!
那些沒報上名的都後悔不已,還有人過來趴在窗戶外面聽課,聽了半天,覺的沒有白來,講的全部都是訣竅和釀酒賣酒有用的見識知識。出去就喊着,下次一定早早就來報名,一定要來聽課培訓!
下雨了,梁氏燉了燕窩,過來看竇清幽下課歇不歇,讓她吃上一盅。她最近不光講課,還要忙着釀酒,實在太忙了,睡覺的時間都縮短了不少,得給她補補。
竇小郎也和秦寒遠風塵僕僕趕回來,“娘!”
“小郎!?”梁氏一看兒子回來,欣喜的快步過來。
竇小郎笑着跑過來,“娘!有沒有想死我!?四姐呢?爹呢?那倆小崽子呢?”
梁氏看他整個人都曬黑了,也瘦了,頓時眼眶酸澀發紅,“你這死小子!纔多大個人,就要自己出去遊歷,看都成啥樣子了!”
竇小郎嘿嘿笑,“娘你沒發現,我是長高了!這幾個月,我長高了四指呢!學了可多東西了!還帶了好些東西回來!”
梁氏擦擦眼。
秦寒遠也黑瘦了不少,笑着上前給梁氏見禮,“嬸嬸!”
梁氏看他也這個樣子了,不知道倆人走了多少路遊歷了多少地方,忙招呼先回家去。
竇小郎卻不回家,“四姐在授課吧!?我看看去!”
秦寒遠腳下更快,直接進了院兒。
廣廈下,各個窗戶都開着,通着風,河風緩緩吹着,一排排整齊的課桌,坐着幾十個年齡大小不一的男女,都崇拜的看着講臺上的人。
而講臺上,一身藍綠色長袍的竇清幽正沉聲講着酒麴分類,威嚴端莊,黑色的牆面上,寫着一排排娟秀的粉白字體,比學堂裡的夫子還有夫子風範。
秦寒遠站在窗外,聽着她徐徐道來酒麴的種種,做酒麴的訣竅,心裡又充足又心疼。她終於沒有按着他盼望的長成一個賢惠溫順的女子,而是一個沉穩獨立有着強大內心的女子!他拼了力,也覺的配不上她!
竇小郎趴在窗臺上,專注的聽着,雖然這些知識聽了不下十遍,可這會還是想這樣聽她講着。
旁邊座位上的學生見是他和秦寒遠,也都沒有吭聲。
竇清幽自然也注意到了兩人,看他們倆回來了,朝兩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繼續講下面的。
兩人聽了半天,纔到中間下課休息時間。
竇清幽一出來,竇小郎立馬就笑嘿嘿就圍過來,“四姐!四姐!厲害透了!往講臺上一站,拿着那粉筆在牆板上寫着講着,太有大師風範了!”
“你個馬屁精,你回來就開始拍馬屁!?”竇清幽笑着推開他湊過來的頭。
竇小郎又笑嘿嘿湊過來,“嘿!我哪是拍馬屁,說的都是實話!我們回來的路上,那些村人都還在講四姐授課的事呢!好些半大的娃兒,可崇拜四姐了!”
秦寒遠癡癡的看着她,“是真的!我們親耳聽到,那些半大的娃兒喊着下次下下次也要來聽課,要當縣主的學生!”
竇清幽笑着讓倆人進家去,“快洗洗!一身汗味兒!”
竇小郎不在乎的擺擺手,“習武之人,又是大夏天裡,趕路出些汗罷了!”不過還是回家忙去洗澡。
秦寒遠是沒有回家,直接跟竇小郎下了船就來洺河畔的,也沒梳洗,也就不客氣,一塊洗了澡,重新換了衣裳。
竇清幽喝完一碗燕窩,讓他們先吃飯,她休息時間到了,要去接着講課了。
“回來在一個鎮上吃了燒餅,這會不餓呢!我們也去聽聽課!”秦寒遠連忙道。
竇小郎幽幽看他一眼,誰吃燒餅了!?誰吃了!?他一直喊着趕路,不讓他留下吃飯,他可是扎着褲腰帶回來的,這會快餓死了!
秦寒遠卻兩眼看也沒看他,注意力都在竇清幽身上。
竇清幽自然發現了竇小郎的無限怨念,笑了笑,“廚房裡準備了撈麪條和醬牛肉,你們先吃點墊墊吧!要聽課等會自己過去!”
秦寒遠跟着她走到門口,看她去上課了,這纔回來,“吃的呢?”
梁氏見他這麼癡情,心裡酸澀的嘆口氣,“讓人去端了,這就來!”
程媽媽很快把撈麪條和醬牛肉,並兩樣小菜端過來。
兩人狼吞虎嚥一頓吃,吃完就抹了嘴,到河邊大廈這邊來聽課。
竇清幽窗外爬着聽課的也不少,不過大人被說人說了之後有些不好意思,那些半大的小子可不忌諱,反正也沒事兒,就天天趴在窗外聽。
一堂課講完,放學,衆人齊齊見禮,告別。
竇清幽把講課錄給莊媽媽,出來和竇小郎,秦寒遠回家,“晚飯想吃啥?我下廚做兩樣!”
竇小郎眼神一亮,“老想吃四姐做的飯菜了!尤其是鼎罐米飯,我在外面吃過一次,好傢伙,啥東西啊!一點都不像!”
秦寒遠看他幾句話就把竇清幽哄的笑聲連連,有些羨慕。耍貧嘴能逗笑她,他也想耍,可他們倆人的關係,卻怎麼也親近不過她和小郎的血緣關係。兩年,兩年他也會努力,達到期望的高度,學更多能力,他要娶她!不管到時候什麼情況,他都要娶她!
竇小郎還是比較信任他的嘴,所以就告訴他,她們家會在兩年之內想到接觸婚約的辦法,竇清幽不會嫁給燕麟那個閹黨賊子!他也是看秦寒遠專情,是個好少年,比較靠譜的,那就看看他什麼決心,也讓他等着四姐!反正又不久,兩年很快就過了!四姐正常年齡成親,也不會十五六就立馬嫁人的!
秦寒遠討好梁氏和陳天寶,討好他和長生就是想要先跟竇清幽身邊的家人打好關係,到時候他自然有優勢,能娶到她!
竇清幽下了廚,給兩人做了幾個菜接風洗塵。
吃了晚飯,秦寒遠也沒有走,而是住下來,“我爹現在也不在正陽縣,我跟小郎還有些路上的遊歷沒有整理,正好也趁着這幾天整理整理,我還要帶小郎去學院看看呢!”
竇清幽沒有說啥,梁氏也贊同他留下。
晚飯後,竇清幽回了內院洗漱,竇小郎跟進來,“四姐!我有事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