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一聽來給閨女說媒,心裡頓時慍怒起來。娘幾個纔剛剛從竇家那個火坑裡出來,這就又有算上門的了!說啥比竇傳家好,如果不是看他們家現在又龍鬚麪,釀着果酒,發家容易,也不會算上門來!
但因着媒婆是同村的,也都是認識的,樊氏給面子的沒有當場直接拒絕,只婉言道,“娘幾個才從火坑裡出來,身子都還沒養好!至於這事,還是以後再說吧!眼下正要過年,家裡事情也多,忙得很,也都顧不上。”
樑媒婆立馬道,“哎呦!大智娘!秀芬顧不上,你得顧啊!你這當孃的,可得爲她們娘幾個打算的!這女人家也不能一輩子當寡婦,再說了咱秀芬長得好,人也有本事,那多少的好人家都想求呢!我給你說的這一家,你先聽聽!把人叫過來你瞧瞧,秀芬帶着娃兒嫁過去,立馬就是眼看着的好日子!幾個娃兒也成了少爺小姐呢!”
樊氏臉色有些不太好,扯着嘴笑,“不知道說的哪一家?是啥情況的?”她都說不考慮了,還非要說。
樑媒婆立馬就說,是鎮上的人家,姓陳的,“家裡有一百多畝地,有鋪子,還有秀才功名,年齡也不大,人最好不過!秀芬嫁過去,以後就成鎮上的人了!”
要說龍溪鎮上姓陳的秀才,老的少的有三個,但要說有錢有鋪子的,就只有陳秀才家,情況也的確像她說的,年齡不大,還有功名。
樊氏看她說的很誠懇,介紹的人家聽着也很不錯,就看着她說。
“家裡還有下人伺候,祖產多,一個大院子,人家低調不猖狂,纔沒雷家杜家那樣。但他們兩家見了陳秀才也都讓七分的。日子好過的很!我這幾天都在琢磨,要說給秀芬!”樑媒婆很爲梁氏打算的樣子。
竇清幽回來喝水,看上房裡沒人,就到堂屋裡拎瓷壺,倒了半杯涼茶,準備去廚屋裡小爐子上加半杯熱的。就見樊氏屋裡開着門,疑惑着走過來。樑家掙的銀錢都是算作公中的,都在樑貴和樊氏那放着。家裡沒人守着的時候,是不會這樣開着門的。
結果剛走進門口,就見樊氏在屋裡,正在跟一個婆子說話,還神神秘秘的,“我看門開着,以爲姥姥不在屋裡,正要關着!”
樊氏看着她笑了,“渴了吧?可別喝涼的,你大嫂喝了幾口涼的,都咳嗽了。爐子上有熱茶!”
竇清幽應聲,“我給你們也泡一杯。”
樑媒婆看着竇清幽就誇讚,“這就是秀芬她閨女吧!?長得真是標緻!這麪皮兒白嫩嫩的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一看就像秀芬!還這麼懂事!”
說到小輩的娃兒,還是她疼愛的外孫女,樊氏臉上的笑也多了。
樑媒婆看着就加把勁兒,說陳秀才人品咋樣咋樣好,家裡還沒有公公婆婆置氣,樑家過門就當家做主,誰的氣都不用受,誰也臉色都不看。
竇清幽倒好茶端過來,聽她竟然是給梁氏說媒的,頓時皺了皺眉頭,“哪個地方的陳秀才?”
樑媒婆看她聽到了,眼中閃過一絲不太好的意味,笑着沒跟她解釋,而是轉移了話題,“四娘啊!前兒個見你跟玉娘幾個上山摘啥東西,是摘了啥好東西啊!?”
