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難
“不想那麼多，你倆挺適合的。”
芊芊第一次當着魏翌晨的面說鼓勵的話，當然，也是第一次說鼓勵他倆愛情的話。
魏翌晨叫了輛車，要送芊芊和呂薇回家。芊芊推脫說自己別處還有事，就不勞魏翌晨送了。
告別芊芊，魏翌晨扭頭看坐在身側的呂薇。呂薇兩三天沒有洗頭髮了，頭髮成縷地粘在頭皮上。他腦海裡不由自主回想起鍾世麟的話：她從小到大沒有自己洗過頭……
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蔥白一樣的手指間上，畫着美甲。鍾世麟的魔音又在耳邊響起：在恆隆做美甲，一次四位數……
得不到芊芊認可的時候，他一根筋地想證明自己；芊芊鼓勵他們時，他反而開始退縮。他養不起呂薇，確實養不起。
也許，他應該像芊芊一樣，跟呂薇好好談一談，讓呂薇化開心結，放下他們之間的愛情。
送呂薇到家後，呂薇媽媽客氣地挽留魏翌晨留下來吃點心。呂梁也殷勤備至，要魏翌晨坐一坐，歇歇腳。
魏翌晨盛情難怪，留了下來。屁股還沒有挨着沙發，手機先響起來。手機鈴聲似乎格外急切，引得他心不有一慌。
“喂！喂！你是……你是你媽的兒子吧？”一個粗獷的聲音衝出來。
要不是聽到姆媽趙雪蓮同志的聲音，魏翌晨一準覺得這是個精神病來電。
“我是那個賣牛肉的。你能過來一下嗎？”
魏翌晨心中的不詳預感“嘭”一下炸開。幾天前，姆媽去買牛肉，被賣牛肉的拽住，說姆媽沒有給錢。當時鑑於吃瓜羣衆的壓力，攤主承認是他記錯了。
這一次，聽語氣，攤主應該是有確鑿證據了。
魏翌晨太陽穴突突直跳。此時此刻，他情願是姆媽貪小便宜沒給錢，而不是記不住沒給錢。
魏翌晨在電話裡跟攤主說，請待他姆媽好一些。他馬上趕回去，去過確實是他姆媽的錯，他連上次的錢也一起補償。
攤主吁了口氣，說他也是兒子，有魏翌晨這樣孝順的叮囑，他一定會耐心等待魏翌晨的。
魏翌晨預估自己趕到怎麼也得是一小時一刻鐘之後的事情了，他給李叔叔打電話，讓李叔叔先行過去看看。呂梁早已發動車，在等魏翌晨。
出於一種無法言說的補償，呂梁老老實實當司機，一句額外的詢問也沒有。
只花了不到一小時的時間，車子就開到了魏翌晨家附近。魏翌晨要下車，呂梁喊住他：“我就在這裡，需要時，打我電話。”
魏翌晨想說不需要他等在這裡，見呂梁的表情，知道說服不了他。胡亂點頭後，快步奔赴樓下的菜市場。
晚上八九點，菜市場打樣的時間。
賣牛肉的攤位上發着紅光，紅光照在人臉上，平添一種詭異的喜感。
大約是攤主把自己的塑料凳拿出來了，魏媽媽坐在凳子上，拿手當扇子，在12月的上海之夜扇扇子。她的焦躁，魏翌晨一眼可知。
“姆媽。”魏翌晨佯裝輕鬆，喊了一句。
魏媽媽看到兒子來了，眼淚嘩嘩往外涌。她奔向兒子，哭訴自己如何受了委屈。賣牛肉的攤主好幾次要打斷她，都被她兇狠地瞪了回來。 “我兒子來了！你們都別想欺負我！”
“兒子！報警！你要相信姆媽，姆媽絕對沒有不付錢。”
魏翌晨內心狠狠動搖了。姆媽說這些的事情表情太真實了，絕對沒有撒謊的痕跡。魏翌晨目光剛一不小心轉向李叔叔，李叔叔立刻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而且表情非常尷尬。
魏翌晨動搖的內心又冷靜下來。
他拍着姆媽的後背，表示相信她，知道里面一定有誤會，由他出面去解決誤會，請姆媽放心。李叔叔很接翎子，馬上哄着魏媽媽，去別的攤位買收攤兒的便宜菜去了。
魏媽媽離開後，靠着案板的牛肉攤主立刻精神起來。他拿出油光光的手機，一臉得意地給魏翌晨看。
“你看，你媽來了……看到沒？她在挑揀肉……得虧時間有點晚，沒什麼客人，不然都拍不這麼清晰。”
“這套監控花了我1800塊呢，我賣多少牛肉才能賺1800塊的純利潤？要不是上次你媽訛詐我，我還下不了裝一套的決心呢。”
牛肉攤主的老婆扒拉攤主的胳膊，提醒他少說點，攤主脖子一梗：“我又沒有造謠，連話都不能說了？”
魏翌晨只感到透心涼。
視頻裡，姆媽自顧自挑肉，挑完之後讓攤主秤，稱完之後高高興興放進自己的包裡。全程沒有付款的動作。被攤主叫住之後，姆媽喊叫着解釋，說付過錢了，明明付過錢了，怎麼能血口噴人？
晚上的菜市場人很少，爲數不多的買家多是疲憊了一天的格子間打工人，他們只是漠然地瞥一眼牛肉攤，就從攤邊走過。
魏媽媽一個人喊叫着，製造不出圍觀的場景。而牛肉攤主，此刻認出了魏媽媽。
得虧他想出給魏翌晨打電話的主意，才免去魏媽媽在喊叫着證明自己上浪費力氣。
在牛肉攤主的鐵證面前，魏翌晨只有掏錢補償的份兒。
“你媽這種情況，我們見過。”大約是魏翌晨掏錢很爽快，攤主老婆有安慰之意，“也是個老太太，那家的女兒就沒有你好說話。
跟我們吵，說我們誣陷他們媽媽。吵得老兇了。後來沒辦法，報了警。報警也沒有解決問題。沒有裝監控。大家各自認倒黴。”
魏翌晨沒興趣聽別人家的哀傷故事。正要走，又聽攤主老婆說：“後來呀，老太太的女兒來跟我們道歉了。她帶她媽去拍腦CT，拍出來腦萎縮，老人腦，也就是俗稱的老年癡呆。”
“別亂說！你能記準啥？說得跟真的似的。”
“我明明記性很好……”
魏翌晨離開牛肉攤，腳步虛浮，視線模糊，走了好幾步，才發現自己落淚了。
好難。
真的好難啊。
他才25歲還不到，還沒有充分長大，還沒有組建家庭，就要先面臨母親已老。
身爲獨生子女，沒有人可商可量，他該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