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兒摔了一下,還被人嘲笑了!”顧俊說着,有些懊惱。
馬上就要秋試了,不知道大哥在帝都如何了?
顧安沉默不語。
顧俊攬住顧安肩膀,關心問,“到底怎麼了?我看你臉色不對,是不是病了?”
伸手探了探顧安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
“沒發熱啊,難道是被夫子責罵了?可咱們是學生,被父子責罵也正常的嘛,你到底怎麼了?莫非是有喜歡的姑娘了?我跟你說,女子甲班有個姑娘漂亮的很,叫什麼來着……”顧俊搔搔頭。
“叫柯一梅!”顧琦忙道。
顧俊愣了一下,踹了顧琦一腳,“好小子,毛都沒長齊,就敢打聽姑娘名字了!”
“二哥,不是你問嘛,我剛好知道,聽說是縣令家千金呢!”
顧俊癟癟嘴,“原來是縣令家的千金啊,難怪排場那麼大!”
顧安不言。
卻見自家馬車來了,但今日來接他的人不是自己老爹,而是三伯。
“……”
顧安頓時心亂如麻。
要知道從家裡有馬車以來,爹就沒落過一次。
不管颳風下雨,都是他親自來接。
今日是怎麼了?
“三伯!”
“快上馬車吧,咱們回去了!”顧老三說道。
顧俊、顧琦喊了人,便上了馬車。
顧安站在原地,“三伯,我爹呢?”
“你爹……”顧老三吞了吞口水。
家裡這幾個娃兒都賊精賊精的,他也知道瞞不住,伸手拍拍顧安的肩膀,“你娘小產了,你爹心情不好,所以讓我來接你們,一言難盡,回家就知道了!”
小產?
顧安不是傻子,相反他什麼書都看,就連那種不適合他現在看的闢火圖,也偷偷看過。
他知道小產是什麼意思。
也明白,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弟弟或者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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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沒叫,也沒鬧,而是平靜的上了馬車,坐在一邊。
雙手平平的放在膝蓋上,腰桿挺的筆直。
顧俊輕輕拍拍顧安肩膀。
顧琦也伸手拍拍。
默默的陪着他。
顧老三瞧着心裡難受,坐在馬車上,拉了拉馬繮繩,朝家裡而去。
顧安回到家中,田園便迎了上來,“家裡出事兒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兒!”
“多謝關心,一會再和你說!”顧安朝田園頷首,便進了主院。
顧老實在院子裡轉了轉去,見到顧安,紅了眼眶。
“爹,我進去看看娘!”
“哎,你去吧,勸勸她,讓她不要傷心,爲了你,爲了歡喜,早些好起來!”
“嗯!”
顧安點頭。
邁步進了屋子,屋子裡還有淡淡的血腥氣。
他看見了躺在炕上的羅氏,還有坐在一邊的顧歡喜。
“娘,妹妹!”
“安兒(哥哥)”
顧安坐在炕邊的凳子上,伸手握住羅氏的手,輕聲問道,“娘是不小心呢,還是被別人害的?”
他自己的娘,他知道。
當年懷歡喜的時候,那麼的小心翼翼,如今這個,她雖然有些不太想要,但是也仔細妥帖。
顧安是不相信羅氏會親自下手。
是的,他出來了,看出來羅氏的心思。
其實他想說,他也有點這種心思,但是都是他的弟弟妹妹,他會喜歡,但誰也取代不了歡喜的位置。
“我……”羅氏微微泛紅眼眶,小聲吶吶,“不是娘,是你姨……”
羅氏一頓,如今她和羅秀玉再也不是姐妹了,深吸一口氣,“是何羅氏推的我!”
顧安不着痕跡鬆了口氣。
“娘放心,我知道怎麼做的!”
“安兒……”
顧安拍拍羅氏的手,“娘,你要好好的,這個家不能沒有你,我和妹妹更是不能沒有你!”
爹死,若不是日子過不下去,母親一般不會改嫁。
但若是娘死,不出幾年,父親就會再娶。
有繼母,就會有後爹。
羅氏微微頷首,“娘會好起來,一定會好起來的!”