“幾個老皂莢。”竇清幽回着,看向樊氏。
樊氏知道她聰敏,像個小大人一樣懂事,也就沒有瞞着她,“是鎮上的陳秀才家。”
“鎮上的陳秀才家?”竇清幽一聽,就冷笑。
樑媒婆一看她像是認識,“哎呀!這不是年關,又不是一下子能說成的。”
“他媳婦兒還沒過三七。”竇清幽丟下一句話,端着茶杯出去。
樊氏不喜歡打聽八卦,家裡事情多,也忙得很,外面誰家死了媳婦兒,她還真沒去打聽不知道。一聽這陳秀才剛死了媳婦兒,三七都沒過,才半月多,就主意打到她閨女頭上,臉色刷的一下就拉下來了。
樑媒婆趕緊解釋,“人已經不再了,這再娶也是必然的!男人守孝又不用三年,幾個月就行了的,這不先說說。這麼好的人家,陳秀才人也好,先定下來,可省的到時候被人家給佔了先!”
“三七都沒過,就急着上門提親,人能好到哪去?”樊氏不悅道。
“哎!大智娘!你先別急着拒絕!你可以打聽打聽,這陳秀才家可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秀芬也不可能找那沒娶過的小夥兒,可這樣的條件實在不好找那好的。闖上一個,還不趕緊抓住!?”樑媒婆拉着她道。
樊氏堅決不考慮,“她們娘幾個都還沒緩過神來,等兩年再說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陳秀才那樣的,媳婦兒剛死了半個多月,就想着續絃,打頭找上她閨女,沒個計算鬼都不信!
樑媒婆看她生氣了,話也說的強硬,知道說不成,還不死心,“這樣的好人家,要是錯過了,可就再難找那一個了!”說完悻悻的走了。
樊氏攢了一肚子氣,等樑貴回來,就跟他抱怨,“還好人家,這種媳婦兒剛死就想再娶的,都不是好東西!”
樑貴意識到,現在梁氏和離,娘幾個會着龍鬚麪,還會着釀果酒,以後有想法的人會越來越多,怕算計這個的也越來越多。這個事,必須得要防備了!
竇清幽不反對梁氏尋找第二春,相反很支持她。在這個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社會裡,一個寡婦帶幾個娃兒過活,太不容易。但前提是找個真心相照的人過下半生。不說那樣的人難找,梁氏現在的狀態,也根本不適合立馬就找。
所以她直接跟梁氏說了,“自己媳婦兒三七沒過完,就算着找上了娘,還被媒婆說的打燈籠難找的好,娘先想想。”
梁氏皺着眉想了半天,也明白她們娘幾個雖然現在寄住在孃家,沒有錢但有方子,之前能靠龍鬚麪和釀酒掙下那麼多家產,以後肯定也沒問題!等十里八村的果樹都種起來,到時候她們釀酒坊開辦起來,會賺的更多。打她們注意想要算計的人也肯定越來越多!
“我知道了!娘可不傻的!”說完就去找樊氏和樑貴,把她這幾年都不想聽見說媒的事告訴了兩人,讓不要給她打算這個,“這都快當婆婆的人了,也不想再嫁的事兒了!這輩子嫁一次就已經夠夠的了!啥都等我們娘幾個把攤子撐起來再說!”
樊氏嘆口氣,看看樑貴,應了聲,“那就先不說!先支應攤子起來!”她還是希望閨女再找個人家,一個寡婦帶娃兒太苦,即便有銀子吃喝不愁,但總會有人說嘴算計欺負人。
當晚吃飯就跟樑大智兄弟和馬氏妯娌幾個說了,以後肯定會有人盯着梁氏打主意,讓家裡的人都警戒着。
樑大智兄弟忙都應聲,喊着誰要是再算計梁氏娘幾個,絕不饒人!
黃氏想了一圈自家的親戚,沒有一個年齡相當合適的,暗抿了下嘴,憤憤道,“我看他們那些人沒一個好東西!就看咱們家富貴了,看秀芬娘幾個手裡握着秘方子,就想算計佔好處呢!可不能相信他們!再說小六還小小一點,奶都沒斷!秀芬你們就放心住下,明年開春就擴建院子,咱們一家一塊,看誰敢欺負!”
馬氏瞥了她一眼,不以爲意。她們早就打算好了,也看好了地方準備買下來,不可能在孃家一直住下去。就算想着一直合夥釀酒,一塊掙錢,這個時候卻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公公婆婆嘴上說的不讓人算計了,卻不想讓閨女寡婦一輩子。還是先看看吧!嘴上就應和樊氏的話,“一個竇家就夠夠的了,可不能再看不清,讓秀芬娘幾個受罪受委屈!”
