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在瞧見林立夏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的激動,將手裡的豆沙放在地上,雙眼噙着淚。
林山的目光在林立夏的臉上打轉,淚眼汪汪的,聲音顫·抖着,“立夏?”
六年前,林山號召當兵,離開的時候,立夏已經很大了,林山還記得林立夏當時拉着他的袖子怎麼都不願意離開。
眼圈泛紅,林山激動的望着林立夏,林立夏只是比六年前變得成熟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爹。”林立夏緊抿着脣,擡眼望着林山,感激涕零,“可算是將你盼回來了。”
林穀雨和林小寒就像是個外人一樣,站在一旁。
“立夏長大了不少呢,”林山目光激動的望着林立夏,溫聲說道,“真沒有想到,你現在竟然長這麼大了。”
“是,爹爹。”林立夏聲音輕軟,小聲的說道,“我們總算是將你盼回來了。”
林山的目光在四處看了看,疑惑的問道,“你們娘呢?”
說道趙氏,林立夏的眉頭皺得更緊,擡眼望向林山,支支吾吾道,“娘,娘她......”
在聽到林立夏這麼說,林山臉上的血色漸漸的消失不見,激動的抓着林立夏的胳膊,“你娘呢!”
林山瞧着林立夏不說話,無力的轉身望向林穀雨和林小寒。
“你們娘呢?”林山聲音沙啞着,就像是一個在沙漠中行走那麼多年的人一樣,嗓子已經壞掉了。
“娘現在昏過去了。”林穀雨低着頭,小聲的說道,“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林山的眼珠子在周圍轉了一下,目光落在那所破舊的屋子,瘋了一樣的朝着那邊跑去。
在戰場上,殺過那麼多的人,林山此時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
一隻腳邁進了門,目光在牀上那昏迷不醒的人身上打量着,林山的雙·腿發軟打顫。
“小杏?”林山踉踉蹌蹌跑到牀邊,黝黑的雙手顫·抖握着趙氏的雙手,帶着哭腔的說道,“我回來了,你快睜開眼睛看看,我回來了。”
眼中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趙氏的手,將趙氏的手打溼了。
林穀雨站在門口,瞧着林山哭得身子一抖一抖的,偏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林小寒,兩個人沒有說話。
六年前。
一大早,林山看着已經起來的林立夏和趙氏。
“你一個人在外面,一定要小心點。”趙氏將一個包袱遞給林山,雙眼含着淚,低聲說道,“家裡還有三個孩子呢。”
家裡窮,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需要有個人去當兵。
林山沒有去接包袱,說的好聽,是去當兵,說的難聽的,上了戰場,能有幾個人是活着回來的?
他要是帶了這些包袱,以後死了,這些布還浪費了。
“留在家裡。”林山的聲音頓了頓,接着開口說道,“給孩子做衣服穿。”
趙氏拿着包袱的手悲痛的顫·抖着,眼圈鼻頭紅紅的望着林山,小聲說道,“帶着,過些日子就要冷了,萬一凍着了怎麼辦?”
他們林家需要出兩個壯丁,林穀雨的奶奶王氏推拖着家裡沒有那麼多的錢,只花錢讓大伯林水不用去當兵,卻沒有錢讓林山免於當兵。
“沒事的。”林山雙手緊緊的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進手心裡面,聲音哽咽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力氣大,身體也比孩子好多了!”
趙氏聽着林山這麼說,一滴眼淚悄然無息滑了下來,快步走到林山的面前,一把將包袱幫着林山系在身上。
她比林山矮了很多,踮起腳尖才能幫着林山系好包袱。
“爹。”林立夏哭得臉紅脖子粗的,雙眼已經腫起來了,手抓着林山的衣服,“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
林山使勁的吸了吸鼻子,伸手摸了一下林立夏的手。
趙氏一把撲在林山的懷裡,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來。
“憑什麼大伯可以不去,你非要去。”趙氏氣得拿着拳頭使勁的錘了一下林山的胸膛,帶着哭腔的說道,“我們借錢,到時候在還給人家,你別去,好嗎?”
林山身子微微一顫,心裡最柔·軟的那處軟了下來,擡手抱着趙氏後背,無奈的笑着說道,“哪裡會有人肯就給我們家裡的錢,現在所有的人都缺錢。”
趙氏擡眼望向林山,淚水縱橫,“不如我們求求娘,說不定娘手裡還有錢呢?”
“從小娘就不疼我,爹也不管我,哪裡會有什麼錢?”林山黯然失色的垂首,使勁的吸了吸鼻子,伸手的將趙氏臉上的頭髮整理好。
趙氏的雙手死死的抓着林山胸·前的衣服,滿眼祈求地望向林山,帶着哭腔道,“我等你活着回來!”
