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仙不敢言語。
趙老爹便明白,他猜對了。
這得要多厚顏無恥,才能做出這樣子的事情來。
“你,你,你……”趙老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趙寶仙也不敢言語。
如今她還等着自己親爹給她想對策。
許久之後,趙老爹才說道,“你是要重新嫁人,還是要給那羅耀祖做妾去?”
“爹……”趙寶仙叫了一聲。
“若是做妾,這一輩子,這個家你也別回來了,我只當沒有你這個女兒,若是嫁人,那也只能往深山裡嫁,深山的男人不在乎你有沒有嫁過人,也不在乎你帶着一個兒子,只要你想好好跟人過日子,總不會對你太差!”
但,想像田開平這樣子的,那是絕對沒有了。
田開平對趙寶仙,那是始於情。
而嫁去深山,那就是去過日子,生孩子的,人家不管你長得好看不好看,也不管你有沒有生過孩子,只要能生就行。
趙老爹希望趙寶仙嫁去深山,那樣日子雖清苦,但不會被人指指點點。
“我,我……”
趙寶仙伸手摸着自己的臉。
她長得不醜,如今也才二十五,憑什麼要嫁去深山老林。
“我,我不嫁到深山去!”
趙老爹聞言,雖失望卻也知道,這就是趙寶仙。
貪圖安逸享樂。
“你要知道,做妾能有好下場的可沒幾個!”
“他不嫌棄我,只是以前我是田開平的妻,沒有辦法納我進門,可是如今我和田開平和離了,再說阿初是他的孩子,總要入他羅家的族譜!”
“……”
趙老爹沉默。
許久之後才嘆息一聲,拿了銀票出來,打開一看是一百兩。
在趙寶仙眼睛發亮的情況下,給收了回去。
“爹,這銀票是田開平給你的嗎?”趙寶仙問。
“嗯!”
“他哪裡來的銀子?莫非他揹着我藏私房錢?可是不對啊,這些年他整日窩在家裡,哪裡來的私房錢?”趙寶仙說着,看向趙老爹,“爹,您把銀子給我唄!”
“這銀子不打算給你,你若是去了羅家,衣食住行自有羅家給你,這銀子我放着,萬一,萬一……”
“爹,你怎麼不盼我好啊!”
“……”趙老爹沒說話。
不是他不盼閨女好,而是這與人爲妾,又有幾個得了好?
只是,他能怎麼勸?要怎麼勸?還有一個阿初啊!
小田村
村長家
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田開平和離了。
田開平看着空空蕩蕩的屋子,找了地方坐下,有些呆愣。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男人。
上對不住爹孃,下對不住趙寶仙和阿初。
雖然趙寶仙百般不對,但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是他自己不能人道,是他瘸了腿,也是他不作爲,整日混吃等死。
“呼……”
田開平呼出一口氣。
小院
顧歡喜歪在被子上,冬瑜坐在一邊,乖巧的很。
不不輕輕的給她按摩着太陽穴。
顧歡喜笑的眉眼彎彎。
這兩個女兒可沒白養。
田區氏進來的時候瞧着,頓時便羨慕不已,“還是你福氣好,兩個女兒這般貼心!”
“嫂子過來了,坐!”顧歡喜笑着招呼田區氏坐。
田區氏坐下之後才說道,“今日家裡發生了些事情,所以娘讓我來問問,晚飯送你們院子裡來可好?”
“可以的!”
田區氏沒想到顧歡喜這麼好說話。
告別了顧歡喜,喊了採菊去端飯菜。
不不下炕去把桌子拉出來,擦乾淨。
“不不,你去看看,你爹去哪裡了?喊他回來吃飯!”
“那我把冬瑜抱着去吧!”
不不抱着冬瑜去找田園,把冬瑜鬧騰起來,顧歡喜累心。
她會嫉妒冬瑜,會討厭田園,但是對顧歡喜,是真的好。
不不抱着冬瑜在後門找到了田園,他正在磨着什麼。
“吃飯了!”不不喊了一聲。
田園聞言回頭,看着不不點點頭,“嗯!”