這話說的樊氏點頭,“總之你們都精着點心,有問到頭上的,來打想法的,該咋辦咋辦!”
梁氏是對再嫁人沒有半點想法,她現在一心就想賺錢,就想再把舍的銀子再都賺回來!
陳天寶送了貨回來,這一次賺了三十多兩,“年前再送一次,今年就能歇了!”
梁氏謝了又謝,讓他說啥得收下酬勞。
之前請他去送貨的時候都給酬勞,但現在她們娘幾個啥都沒要的離開竇家,啥都沒有,他哪還忍心要酬勞,非推着不要,“我跟長生就倆人,也花不多,反倒攢了好幾十兩銀子,救命之恩四娘都沒讓我報答,不過幫着跑跑腿兒!你們還跟我客氣啥!”
梁氏非給他拿了二兩銀子,“天寶兄弟!你要是不接,那我們下次就不麻煩你了!”
陳天寶一看,趕緊笑着接,“好好好!親兄弟明算賬,我接!我接!”
拿了酬勞銀子,陳天寶又在小年前,幫着送了一次貨。
梁氏看着匣子裡的一百二十兩銀子,鬆了口氣,“這些銀子夠買地蓋一院房子了!”
竇清幽之前藏的還有一千兩,只是現在不能露。
“那塊靠着洺河的山坡,不會被人給買了吧?”梁氏把銀子裝起來,忍不住問。
“就算有人買,楊里正也不會賣,會給我們留着。”竇清幽道。
那一塊山坡,還靠着洺河,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不止一個人想要買。竇家老宅就想買下那一片的山坡種果樹。
楊里正堅決不賣,那塊地方被梁氏娘幾個看中了,他可還指望等她們娘幾個搬回來,到時候得益的是清水灣,是他這個里正。不然都回了樑家溝,那發達的就是樑家溝了!
刁氏暗罵他要自己佔着好地方,就算他是里正,那一塊地方他也買不完的!都已經在村後面買過了,再買也沒錢。
楊婆子看着,立馬就說,那塊地已經賣掉了,買地的人就是樑家,“以後要來開作坊的,人家早看中的地,所以早早就買了!”
一聽是樑家買的,刁氏才心裡恨,又忍不住驚慌忐忑。他們家買了那塊地,還要過來開辦作坊,是想幹啥!?這是明着要對付他們!
可看楊里正的架勢,明擺着要偏幫她們,心裡憤惱,卻是拿他沒辦法。楊鳳仙婆家來鬧事,他還幫着和離,讓他們出了二百兩銀子,買了楊鳳仙和離。
刁氏還總覺得,楊鳳仙死活賴着竇傳家,沒臉沒皮無恥下賤的跟他住一塊,有孃家卻都不回,肯定是楊婆子搗鼓的,她到楊鳳仙家去了。就搗鼓着楊鳳仙那種下賤貨色纏着竇傳家,讓他們家一輩子都跟着沒臉,一輩子被人咒罵。
她還真是冤枉楊婆子了,楊鳳仙目的就是竇傳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名聲盡毀,這輩子都只能被人唾罵着過了,她自然也就忍着,直接跟了竇傳家。她只恨竇傳家真是眼瞎,竟然把那麼多銀子眼看着被竇佔奎和刁氏拿走,說啥放在他們那裡,只留了幾十兩銀子給他們。那麼多銀子,只留了幾十兩!
村裡也都鄙夷嘲笑,成天罵人家梁氏不好,結果把人家娘幾個都趕走,現在卻拿着人家賺了銀子發財發家過好日子!就是不知道這好日子能過到啥時候,報應啥時候來!