林山臉上的表情有些動容,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使勁的吸了吸鼻子,將眼淚憋回去,聲音帶着鼻音,“這種事情,不是我說的算!”
“我就等着你活着回來!”趙氏淚眼模糊的望着林山,林山的那張臉都已經看不清楚了,用盡全力的抓着林山的胸·前的衣服,“我帶着三個孩子,等着你回來。”
如果......
我沒有活着回來的話,你就改嫁......
這種話,林山怎麼都說不出來。
趙氏自從嫁給了他,從來都沒有過過幾天好日子,每天被他娘欺負,生了三個孩子,他們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起來,卻不想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你聽到了嗎?”趙氏使勁的吸了吸鼻子,鼻子難受的沒有辦法呼吸,只能用嘴呼吸,擡袖一把將臉上的淚水擦掉,“一定要回來,我不管你做什麼,都要活着回來!”
......
林山哭着跪在趙氏的牀邊,雙手緊緊的抓着趙氏的雙手,將她手放在臉邊。
在戰場上,受了傷,他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可是林山怎麼都不會想到,當他回來的時候,趙氏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賺錢了。”林山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眼淚簌簌落下,低聲說道,“因爲殺了敵人,所以上面給我一百兩銀子,咱們有錢了,有錢了。”
以前趙氏懷孕吃個雞蛋,也是林山偷偷摸摸從山上的野雞窩裡摸回來的。
有的時候找不到雞蛋,林山就爬樹,摸鳥蛋給趙氏補身子。
那個時候,他們沒有換洗衣服穿,林山就去鎮上給人家做苦力,賺個十幾文錢,直接買了粗布藏在胸·前面。
後來被王氏罵了一通,林山本來擔心趙氏會哭,卻不想趙氏跟他回房的時候,依舊笑容滿面。
她歡喜的是,有新衣服穿了。
不過是新衣服,趙氏就高興了那麼久。
可是現在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們娘,”林山帶着哭腔的問道,擡手將雙眼的淚水抹掉,偏頭望向那幾個人。
林立夏哭哭啼啼的將手裡的帕子拿下來,通紅的雙眼死死的盯着林穀雨,怒道,“是穀雨她婆婆將娘推倒的,不光這樣,她婆婆直接躲起來了,也不來照顧娘。”
林穀雨臉色有些發紅,只是這件事情確實如林立夏所說。
林山站直身子,臉上淚水已經沒有了,目光狠絕的望向林穀雨。
“你婆婆做的?”林山憤怒的望着林穀雨。
林穀雨擡眼望向林山,身子微微往後一退,低着頭,小聲叫道,“爹!”
“爹,你嚇到二姐了。”林小寒說着,擋在林穀雨的面前,認真的說道,“二姐還懷孕呢,禁不住嚇!”
“嫁給那樣的人家做什麼?”林山怒道。
林山渾身上下的煞氣極重,林立夏站在林山身邊,只覺得周圍冷颼颼的,有些站不直身子。
他總算是熬過了官府說的最短期限,衣錦還鄉。
如果不是在戰場上李果功勞,林山現在根本就不可能回來。
還沒有回到家,林山就聽說家裡已經被淹了,他慌慌張張的趕回來,一路打聽着,好不容易纔回到了家。
他魂牽夢縈的人現在昏迷不醒。
“爹,你在說什麼?”林小寒眉頭輕蹙着的,不等林穀雨說話,開口問道。
“有那樣的娘,能養出什麼樣的好兒子來,還是趁早離開的好。”林山說着,目光平靜的望着林穀雨,哄道,“穀雨長得不也錯,嫁妝豐厚些,定能在找個好人家。”
“我不同意。”林穀雨眉頭緊蹙着,雙手捂着肚子,絲毫不畏懼林山的怒氣,眉頭輕蹙着,“爹,你都沒有見過池航哥,你憑什麼這麼說池航哥!”
林山憤怒發紅的眼睛在林穀雨的身上的打量着,怒道,“我是你爹!”
不等林穀雨說話,林山接着開口說道,“他有那樣的娘,黑白不分,嫁過去做什麼,等着她欺負你嗎?”
“爹。”林穀雨眉頭輕蹙着,無奈的叫道,“我和他們已經分家了,更何況,池航哥根本就不是......”
“不是什麼?”林立夏緩步走上前,站在林山的身邊,擡眼望向林山,“爹,池航也不是什麼好人,前段時間,他還,他還欺負我,我現在都懷孕......”
“大姐,你胡說什麼!”林小寒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林立夏,眉頭皺的更緊,“根本就不是......”
“和離!”林山一錘定音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