顧家這次交貨,淨賺四百二十八兩,一人分到了一百零七兩銀子,顧歡喜私下做的那兩套盤扣,顧老漢做主,讓顧歡喜自己留着,也不必告訴家裡人到底多少銀子。
舒達易和顧老實把事情說的十分清楚,九月底,最遲二十七過來會來拿盤扣,到時候匯通錢莊那邊去碰頭,也就是顧老實要做十多萬套盤扣。
緞布是舒記那邊先出,顧老實這邊做,還給了五千兩銀子的定金,不過這定金是存在匯通錢莊的,存契在顧老實手裡,卻不可以去取。
有了錢,顧老實心安。
當即便把家裡交給顧錢氏,他忙着找人把這生意給分出去。
一套盤扣,他也不打算賺多,能賺十文到十五文就行。
衙門那邊早已經打點好,一般人誰敢和舒家作對,又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顧老實這幾日忙進忙出,瞧着就憔悴了很多。
“爹!”顧歡喜輕輕的喊了一聲。
顧老實揉着額頭,看着女兒慢慢走來,本有些疲憊,頓時就精神起來。
上前抱着顧歡喜,拋了幾下,才抱在懷裡稀罕,“怎麼過來了?”
“爹爹這些日子辛苦了!”
家裡事情一樁一樁的,尤其是娘……
顧歡喜深深的吸氣。
她也很心疼那個未留住的弟弟或者妹妹。
她對顧雍都能這麼疼愛,更何況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爹爹辛苦啥,來,坐下來和爹爹說說話!”
“好!”
父女兩個挨着坐。
顧老實瞧着,又伸手揉了揉顧歡喜的頭。
他的女兒,哪哪都好!
“爹爹,你打算盤扣都包出去嗎?”
“是啊,真要自己來,也忙不過來,主要還是本錢不多,若是爹爹手裡有錢,就自己去弄兩個宅院,請人來做!”
家裡的不能丟,但是能多賺錢,誰不喜歡!
顧歡喜拿出那一千兩銀票,放在顧老實面前。
“這是……”
“這就是我的報酬,如今我還小,什麼都不用管,吃穿家裡都有,這銀子放在我這裡,也沒用,爹爹,您聽我的,拿去租了院子,咱們再請人來做活吧!”
顧老實看着閨女。
心口酸酸的。
他曾經辛辛苦苦多少年,才存幾百兩銀子。
女兒幾日功夫,就得了一千兩。
“歡喜……”
“爹爹,我們是一家人,三伯、五叔都靠得住,家裡伯孃、嬸孃也齊心,咱們更應該一起努力纔是,這銀子算我借給你們的,先賺錢,年底算利給我好了!”
顧老實想着。
若是有了這筆錢,去租幾個院子,請上幾百個婦人做盤扣,那一個月下來得多少錢?
分給別人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自己賺了錢,纔是正事。
“爹爹,您在何家說的話,我都聽三伯說了,爹爹,那個人敢來我們家發瘋,是依仗什麼?依仗她婆家比我們有錢,如果我們傢什麼都有,她還敢來無的放矢嗎?”
不敢的。
就是她家如今放出風聲去,門口來觀望的人也不少。
她和阿奶、阿爺出去買菜,路上遇到街坊鄰里,一個個臉上都笑出了褶子。
都想來巴着賺錢,分一杯羹。
素日裡來串門也不少,巴巴的送點東西過來,來坐一會,都是規規矩矩、客客氣氣的。
當然,這筆生意若是和別家,可能也保不住,但這是和舒記,舒記的主子是當今皇上的舅舅,太后的哥哥,他還有兩個兄弟是國公爺,是真真正正的皇親國戚,誰敢明目張膽的來搶?
顧老實點點頭,“你說得對,爹爹聽你的!”
銀票顧老實收下了。
等顧歡喜一走,就喊了顧老三、顧老五到了顧老漢屋子裡,商議此事。
還是願意分一點給顧文氏、顧於氏孃家人,但也只限一百個人,多了就沒了。
餘下的,顧老實打算自己幹。
“……”
顧老漢沉思片刻,“依老四的,咱們買兩個婆子洗衣做飯就好,等別的地方收拾好,咱們看看,這邊上有沒有地方,買了自己修房子吧,咱們是一家子,自應該住在一起的,城裡不行,咱們就城外!”