不過聽靠洺河那一塊山坡是樑家買的,村人都放心了不少,這梁氏娘幾個過完年又回來了,他們這些跟着種果樹學釀酒的也更放心了,起碼有個靠頭。
竇清幽的果苗有死的了,成活率雖然挺高,但沒有後世的防病藥和殺蟲藥,成活率也勢必達不到後世那麼高,只能更加精心的照看着。
“活了這麼多已經很了不起了!聽我孃家那邊人家種果樹的,能種活一半就不錯了。”趙氏安慰她。
如今果樹苗長起來,已經分盆,屋裡打了個架子,擺了滿滿一架子綠瑩瑩的小苗,還沒擺完,把樑玉娘屋裡,趙氏屋裡,連同黃氏屋裡,馬氏屋裡都擺上了。
村裡誰來了,看着都要讚歎一番,喊着要給他們留果樹種子,他們等天一轉暖,立馬也跟着育苗。
忙碌的日子過的很快,小年後,轉眼就到了年根。
各家各戶置辦年貨,殺豬的,殺雞宰羊買魚的,集上也是熱鬧非凡。
樑家今年大團聚,有梁氏娘幾個,還有常家三口,上上下下二十多口子人,所以置辦了一堆又一堆的年貨。基本是樑貴和樊氏準備一份,常遠平和柳氏他們又準備一份別的,梁氏也買了一隻羊來殺了。再加上之前的臘肉臘雞臘魚臘鵝,徹底過了個大肥年。
韓氏放了假回家過年,梁氏也閒下來,抱着小六找村裡帶娃兒的媳婦兒借奶水,然後給人送臘肉臘雞臘魚吃。
結果好幾家都吃中了那臘肉,問梁氏爲啥不賣,還問咋做的。
梁氏就教他們,用大料醃製一遍再曬乾,多的就不說了。識趣的人知道,裡面肯定有啥訣竅,也不多問。就明裡暗裡的打聽三郎的親事。
翻過年三郎就十五了,能說親成親了的。雖然現在她們娘幾個像寄人籬下,可手裡握着龍鬚麪,她們一走,竇家龍鬚麪也做不成了,釀酒的也不會,沒要一兩銀子家產,以後卻是發達富貴的!在一則,竇三郎人長的也清俊沉穩,樑二郎比他大,跟他一塊都遜了不少。
梁氏自己再沒走一家的想法,卻不拒絕人家給兒子說親的,能來說親的,那就說明她兒子好!都笑着接應,只是不應承。
常月荷又一個藉着送壓歲錢,到梁氏屋裡跟她說話的,就跑到東跨院來,“竇三郎!又有人來給你說親呢!”
竇三郎正給樑六郎看他練的字,聽她說的,擡擡頭,笑了下,沒多說。
常月荷看他這態度,心下有些不高興,“你是不是很高興有人給你說親啊?”
她一個女娃家,說是叫妹妹又不是真妹妹,竇三郎只能道,“能有人說親,自然高興的。”
樑六郎仰着頭看兩人,三郎表哥跟除了表姐小郎哥以外的都不多深說,這個月荷姐卻總喜歡找他說話。
常月荷不悅的微微噘起嘴,“你纔多大啊!就想成親娶媳婦兒的事兒了!?不害臊!”
竇三郎微愣,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我到了年齡,人家好心來說親,我娘不可能把人往外趕。再說這也是理所應然吧!”
常月荷氣悶,哦了聲,轉身走了。
竇三郎搖搖頭,繼續指點樑六郎練字。
樑大郎頭一年剛回來,事情多,樑二郎被馬氏拉着說親,也沒那耐心,趙氏就請了他空閒裡幫忙指點下樑六郎啓蒙。
常月荷走後,竇清幽從屋裡出來,看她氣悶離開的樣子,過來看竇三郎。
“又去看你的果苗了!?”看到她,竇三郎揚起嘴角笑問。
清俊挺拔,笑容乾淨陽光,又不是沉穩的翩翩少年郎,最討得那些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們喜歡吧!竇清幽笑笑,但是常月荷……
“表姐!你看我寫的字!”樑六郎期待的等着她誇獎。表姐總能說出他哪個地方寫的不好,但又找到他寫的好的來。
竇清幽看過一遍,依舊先說了哪幾處寫的不好,該咋寫,又找了另外幾處寫的好的,誇了幾句。
馬氏從跨院門口路過,聽着她給樑六郎講寫字,心裡一陣陣堵悶。她給小兒子說親,婆婆卻不讓她相看。二郎已經十六了,說啥等考考功名再說,分明是想把外孫女嫁進來。
她也不是看不慣四娘,人聰明,長得也確實標緻,又得公公婆婆的心,說不定娶了她還有不少好處。可這麼個兒媳婦,也註定她跟她擺不了婆婆。最重要的,還要讓兒子等她幾年!?