把砍刀收好,然後盆子什麼的都搬進了院子,把院門關上,上門閥。
不不瞧着眸子微微一眯。
晚飯的飯菜還是不錯的,顧歡喜沒什麼胃口,就吃了幾口雞蛋羹,田園坐在一邊,喂她喝了幾口骨頭湯。
“想吃白米粥!”顧歡喜輕聲低語。
田園笑,“那一會我就給你熬,放在陶罐裡慢慢熬出來的最清香,不不、冬瑜吃嗎?”
“嗯嗯!”冬瑜一個勁點頭。
不不卻搖搖頭,“我不吃!”
然後低頭吃飯。
顧歡喜看着這一家子,嘴角勾出淺淺的笑意。
採菊專心吃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還能上桌吃飯,等過幾日搬去了新宅,就不能上桌吃飯了。
吃了飯,田園拿了東西,給顧歡喜煮粥,聞着那清香的味道,顧歡喜又睡了過去。
夢中,她看見自己被一個老頭抱在懷裡,那老頭慈眉善目的,對她極好。
進進出出都抱着她。
身後還跟着一個老太太,手裡那種撥浪鼓。
等回來的時候,老太太手裡拎着肉。
“等回去,就給咱們小寶貝煮肉肉吃好不好啊?”
“好……”
顧歡喜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眼角溢出了淚水。
他們是誰?他們到底是誰?
夢中的畫面又一轉。
是一對中年夫婦,男人抱着她,伸手護着那婦人,邊上還有一個男孩,那個男孩大約六七八歲,或者九歲、十歲。
“吶,這糖給你吃,可好吃好吃了!”
“珠花給你啊,你帶這珠花可好看了!”
顧歡喜急,很急,想要記起他們是誰,可是腦子一片模糊,就是想不起他們是誰?
想不起來,顧歡喜很急,越是急,越是想不起來。
眼淚一直落個不停。
田園坐在一邊,擡手輕輕的給顧歡喜拭去眼淚。
他心疼,卻不能把顧歡喜喊醒。
只能這般默默的陪伴着她。
直到她自己醒過來。
“啊……”
顧歡喜叫了一聲,忽地睜開了眼睛。
看着田園,委屈的扁扁脣。
“我,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夢到什麼了?”
“我夢到一對老夫妻,還有一對年輕的夫妻,還有一個小男孩,他們不一樣,但有個小女孩兒,長得很像,我覺得那是我!”
顧歡喜說着,眼淚又忍不住滑落。
她的心好疼。
好難受。
喉嚨也堵的慌。
田園把顧歡喜扶起來,從一邊的盆子裡拿了帕子,給顧歡喜擦拭着臉。
“那是你的阿爺、阿奶,年輕的夫婦是你爹孃,那個小男孩兒是你哥哥……”田園說着,把顧歡喜抱在懷裡,“歡喜,我一定、一定送你回家,一定送你回去……”
可是回去之後,家已經不是家,她最愛的親人,已經不在,她又該如何自處?
想到這裡,田園更心疼顧歡喜。
“那是我的爹孃,我的爹孃,那我呢,我是誰?”
是顧媛還是顧歡喜?
她覺得那個小女孩兒,不是別人,是她,是她。
可是她想不起來。
“你是顧歡喜,歡喜你別胡思亂想,你當初被人抓走,被人下了藥,忘記了很多事情,你別去想,咱們順其自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顧歡喜點頭。
只是這會子她心裡真的太難受了。
“我給你煮了粥,這會子熱騰騰的,我端來給你吃可好?!”田園小心翼翼的問。
顧歡喜看着田園,微微頷首。
“不不、冬瑜她們呢?”
“她們去玩了!”
