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飛被濺了一身的江水,臉上更是水漬淋淋,他擦也沒擦,在逼近油輪後,減緩了快艇的速度,繞着油輪行駛一圈,最後目光定在鋼化安全梯上。
身後窮追的打手和他相隔不到三十米,樑飛沒敢再耽誤,鬆開方向盤,雙腿用力在地上一蹬,借力向油輪外的安全梯飛撲過去,精準的抓住一根,手下一打滑,差點直接掉下去,好險他的雙腿勾住了下面的一截,才避免了被大江吞噬的下場。
“砰砰!”子彈砸在安全梯兩側,樑飛一哆嗦,手腳並用朝上爬去,一直吊在這裡,他就是個活靶子!
人拼命朝上爬,而子彈也不間斷的朝他飛射過來,頰骨、手臂、大腿,幾乎全都是被流彈擦過後留下來的傷口。
驚險的登錄油輪,樑飛連口也沒來得及喘,就從窄小的通道一路往油輪內側走。
他必須要快點找到青姐,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油輪內部的走廊很窄,只能供兩個人並排通過,兩側的壁燈一閃一閃的,有些像供電不足,這裡很靜,靜到能讓人毛骨悚然。
樑飛一邊戒備,一邊靠着牆壁緩慢前進。
不對勁!這裡很不對勁!
照理說,奎爺決定在這兒擺宴,負責警戒的人不可能會少,可他這一路走過來,別說是人,就連一個鬼影也沒有見到,安靜到只有自己的呼吸聲相隨。
“啪嗒。”忽然,從左側的房間裡傳出一聲什麼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樑飛緊繃的神經猛地一顫,迅速靠近那扇緊鎖的房門,手掌輕輕握上門把,深深吸口氣,一把將房門打開。
漆黑的房間充斥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樑飛藉着走廊上昏暗的光線,模糊看到一個人的身體直挺挺倒在地上。
這裡是油輪的廚房,在櫃檯前,有一條物體拖行的血痕。
“咔嚓。”手槍的保險栓被打開的聲音,讓樑飛下意識往門後躲去,剛巧,一枚子彈飛射過來,砸在門口的地板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彈孔,還有白色的煙霧正在竄起。
樑飛很冷靜的躲在門後,他聽見裡面的人窸窸窣窣扶牆站起的聲音,期間還夾雜着幾聲冷嘶和微喘。
是個男人,而且是一個受了重傷的男人。
雙眼危險的眯成一條縫,靠着聽覺,他靈敏的判斷出了對方的方位,身體快速從門後閃出來,竄入廚房的爐竈後,悄無聲息接近那人。
在黑暗中,樑飛可以看清周圍的一切,好幾次驚險躲開對方的槍子,數了數,一共七枚子彈,他的彈夾已經空了!
但在沒弄清對方手裡是否還有武器時,樑飛沒敢貿然行動,他輕輕拿起檯面上的一把水果刀,鋒利的刀刃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詭異。
“呼!呼!”那人的微喘愈發急促,看樣子似乎快要撐不住。
樑飛終於出手,從左側的檯面騰空飛起,越過櫃檯,強壯的身體如同一個巨型沙包,狠狠的砸向了那人的身上。
“啊--”撕心裂肺的慘叫,震得樑飛耳朵發麻。
他立馬用手掌捂住對方的嘴巴,水果刀比住他的咽喉:“別動!”
沙啞的聲音,帶着一種死亡的威脅。
那人瞪大了雙眼,嗚嗚的叫着,死亡的恐懼將他整個人包圍,好可怕!這個人好可怕!
黑暗裡,樑飛凶神惡煞的表情,和地獄中的厲鬼沒有任何差別,那雙狹長的眼睛,彷彿透着一股殺氣!
“別出聲,要想保住命,現在,我問你什麼,你最好老實回答。”他威脅道,這種時候還講什麼道義,那完全是放屁!
男人倉皇點頭,表示自己會聽話。
在死亡面前,大多數人第一選擇是保命!顯然,對方是普通人。
“油輪上發生了什麼事?”樑飛鬆開捂住他的手掌,冷聲問道,他必須要搞清楚,在油輪上發生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男人狠狠喘了幾口氣:“我……我也不清楚……我只聽見槍聲,然後大家都在逃,好多人打成一片,老大被手下保護着撤退,我掉隊了……還被子彈打中……所以躲在這裡……”
顯然,他似乎只是一個小蝦米。
樑飛緊皺起眉頭:“你有見到青姐嗎?”