現在家裡可不缺銀子,要爲了銀子娶了竇四娘。釀酒的他們家也會,銀子自然以後年年掙,越掙越多!大兒子都沒能考上功名,小兒子這有銀子打點了,就缺能拉拔一把的人脈。她就想找個舉人的或者跟官家有親戚的兒媳婦,能幫襯小兒子科考和仕途的!
竇四娘……根本幫不上!
越想她心裡越不舒服,五郎不是年紀正合適,讓她嫁給五郎就是了!還偏偏讓她二郎等着,讓她在五郎和她二郎之間挑,才最讓馬氏氣堵!
正要回屋,見常月梅在屋裡,就到她這。大兒媳婦雖然跟她不是特別親近,但總跟她是一條心的。
常月荷也在屋裡,正氣悶的說竇三郎,“一說有來說親的,可高興了!說啥很高興,理所當然的,一點不害臊!”
常月梅笑看着她,“你也是,說話總有點不顧忌。有人說親,那說明好,說親的越多才越好。自然是高興的!又沒說應承哪一個!連說相看都沒有!”
常月荷一想的確,梁氏只好好招呼那些人,卻沒有應承相看的事,想來也是不願意的。
馬氏聽這話,心裡咯噔一聲,還以爲常月梅也是說樑二郎,看樑家富貴,想把妹妹也嫁過來享福。這常月荷太咋呼,她可不想要這樣的兒媳婦。想了想,提着心,馬氏又悄悄退出來。
坐在屋裡,心裡翻滾了一樣。一個個的,都藏着掖着心思!還都不好拒絕,拒絕了哪一個都得罪人!不時就氣的臉色泛青。竇四娘好歹還聰明點,有點腦子,常月荷可是差遠了!家財,人脈全部佔!就佔一個常月梅是她大兒媳婦,要是拒絕了,得罪大兒媳婦,連岳家也一塊得罪!
樑大智回來,看她坐在炕上想事兒,臉色難看無比,也脫了鞋盤腿坐在炕上,“大過年的,你這是咋了?”以爲她是家裡人太多,她是長媳,操持不過來了,心裡不舒服。
“沒事兒!”馬氏想跟他說說,又想他這個時候肯定更偏着外甥女,要是說破,他能立馬答應親事,讓小兒子等着竇四娘長大,又生生嚥下了要說的話。
“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等過了年就好了!家裡人多,二弟妹三弟妹也都不是懶人,還有秀芬幫忙。不過她身子不咋好,還要帶着小六,乳孃不在,還得找着餵奶。你這個大嫂的,多操勞些,有事兒也叫大郎媳婦兒給你伸把手!她也該跟着學起來了!”樑大智笑着勸她。
即便不是因爲操勞的,也要讓他知道她操勞一大家子的辛苦。馬氏沒解釋,扯着嘴角笑笑嘆氣,“難得聽你一番安慰人的話!我這心裡好受多了!”
樑大智哈哈笑起來,湊到她跟前,“那我晚上,再好好安慰安慰你!”
“去!沒個正經的!”馬氏呸了一聲,笑罵他。
兩口子說說話,馬氏心裡也好受多了。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反正過了年二郎要下場,到時候要是考中……她到時候見機行事!
梁氏也是見機行事,有人說親,她就應和應和,定親的事,她不着急。起碼現在不能定!