“哦……”
顧歡喜點了點頭。
等田園端了粥來,等着田園喂她吃。
這個時候,顧歡喜很想告訴田園些事情,但是她不敢說。
一旦她說了,田園會如何?
田園喂顧歡喜喝粥,小聲說道,“明天我們去一趟鎮上吧,你這樣子,我不放心!”
“嗯!”
顧歡喜吃了小半碗粥,便搖搖頭不想在吃,田園端着碗呼呼呼把粥給吃了個精光。
然後忙着給顧歡喜擦手、擦臉。
他一個男人,做起這種事情來,倒是一點都不違和。
她何其有幸,遇上了這麼好的男人。
她想要緊緊抓住,不想放手。
“田大哥!”
“嗯?”
“我,我……”
顧歡喜的話還未說完,不不抱着冬瑜走了進來,“娘,您醒了!”
“不不,冬瑜!”
顧歡喜喚了一聲,心裡既鬆了口氣,又有些失落。
她剛剛差點就要表白了。
“……”
田園默。
想着,剛剛顧歡喜想說什麼?
想問,又問不出口。
心裡有些失落。
剛剛那瞬間,他能明確的感覺到顧歡喜想說的一定是重大的事情。
只是看着娘三窩在一起,其樂融融,心裡的不快散去。
坐在一邊笑着,看娘三說話。
娘三邊說邊笑,顧歡喜一手握住一個女兒的手。
都不是她親生的,卻勝似親生。
屋子裡更是溫馨。
田家村
田家
田李氏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幾個兒媳婦壓根無所謂,田老頭卻是擔心。
他知道,田李氏出去,佔不到什麼好處,但是這個時候還不回來,他心裡擔心,便喊了四個兒子到身邊來。
“你們娘已經出去很久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你們去小田村那邊看看,她是被田園留下了,還是出事了……”
田老頭有些擔心,萬一田李氏出事,以後誰來照顧他?
想起這些日子,三個女兒一個都沒回來過,他知道,女兒們在怨恨他。
手裡有錢的時候,只想着幾個兒子,從來沒有給她們一文錢,所以她們怨恨,不肯回來。
田大郎、田二郎、田三郎、田四郎面面相覷,點了點頭,舉着火把出了家門,前往小田村。
一路上,四兄弟心思各一。
但心中無不希望田李氏被田園留了下來,他們願意改,以後對田園好。
只是他們心中也明白,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田園怕是再也不會原諒他們。
他們沒去田園的新家,而是到了村長家,敲響了村長家的大門。
“來了!”
田羅氏應了一聲去開門。
今日家裡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心情也不好,晚上飯都吃不下去。
疼了多年的孩子,不是親孫子。
娶個兒媳婦,竟這般作踐她的兒子……
開了門,看着面前四個男人,田羅氏錯愕了一下,“你們找誰?”
“請問田園在嗎?”
田羅氏微微頷首,“你們稍等,我過去給你們請一下!”
田家四兄弟站在門口,也不好進屋子。
田羅氏過來的時候,聽到笑聲,心裡有些難受,但是她知道,如今這般處置,對家裡是最好的,對兒子也是最好的。
上前去敲門,“田園啊,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
田園錯愕了一下,看向顧歡喜。
顧歡喜擺擺手,“你去吧,有冬瑜、不不陪着我呢!”
採菊坐在一邊,手裡端着一個框,裡面都是打絡子需要的材料。
採菊是個勤快的姑娘,顧歡喜想着,養幾年給她找一戶好人家,讓她嫁過去做正頭娘子。
一輩子不愁吃喝那種。
又看向田羅氏,“嬸子進來坐啊!”
