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緣關係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就如此刻,不不看着馬氏,馬氏看着不不一樣。
第一眼,不不便明白,這個婦人和她有關係。
她猜到了一些,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說不上激動,也說不上感動,甚至沒有多餘的反應。
這是她的親生母親,不不知道!
馬氏看着不不,紅着眼眶,抖着身子上前,站在不不面前,哭着出聲,“孩子,我是你娘啊!”
不不聞言,很冷靜。
“採菊,你帶冬瑜先進去!”
“是!”採菊應聲,抱着冬瑜慢慢走開一些。
不不又對文博說道,“文博哥,你也帶着靜巧進去吧!”
“嗯!”文博點頭,牽着靜巧離開。
母女兩第一次離的這麼近,不不看着馬氏,馬氏也看着不不。
馬氏哭的很傷心,伸手要去觸碰不不,不不快速的往後退了幾步,靜靜的看着馬氏。
“你哭什麼?”不不輕聲問。
當初是他們把她丟棄掉的不是嗎?
如今在這裡哭什麼呢?
可知道,她這些年過的那麼苦,若不是孃的到來,她永遠都過不上好日子。
如今,他們來了,想做什麼呢?
“我,我……”
“你們走吧,這裡不歡迎你們,我也不歡迎你們,你們不要想着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東西,也不要想着得到我的原諒,我永遠不會原諒,也不會跟你們走!”不不說完,轉身就走。
馬氏哭着便跪了下去,“是我對不住你,是我對不住你!”
不不走了幾步,回頭看着馬氏,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呵,呵呵!”笑了出聲。
笑的有些淒涼。
“你看看你,說什麼對不住我,若真知道對不住我,就應該把往忘記,任由我自生自滅,而不是來找我,來找我若是真愧疚,也該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便離開,可你們呢?這般聲勢浩大,理所應當的來,算怎麼回事?”不不說着,立在馬氏跟前。
“你們不過是想着再賣我一次罷了!”
“……”
馬氏大驚失色。
“我,我……”
“這個世上,哪裡有長輩跪晚輩的,而你卻這麼做了,是要陷我於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中,其心可誅!”
“我、我……”
馬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不不有些話,都猜對了。
“你們走吧,以後別來了!”
貧窮、富貴,兩不相干。
她不會認他們,也不想理會他們。
他們生了她,卻也丟棄了她。
那七年的生活,磨滅了她對親生父母所有的眷念,唯一眷念的,也只有一個人罷了。
邁步進了大門,看着顧歡喜的時候,不不喊了一聲,“娘!”撲到顧歡喜的懷裡。
才委屈的哭了出聲。
“乖,別哭了!”顧歡喜輕輕的拍着不不的背。
“去吧,去洗洗臉,他們自有我來處理!”
顧歡喜輕輕出聲。
看不不這樣子,其實她已經明白,那幾個人就是她的親人,尤其是跪在地上的馬氏。
這些人太惡毒,也太不知道收斂,以爲別人都是傻子嗎?
以爲他們這點小心思,真沒有人能看的出來?
“娘……”不不輕輕喚了一聲。
不敢走。
怕走了,娘就送她離開。
“不不,你是我的女兒,只要不跟他們走,誰也帶不走你,進去吧!”顧歡喜摸摸不不的臉,給予她安慰。
不不猶豫片刻,點點頭進去了。
等到不不離開,顧歡喜才慢慢的走到馬氏面前,馬氏擡眸看着顧歡喜。
“啪!”
顧歡喜一巴掌打在了馬氏臉上,“你若真是不不的娘,你枉爲娘,也枉爲人母,不陪讓人喊你娘!”
“……”
馬氏被打的懵了。
爲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顧歡喜敢打她。
“田夫人,你不要太過分了!”倪成鑫怒喝,上前把馬氏拉了起來。
這一切,本是商量好的,但是萬萬沒想到,顧歡喜會這麼直接,孩子壓根不想念自己的親爹孃。
“我過分,我還有更過分的!”顧歡喜說着,沉聲說道,“來人啊,把這一家子給我攆出小田村去,若是他們敢踏入村子一步,就給我打,不必打死,打殘就好!”
“是!”
顧歡喜的話一說完,初一、初二、初三便過來了。
手裡都拿着棍棒,“我們夫人說了,請你們趕緊離開,若是再不離開,休怪我們不客氣!”初一沉聲呵斥道。
倪成鑫看着這幾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招惹。
“我們先走吧!”