樊氏見提點過馬氏之後,她也不說相看的事了,跟樑二郎提了一嘴說親的事,他自己都說不急,就高高興興的準備過年。
雖然人多,但樑家的這個年過的很是和諧,大年三十,樊氏領着兒媳婦閨女一塊包餃子,柳氏幫忙準備了幾個外地菜。
竇清幽也把臘雞臘魚準備了兩道,還有一道椒鹽羊排。
家裡大娃兒小娃兒再加上本家的幾個來找着一塊玩兒的,熱熱鬧鬧,鬧鬧哄哄,一直到晚上吃年夜飯。
男女分桌,在上房堂屋裡擺了兩大桌子,纔將將坐下。所有的菜都是雙份的,也流水一樣擺出來,熱氣,香氣,飄的滿屋滿院子都是,處處縈繞着溫情喜慶。
竇清幽覺的她吃不下去了,可常月梅又給她夾了一塊小羊排,放在碗裡已經有一會了,眼看要涼。看看竇小郎,“你還要不再吃一塊?”
竇小郎早吃撐了,小羊排做出來的時候,他就跟樑六郎幾個啃了兩條了,看他姐這樣子也吃不下了,但他是男人,不能爲娘和四姐撐天,也要爲她們分憂,大義凜然的指了指自己的碗,他幫着吃。
竇清幽看他也吃不少,有些猶豫,“要不還是我吃了吧!”吃完她多活動會兒。
樑六郎看着,湊過來,“表姐給我吧!我剛纔少吃了一塊。”
看他不想吃多的樣子,竇清幽也喜歡這樣乖巧的小弟弟,就夾給了他。
樑六郎很快就幫她解決了那一根羊排。
趙氏看看,忍住沒有說啥。
常月梅也看見了,她就是看她們兄妹跟三房住一個跨院,跟三房關係也好,纔多給她夾了一根羊排。看來夾的有點不是時候。
飯後,衆人都捧着茶守歲,樑大郎給衆人說笑話,樑大智兄弟也湊趣講故事。
一陣陣的笑聲從屋裡傳出來。
樑大郎講完,又讓樑二郎和竇三郎一衆笑的也講,“講不出來的,背一段書!”
樑二郎和竇三郎幾個都講了典故,常月荷講了笑話,樂的大家哈哈帶笑。樑玉娘也將了個老笑話,大家笑笑。
很快到了竇清幽。她沉吟了下,“那我就講個笑話。說的是一個才子,家境貧寒,對門卻住了個員外老財,春節新年,這才子想家裡雖窮,新年也得寫副對聯貼上。看到對面財主家綠竹春鬆,蒼翠欲滴,便靈機一動,提筆寫到:門對千根竹;家藏萬卷書。”
“結果這財主看見,你一貧寒小子,竟敢妄稱藏書萬卷,植竹千根。這不是炫耀他博學多才,嘲笑我不識詩書嗎?我把竹子都砍了,看你怎麼‘門對千根竹’?一怒之下,便派人將滿園翠竹根根都砍了半截。這才子一看,暗自好笑:我讓你毀了一園子的翠竹,還氣死你!於是又提筆在春聯末尾各加了一個字:門對千根竹短;家藏萬卷書長。”
“好!這兩個對聯妙哉!”樑大郎忍不住叫好。
樊氏也笑盈盈,讓她接着說。
竇清幽就又講,“這老財看到,氣的吹鬍子瞪眼,就把竹子連根帶泥全給挖了。那聰明的才子又加了一個字,你們猜猜是啥字?”
樑貴笑着看向樑二郎和竇三郎,“你們幾個唸書的,都猜猜看來!看是你們猜的快,還是沒念書的腦子活!”
樑二郎看向竇清幽,見她精緻的小臉滿是笑意,笑的眉眼都彎彎的,暗哼一聲,不知道從哪聽來的!還拿來考他們!
竇三郎已經對上來,“那應該是,門對千根竹短…無,家藏萬卷書長有。”
“對!那地主老財一看,氣的吐血,只得認輸了!”竇清幽笑着點頭。解縉是明朝著名大才子,出了名的有才,據說人長的也俊逸非凡,不知道是不是爲了才華美化的。
樑二郎看看,抿了嘴。
樑大郎笑着拍拍他,“二郎!你這可不行啊!春試還下場,對子卻對不上來!”