“爹,這等年後再說,還有幾個月,咱們還能賺一筆,等到時候手裡有錢了,咱們自己去買地修屋子,到時候住一起!”顧老實說道。
分成還是老規矩,分成四份不變。
顧於氏、顧文氏都沒想到,顧老實打算自己幹,還願意分一份給她們。
兩個人也不敢慢吞吞,立即收拾了東西便回孃家,兩個人的孃家都還算富裕,但是比起如今的顧家來,肯定是差很多的。
她們上午去,午飯都沒吃,就帶着自家兄弟親爹回來和顧老實商議。
顧老實還是那句話,給你做可以,但一定要做好了。
這事就算是定下了。
顧家三兄弟到處找宅院,要出入方便,還要寬大,這種事情找掮客行兩天就弄好,告示一貼出去,幾乎整個開遠縣以及周邊縣城都沸騰了。
去顧家做盤扣賺錢嗎?
一個月四五兩銀子,比一個男人賺的還多,你說賺錢嗎?
以前就有人擠破頭平想進去,如今顧家貼出告示,要招人,顧家附近幾條街都被擠的水泄不通。
這開遠縣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婦,覺得自己手巧靈活的婆子也有不少。
顧家人忙的嗓子都冒煙了,一撥一撥的登記,然後讓她們簽字畫押,然後對照戶籍。
忙活一天下來,一家子都累的夠嗆。
回到家裡,顧錢氏心疼。
可這要賺錢,也是沒辦法。
把吃的端出來,讓兒子、兒媳婦吃。
“娘,那婆子的事情,您看的如何了?”顧老實問。
“倒是看了幾個,飯菜做的不行!”
顧家人在吃的方面要求有點高,要飯菜做的好,還要愛乾淨。
這買回來可就是一輩子了。
自然得慢慢挑選。
“娘,要不我和五弟妹抽空回來做吧!”顧文氏說道。
“不用你們,你們如今外面忙的暈頭轉向,回來吃現成的就好,可能是我要求太高了,我要求放低一些,實在不行,買回來慢慢教嘛!”顧錢氏說着,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等到舒記把緞布送來,盤扣作坊正式開工。
每天早上,這東二胡同就熱鬧的很,因爲顧家租賃的幾個宅院都在東二胡同這邊。早上賣吃的更是多了起來,很多村子都是牛車把人送來,晚上來接,讓不少人又多了賺錢的路子。
顧家在頓時聲名遠播,周邊幾個縣都知道顧家搭上了皇親國戚,這是要賺大錢了。
對如今顧家當家人,顧老實更是好奇的很。
顧家在蓬勃發展,危險、陰謀也在漸漸靠近……
羅家
後悔嗎?
羅家人是後悔的。
羅秀才坐在椅子上,臉色沉沉。
羅陳氏罵罵咧咧,“這沒良心的啊,如今是要大富大貴了,連我們孃老子都不要了啊,我怎麼這麼命苦,生了這麼個玩意啊……”
羅家三兄弟坐在一邊心思各異。
三個兒媳婦也是,各有各的打算。
羅章氏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做夢都沒想到,顧家居然一夜之間,要暴富了,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要說真真正正開心的,就是二房羅光宗、羅許氏了,因爲他們在東二胡同那邊租了個鋪子,打算拿來賣早點。
前面賣早飯、麪食,後面住人,租金是貴了一些,但是那邊人多啊,而且婦人們都能賺錢了,買點吃的也捨得,給家裡孩子買點東西也不會束手束腳。
二房幾個小子都打算好了,幫着家裡幹活的同時,打算弄輛馬車接送人,再賣點胭脂水粉,一個月也能賺不少呢。
以前在家裡,覺得生活沒勁,如今分家了,才發現日子有了盼頭。
“爹、娘,要我說,咱們直接去顧家,找到四妹,讓她也分點生意給咱們做!”羅德才大聲說道。
越想越覺得靠譜。
羅秀才依舊沒說話。
要說以前,他還能去說點什麼,可羅氏孩子沒了,羅家也沒人去看一眼,他老臉有些掛不住。
“爹,您說話啊!”羅德才催促道。
整個人心裡都是火熱的。
他可是聽說了,於家、文家那邊都可以請一百人做工,一個月賺多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少就是了。
他如今孫子都有了,也想多賺錢。
“說說說,說什麼說,一個個沒用的東西,平時一個個不去走動,如今倒是想起來了!”羅秀才怒罵出聲。
簡直是氣死他了。
他要是知道,顧家有這造化,能這般由着幺兒去作踐。
定是不能的。
這人心啊,偏了就是偏了。
他偏兒子,覺得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加上羅氏素來不爭不奪,有點逆來順受,他越發的看輕了些。
三兄弟不言語。
羅秀才想了想才說道,“去,其他人都喊回來,就說如今分家了,喊她們回來吃頓團圓飯!”