“見到!見到了!”男人再次點頭:“我看見青姐從房間裡逃出來,她身上好多血,身邊有一大羣人保護她。”
“她逃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看見他們往前面逃了。”男人慌忙搖頭,嚇得都快哭出來。
原本以爲自己躲在這裡,就可以躲開危險,可他哪裡想得到,居然會被人單抓,命懸一線。
沒能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樑飛果斷的用水果刀結束了這人的性命,他冷酷得就像是無情死神。
“蹬蹬蹬。”就在樑飛打算出門時,門外的走廊有凌亂的腳步聲響起。
“快,分頭去找老大和樑飛的下落。”刀疤臉大聲吩咐道。
樑飛躲在櫃檯後邊,冷眼看着這些一直追逐他的馬仔從門前跑過去,直到腳步聲離開後,他才重新站起來。
看樣子,他得先搞到這些人和他們的大佬聯繫的方法。
離開廚房,他一邊留意着周圍的動靜,一邊追着馬仔們離開的方向過去,越往前走,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屍體就越多,這些人全都是被槍子打死,鮮血浸滿了整條走廊,牆上、地上,隨處可見飛濺的血花。
樑飛還發現了幾名眼熟的屍體,他們是程於青的人。
情況比他預期的還要糟糕,那些乘坐快艇來到油輪的打手已經不見了蹤影,樑飛擡起頭,看了看走廊上的監控器,心裡立馬有了主意。
他找到監控室,可大門卻緊鎖着。
耳朵輕輕靠近大門,靠着靈敏的耳朵,他清楚的聽見裡面傳出的說話聲。
摸了摸腰間剛剛從屍體中拿到的手槍,他凝神吸氣,然後一腳將大門踹開。
“砰!”房間的門轟然朝內倒塌,正聚集在一起的四個馬仔,掏槍對準門口。
“飛哥?”張新立馬叫停,阻止了同伴開槍的動作,捂着受傷的肩膀從三名同伴的保護中走出來。
他的右邊肩膀正在流血,黑色的西裝外套血跡斑斑,臉上也佈滿了血漬,他驚喜的看着突然出現的樑飛:“飛哥,你終於來了。”
“是你啊。”樑飛鬆了口氣,將手槍重新放好,環顧四周,他們四個身上大多帶着傷,有一個人的左腿被砍斷,有人的腹部中槍,情況很不好。
“到底是怎麼回事?青姐呢?阿天呢?”他急切的問道。
“我們中埋伏了!”張新咬牙切齒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原來,奎爺最初定的地點是在市中心娛樂街的酒店擺宴,可等所有人到齊以後,卻突然接到消息,臨時更換地點,程於青原本想向外界傳消息,但是,他們在進入酒店時,信號就被屏蔽,酒店裡有奎爺從外地調回的打手埋伏,在逼於無奈的情況下,他們只能跟隨奎爺,轉移地點到油輪上。
“我們到了油輪以後,就遭到搜身,猛虎幫的大佬不肯答應,當場就被擊斃,當時現場一片混亂,天哥拼死護着青姐逃到房間裡,而我和大家也失散了,我帶着兄弟們一路殺出來,但怎麼也找不到青姐的下落,還連累兄弟們受了傷……”張新十分懊惱,沒有能夠保護好青姐這件事,讓他心裡格外難受。
“她不會有事的,”樑飛安慰道:“這麼多年,她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別以爲這點小事就能打敗她!”
這話,是在安慰張新,何嘗不是在安慰他自己?
“監控器有沒有發現?”他巧妙的將話題轉開,看向後方的監控設備。
除了甲板和後邊的船尾的監控器還能用,其他地方的全都被毀了。
“不行,有人把監控器毀掉,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線索!草!奎爺這次根本就是衝着咱們來的。”說什麼合作,他從一開始就是假裝的!
“不,他針對的,恐怕不只是我們。”樑飛腦子一轉,心裡隱隱有一種猜想:“如果只是爲了針對咱們,他不可能無差別襲擊所有的老大,恐怕,他是想利用這次的機會,佔領平海市的黑道!”然後成爲平海市黑道的土皇帝!
只有這個理由,才能夠說得通。
“能聯繫外界嗎?”樑飛再度問道,現在情況不明,又不清楚青姐的下落,光靠他們這些人,不可能做得成什麼事,他必須要聯絡外界,尋找支援。
“可以,我原本就打算這麼做。”張新嘿嘿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強,他指着監控器前的一臺老式電腦:“雖然手機訊號被屏蔽,不過,我可以利用網絡。”
“好,替我接警察局,告訴他們,我們的位置。”樑飛的心安定了少許,“這裡交給你,我去找青姐。”
“飛哥,我們和你一起去。”三名馬仔急忙開口。
“不用了。”他們的身體就算跟着一起,也幫不了什麼忙,樑飛隨手抽出兩把手槍,扔到桌上:“留着防身。”
“飛哥,你要小心啊。”張新很清楚,他們跟去只會是一種拖累,於是,在樑飛出發前,提醒了一句。
樑飛做了個OK的手勢後,才離開監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