“不過是逗樂子的,科考又不考這個!”樑二郎扯着嘴角笑道,不以爲意的看了眼竇清幽。
樑大智也笑罵他不用功,讓竇三郎好好念,“再過兩年也下場,保證考個功名回來!”
竇三郎笑着應。
常月荷也看看他笑,“我都正要對呢!你對的也太快了!”喊着竇清幽,“這麼有趣的笑話,你再講一個來!給我對對!”
馬氏幾個也都誇竇清幽這笑話講的好,不僅僅是好笑,裡面還有學問。
常月荷拉着非要竇清幽再說一個,她也對一對,“我也能對出來!”
竇清幽無奈,只得又說了一個,“有一個進士老爺,天生愛顯擺,過年貼了一副春聯:父進士,子進士,父子皆進士;婆夫人,媳夫人,婆媳均夫人。有個光棍秀才看不慣,趁着夜裡把下聯給添了幾筆,那進士老爺一看,差點氣出病來。你猜猜添成了啥!”
“都別猜!都別猜!我先來猜!”常月荷伸着手攔住,主攔竇三郎,不讓他再猜出來,顯的她很沒學問一樣。
樊氏就笑着應好,讓她來猜。
結果常月荷愁眉苦臉想了半天猜不出來,“不是加一個字,加了幾筆,比剛纔的難多了。”
竇清幽知道她想表現,眸光爲閃,笑着看向樑大郎,“大表哥猜個試試!”
“這怕是問住我了!”樑大郎笑,讓樑二郎猜,“看你能不能猜出來!”
“這有何難!”樑二郎抿了下嘴,直接道,“婆失夫,媳失夫,婆媳均失夫!”這種死了公公死兒子的,也就她能想得出來!
常月荷看他對了出來,哀嚎一聲,“誰讓你先對的!”
馬氏看着她那樣子,要是看別人家的娃兒,就是天真爛漫,給她當兒媳婦,她卻絕不喜歡的!還要站起來追打二郎,真是跟她姐姐差的太遠了!又看看竇清幽,講了兩個還帶着學問的笑話,卻並沒有得意之色,卻還是心裡不甘願。她一定要給兒子找個能助力的媳婦兒不可!
樑六郎笑了幾回,突然難受的哇一下吐了。
趙氏就看着他替竇清幽吃了那一根羊排要不舒服,連忙拉着他到門口垃圾盆裡吐,“可能吃雜了,我來收拾!我來收拾!”給他拍了拍,轉身拿了笤帚鐵鍬收拾屋裡的穢物。
樑三智伸手接過來,“我來。”
樊氏幾個也都忙亂的倒水,拿草木灰蓋着再掃的。
梁氏疑惑,“咋會吃吐了?是不是笑岔氣了,翻着了!?”
常月荷看着就解釋,“估計是吃多了,吃完飯了,他還幫四娘吃了根羊排!”
聽她直接就大咧咧捅出來,趙氏臉色凝了下,跟梁氏笑道,“是他自己貪吃了。”
竇清幽也意識到他是吃多了,“吃點山楂膏壓一壓吧!”她那裡還有天寶叔給的山楂膏,回屋拿了來給樑六郎。
“我沒事了!”樑六郎搖着頭不要,山楂膏他們已經吃過了,就剩一個她留着的。
“拿着吃了好一點!”竇清幽塞給他。
黃氏看着笑了,立馬就說,“四娘跟六郎還真是要好!”既然三房樂意,嫁給三房不就行了!幹啥還要往他們二房塞!
樊氏眉頭微蹙看了她一眼,六郎小太多了,根本不行!她就準備在二郎和五郎中間挑一個給四娘!
梁氏倒是沒多想,“四娘他們兄妹在村裡也很少玩伴,也都怨我厲害,村裡的小娃兒都不喜歡跟他們玩兒!來到這,倒是跟五郎,玉娘,六郎他們都玩得好!”
“他們都是親兄弟姊妹們,自然都一塊玩的好!”樑二智接上話。
幾個人也都應和。
樊氏泡了消食茶,“小的困的,就都回去睡吧!不困的喝點茶,你們再玩兒!”