倪成鑫想好了,第一步走不通,只能走第二步。
這第二步嘛,便是去衙門,直接說明情況,以前窮,沒有辦法,如今有錢了,想買回自己閨女,可偏偏人家不答應。
那麼私下不行,就走官府吧。
三人蹬蹬蹬上了馬車,貴哥直接駕駛馬車前往山水鎮衙門。
顧歡喜則轉身去看不不。
要說這一家子來,傷害最大的,也只有不不了。
不不回到自己的屋子,一個人把門關上,慢慢的走到梳妝檯前坐下。
她也有些首飾和銀子,不是很多,幾十兩,都是娘給她的零花錢,她從來沒想過,這一輩子,她還能有零花錢。
幸福那麼真,可是如今幸福就像是泡影,一吹就散。
她想要緊緊的抓住這幸福,小心翼翼,用盡心思,可是如今,她可能再也抓不住這幸福了。
如果娘不要她了,她又該何去何從……
跟着親生父母回去?
不,她不要,她寧願去給人爲奴爲婢,也不要回去。
當初賣了她,如今來找她,又能有幾分真心?這幾分真心她也不稀罕。
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滾燙滾燙的。
顧歡喜站在門口,聽着不不壓抑的哭聲,嘆息一聲,轉身離開。
“丁香、末香,你們說,這一家子到底爲什麼前來?”顧歡喜問。
臉色又沉了沉。
“夫人,您打算讓大小姐回去嗎?”末香問。
“怎麼可能,那是我的閨女,只要不不願意留下,不願意跟他們走,他們休想帶走不不,無論是誰都不行!”
末香聞言,點了點頭。
等到田園回來,顧歡喜把這事和他說了。
田園倒是冷靜,“他們一家子來的?”
“嗯,就是他們一家子,看那意思,不像是個好人!”
“能把女兒賣了,再尋來,想來何彩蝶也在這其中摻合了,如今他們私的走不通,想來是要去走衙門這條路子,而衙門這邊,鎮丞知道我們的情況,會打聽清楚的,到時候咱們也不會處於被動地位!”田園說着,給顧歡喜剝了橘子。
“你慢慢吃着,這橘子很甜,等這雪過去後,就更甜了!”
“嗯!”顧歡喜吃了幾口,又嘆息道,“剛剛去看了不不,她在哭呢!”
“哭哭也好,她這個年紀,還這麼小,不能什麼都壓在心裡,哭出來發泄發泄,才能更好的成長!”田園說着,剝了橘子塞到嘴裡,“如你所想的一樣,她喊我們爹孃,便是我們的女兒,只要她不跟人走,我們也不會攆她,會養育她長大,將來給她找門親事,嫁到富貴人家,做太太去!”
顧歡喜擡眸看着田園。
有些意外,也有些錯愕,甚至有些驚訝。
“你……”
倒是真有幾分像一個做爹的了。
顧歡喜想着,不免感慨。
“怎麼?很驚訝?”田園笑問。
“有點,畢竟你們,曾經……”
曾經,田園也不管不不,後來他們兩個相處,也格外尷尬,幾乎是表面的和睦,私底下卻從來沒有好好的說過一句話。
當然,後來不不懂事了,送給了田園荷包。
學會做鞋子。
田園又給顧歡喜剝了一個橘子。
“你慢慢吃着,我去看看不不!”
“嗯!”顧歡喜點頭,笑的眼睛璀璨。
亮的驚人。
田園很少到不不、冬瑜的院子,也很少這般以沉重的心思走來。
他練過武功,耳力極好,在門口就聽到屋子裡傳來的哭聲。
壓抑、傷感、惶恐、不安,重重情緒交織。
田園伸手敲了敲門。
“誰?”不不緊張的問。
連忙擦乾了淚水,趕緊開了門。
看着田園的時候,不不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眼睛紅腫,明顯哭的很傷心。
“爹……”不不輕輕的喊了一聲。
田園點頭,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可以進去嗎?”
不不一聽錯了一下,才點點頭,“進來吧!”
田園進了不不的屋子,小女孩子都喜歡香噴噴。不不也喜歡。
顧歡喜疼她,給她買香料,末香帶着她一起做,屋子裡香噴噴的。
“爹,您坐,我給您倒水!”不不小心翼翼的給田園倒水。
偷偷的看坐在凳子上的田園。
她以爲田園會坐在炕上呢,炕上暖和。
“爹,您喝水!”
不不低語,小心翼翼的把茶杯放在田園面前。
杯子是一套動物樣子的,十分可愛,憨態可掬。
不不第一眼瞧着就喜歡的緊,顧歡喜二話不說給她買了,這些日子,不不愛惜的很。
一般人她都捨不得倒水給人喝。
“嗯!”
田園端了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才說道,“爲什麼哭?”
“我……”不不猶豫。
田園看着不不,輕輕的擱下茶杯,才說道,“爲什麼呢?”
不不想了想,跪在了田園面前,“爹,我不想跟他們走,一點都不想!”
田園猶豫片刻,伸手把她扶起來,“我和你說,你仔細想想,要不要按照我說的做,如果要,我再詳細告訴你,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