“……”
羅光宗、羅許氏面面相視。
羅許氏一個勁給丈夫使眼色。
“爹,我打算去縣城開館子了,可能沒辦法在家裡,如今分家了,家裡都等着我賺錢吃飯呢!”
羅秀才看着羅光宗,又看了看其他人,“那你們收拾收拾,準備些東西,我和你們娘看看秀蘭去!”
“……”
羅光宗沒有說。
如今就算是去了,顧家也未必會讓他們進去。
那日在街上遇到顧老實,他是厚着臉上前去打招呼了,顧老實卻理都沒理他就走了。
如今,顧家怕是恨極了羅家。
爹孃要去丟臉,他們去就好了。
他可不去!
九月的天,已經涼快下來。
顧家人依舊忙碌,顧歡喜依舊無所事事,在家陪着羅氏,顧雍一個勁的逗羅氏笑,家裡面的氣氛也漸漸好起來。
羅氏小產後,也仔細調理,好好休息,身體漸漸的也休養回來。
家裡人雖然不說,但都掛心着遠在帝都的顧城。
帝都
當今聖上愛才,所以讓各地考生來帝都考舉,若是有好的,直接便進入帝都最好的光明書院。
光明書院裡的先生都是當朝大儒,其中魏家人居多,當今的院長還是當年的相爺魏舒然。
雖然如今年紀大了,但是學問是頂頂好的。
顧城把考試所需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妥當,他很鎮定,也很平靜,內心甚至沒有什麼波動。
中或者不中,他如今並不在乎了。
尤其是那日褚淮西回來後,嚇得瑟瑟發抖,拉着他的手說,“京城太恐怖了,那些黑衣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出現,提着劍就朝二皇子刺去,然後又出現了黑衣人,兩撥黑衣人就那麼廝殺起來!”
顧城知道,褚淮西是一個文人,從小長於溫室,吃過豬肉,卻沒見過豬跑,甚至沒見過殺豬。
他會武功,卻沒實戰經驗。
會害怕是正常的。
顧城也才明白,皇儲爭鬥比他想象的更殘酷,更激烈,所以他必須鎮定下來,不能急切不能害怕不能恐懼,想要做人上人,就得有超越常人的冷靜。
“子鏈……”
顧城看着褚淮西,“怎麼了?”
“我緊張,害怕,我可能這次考不上了!”褚淮西說着,深深的嘆息一聲。
眼眸裡都是迷茫。
顧城伸手,輕輕拍拍褚淮西的肩膀,“心正、氣正,心平氣和,不懼得失,定能通向光明大道!”
“子鏈,你真不想一個農家子,你的心智,比起我,好太多了!”
顧城微微一笑,“我是長孫,是長兄,我家中弟弟妹妹都以我馬首是瞻,我自然要沉穩,做好榜樣,我強他們纔能有人護,爹孃溫善、我若是弱了,誰來護他們?”
“……”
“我妹妹才五歲,乖巧懂事,貼心溫和,從來不曾見她欺負過誰,待誰都淺笑盈盈,回外祖家卻被人推到在地傷了額頭,那潑皮竟然還說她是去打秋風的!”顧城說着,雙手微微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