都不願意睡,困也不想睡,就還喊着要玩兒。
一直守到新年的更聲響起,這才都恭祝了新年,都回屋睡會。
大年初一了,各家各戶都早早起來,下餃子,放鞭炮,走家串戶恭賀新年。
因爲梁氏娘幾個在樑家溝過年,看樣子以後也要準備住在樑家溝的,所以本家的人也都過來賣好兒,送了壓歲錢。竇清幽和竇三郎,竇小郎也都跟着出去拜年,五更天就起來吃了餃子去拜年,覺的很是新鮮,到了哪一家都塞滿滿一包的零碎吃食。
樊氏也準備了很多零嘴乾果的,給來拜年的人吃。
今年來拜年的人轟轟不斷,那些零嘴乾果也飛快的下去了。不過轉眼,家裡的一羣娃兒回來,都掏了掏兜子,又掏了一筐子,只不過啥樣的都有,各家各戶的。
柳氏笑着道,“這等於跟別人家的換換了!”
過年就是過這個,過個熱鬧團員喜慶。
年初二,馬氏,黃氏,和趙氏都去孃家走親戚了,常家三口就住在樑家,只常月梅不用走親戚,抱着閨女跟梁氏做一塊說話,明裡暗裡套話問竇三郎的親事。
竇清幽看了看,沒插話,侍弄那些果苗。
梁氏雖然做不到精明的滴水不漏,但兒子的親事是大事,她是絲毫不會馬虎,只說這一兩年不考慮。
常月梅回去,和柳氏母女對視一眼,都看向常月荷,忍不住嘆氣。樑玉娘是個文靜的性子,竇四娘也不跳脫,反而沉靜懂事,跟她們倆一塊這麼久,都沒學的文靜起來!被人一比,要不討喜的!
等幾房人走完了親戚,又有馬氏妯娌孃家的人來走親戚,還有樊氏孃家那邊的親戚,樑貴的親戚,家裡一直熱熱鬧鬧了好幾天。
陳天寶也帶着長生過來拜了年。
長生拿着個鋁製的盒子,裡面裝的都是精緻點心和糖果,拿過來就給竇清幽。
竇清幽打開看了看,有些糖不像底下賣的,長生雖然自閉,但這孩子喜歡吃糖,還給她留這麼多,笑着摸摸他的頭,“我們倆一人一半分吧!”
“都給姐姐吃!”長生搖頭,這是都給她的。
竇清幽只得收下,又拿了家裡炸的麻葉饊子果子給他吃。
黃氏看了案子撇嘴,這小丫頭子還真會討好人,三房的想娶她,這個陳天寶撿的兒子也一來就找她!
陳天寶是來問竇三郎幾個要不要元宵去看花燈的,“聽說縣城今年的花燈會很盛大,還有啥燈謎比賽,你們要不要去?我帶着你們一塊!”
“又花燈會!?那我們去!”常月荷立馬就高興道。
竇三郎看向竇清幽,“想不想去?”
看幾個娃兒都想去,竇清幽看看長生和樑六郎,“他們都太小,到時候人又多又亂,有拍花子……”
竇三郎噗嗤笑她,“哪那麼容易碰上拍花子的!”不過她這樣的卻是容易被人販子搶走。
樑三智看看兒子,“我跟你們一塊去!”
樑二智拉着樑大郎也都一塊去。
有了大人跟着,樊氏和樑貴也就不再攔着了。
十五這天,剛吃了晌午飯的餃子,常月荷就高興的催着出發。
到了鎮上,陳天寶和長生已經等着了。
一行人碰頭,一塊趕往縣城。
天還沒黑,縣城裡街上的各色花燈都已經掛出來了。
洺河兩岸更是張燈結綵,花燈倒映在水中,美的斑斕醉人。
竇清幽卻總覺得有人盯着她,他們拐了幾個彎了,那種感覺還是揮之不去,扭頭去看,只見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期待着花燈會。
提醒樑三智幾個把樑六郎和竇小郎幾個小的看好了。
她把自己當大人,別人的目標卻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