田羅氏本不想坐的,可是想到羅家,又看向燈光下的顧歡喜,一時間想起,顧歡喜像一個人,一個享受着榮華富貴的人。
羅秀蘭。
她孃家侄女。
只是秀蘭家閨女叫什麼來着?總之她記得,羅秀蘭那閨女,嬌慣的厲害,就因爲佳怡推了一下,羅秀蘭就和孃家決裂,當然這些話是羅家這邊人和她說的,到底如何她不知道,她和羅秀蘭也不親近,走動也很少。
但,羅秀蘭是羅家這些女孩子裡,嫁的最好,過的最幸福的人。
那麼嬌慣的女兒,又怎麼會淪落到這窮鄉僻壤來。
田羅氏搖搖頭,“我不坐了,那邊還有事情呢,我先去忙了!”
“嬸子慢走!”顧歡喜也不挽留。
田羅氏確實事情蠻多的。
聽說她家裡還餵了六頭豬,還有雞,兔子。
一年下來,都忙活的很。
田羅氏一走,顧歡喜又抱着兩個女兒說話,親暱的很。
採菊偷偷看了兩眼,羨慕萬分,卻也明白,有些事情,強求不得。
她這樣子已經很幸福了!
有些時候,她也會擔心家中的妹妹,可是她又不能離開回去看看,只能默默的希望她們能過得好。
田園到了大門口,看見田家四兄弟的時候,沒有驚訝,也沒有錯愕,神色淡然的很。
“田園,娘……”田大郎開口。
“那是你們的娘,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她今日來過,不過很早就走了,至於她去了哪裡,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們自己去找吧!”田園沉沉出聲。
田大郎一哽。
四兄弟其實都是內裡藏奸的老實人。
說他們好吧,其實都一肚子壞水,小心眼和算計,說他們壞吧,他們也沒幹過什麼喪盡天良的大壞事。
“田園,你……”田二郎開口。
“趕緊找你們娘去吧,像她這種喪盡天良的人,萬一老天爺看不下去,收了她,呵呵……”
田園說完,冷笑一聲,關上了門。
曾經,他拿這一家子但家人,拿田家當家,對他們的要求也很小,就希望他們對自己真心一些,好一些。
但是,他的付出,他們從未回報,卻趁他不在,差點害死了歡喜。
其它的事情,他都可以妥協,可以諒解,但是事關歡喜,他永不原諒。
毅然邁步回小院。
歡喜身體不好,晚上怕是睡不好,他得把東西整理一番,明日一早去銅陵縣,帶歡喜去看病,順便和舒掌櫃說說,這木頭生意的事情,他房子已經修好,等村裡人收好了稻穀,他就要開始砍伐木頭,到時候不單單小田村,還有除去田家村之外其它村子的人,所以這木頭會很多。
他要賺很多很多錢,帶着顧歡喜去韃靼。
田家四兄弟站在門口,想了好一會,才決定沿路找回去。
“娘……”
“娘?”
一路上,四兄弟喊着。
田李氏昏過去之後,以爲自己可能會死,在聽到呼喚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會被救了。
“在這裡,在這裡呢……”田李氏應聲。
又呻吟出聲。
她好痛,真的好痛。
田李氏到底還是被找到。
四兄弟把田李氏揹回去,田李氏又疼的暈了過去。
田李氏躺在一邊,田吳氏、田仇氏給她換了衣裳。
只是田李氏要去醫館呢?還是不去?
去醫館是去縣城?還是去鎮上?
手裡的銀子就那麼點,難道都拿出來給田李氏看病?
別說幾個兒子媳婦不答應,就是田老頭也不願意。
“請個大夫回來看看吧!”田老頭開口說道。
心中已經打定主意,一旦田李氏實在病的厲害,那麼就不治了。
銀子要留下來給自己治病。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田老頭開了口,四兄弟自是不反對,吶吶的應下……
什麼良心、孝心,在銀子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萬籟俱寂的時候,田李氏醒了過來,屋子裡淡淡的油燈,她聞到了臭味。
那是田老頭拉屎尿後,沒有及時收拾的味道。
她想動一下,腰下面便疼的厲害。
她忽地明白過來,她摔了,被幾個兒子救了回來,但是他們卻沒帶她去縣城看病救治,這是打算讓她自生自滅。
想到這裡,田李氏頓時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