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誰家關係不帶點扭曲
“你覺不覺得我家有點缺氧?”
魏翌晨張口結舌。呂梁想問的是家裡氣氛壓抑不壓抑吧?是壓抑,只是以魏翌晨的情商,不會這麼隨便就蓋棺定論。
“其實,我着急喊你出來,是不想讓我媽難堪。”
“你這話說得太武斷了吧,”魏翌晨發急道,“我跟阿姨相處得很融洽。”
“我知道,所以我纔要這麼急喊你出來。因爲,”呂梁停頓,“因爲接下來就到了我奶奶刁難我媽媽的時間了。而我姐在這個時間彈琴,也是爲了掩蓋尷尬。”
魏翌晨再次張口結舌。他沒聽錯吧?
“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家裡人際關係很扭曲?”
魏翌晨清嗓子,避免回答眼前的尷尬問題。
要說扭曲,誰家關係不帶點扭曲呢。譬如他家,他明明是個孩子,卻要操老媽的心。大家只是扭曲的程度不同罷了。
“你家……看上去還好的呀。”魏翌晨違心道。
呂梁搖頭。他和魏翌晨靠在一座橋的白色欄杆上。高爾夫別墅小區得天獨厚的優勢是比鄰高爾夫球場,環境優美如畫。半中午的晨風吹過青年濃密的鬢髮,吹動青年的衣裳。
“我給你分析一下。別的爸爸會爲兒子的成功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我爸的爸爸不是。我爺爺一輩子一無所成還對我爸橫挑鼻子豎挑眼,普信男鼻祖。如你所見,我爺爺,天天戴個假面具維持他早就碎一地的尊嚴。
我爸,認爲一家人都吃他的喝他的,什麼都不幹,天天躺在他辛苦掙來的財富上,所以他有底氣頤指氣使,而且認定家人應該理所當然聽他的。
這這麼個目中無人的男人,同時又是個愛面子的人,腦袋裡裝滿了條條框框,可惜這些條條框框從來都是用來框別人的。他自己則是個法外狂徒。
他用框子框我,不過,我從小吊兒郎當,爛泥扶不上牆。
他用框子框我姐,所以我姐琴棋書畫樣樣都學,可惜樣樣都稀鬆;我姐讀書時平時成績很好,一遇考試就考砸,不得不說這裡面有一種無聲隱秘的反抗。
我爸實在沒法,只能接受家裡愛學習的那個孩子‘有點笨’,’聰明的’那個不愛學習。
被他用條條框框框得最厲害的,是我媽。不同的時期,他對我媽有不同的要求。他創業根基未穩的時候,要求我媽必須會應酬;他創業小成的時候,要求我媽安心在家帶孩子;孩子大了,他要求我媽必須賢惠孝順。換句話說,讓我爺奶滿意,纔是我媽現在存在的價值。
我姐很心疼媽媽。她問過我,媽媽爲什麼不乾脆離婚?
我知道原因,但我沒告訴她。媽媽離婚就會同時失去姐姐和我。我爸是個不講武德的人,他有錢,有的是辦法讓阻止媽媽聯繫我和姐姐。雖然我跟我姐已經成年,在金錢面前還是幼獸,沒有能力對抗爸爸。我能想象,一旦媽媽跟爸爸離婚,我們就會在媽媽的生活中‘被失聯’。
媽媽準是一想到將來沒法參加我們的婚禮,沒法看到我們的孩子,就喪失了反抗的勇氣。
是我們這兩個她自己生養的孩子,反而成爲幫兇,困住了媽媽。
我跟姐姐說,媽媽沒離婚,是因爲她還愛着爸爸。愛誰就會爲誰受苦。我姐大約是相信了。
最後再說說我奶奶。別看她笑得慈祥,其實內心冷酷無比。她只對自己人好。
就衝我媽跟我爸結婚這一條,我媽做再多,也成不了我奶眼中的自己人。我奶永遠覺得我媽是搶走她兒子的敵人。
我以前很天真,跟奶奶透露,她兒子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爲,情人不斷。我不指望她去勸誡我爸爸,只希望她能同情媽媽,減少對媽媽的敵意。結果,她非但不同情我媽,還甚是滿意,覺得她兒子替她報復了她的仇人。 你說,這得有多扭曲?我姐就生活在這樣一個家裡。你說,她會最在乎什麼?”
信息量太大,魏翌晨有點處理不過來。跟呂梁講的這些一比,他和趙雪蓮同志之間的小扭曲,不值一提。
“最在乎的是真誠。誠心實意,忠心耿耿,簡簡單單,幸福美滿。”呂梁自問自答。他對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神情不乏嚮往之色。
每一個詞都如同當頭棒喝。
魏翌晨的靈魂被打下烙印。
他要誠心實意地對待呂薇,他要對呂薇忠心耿耿,與呂薇相親相愛,簡簡單單地幸福下去,攜手走完這說長也長說短也短的人生。
魏翌晨在陽光、晨風和瀲灩的波光中重重點頭。
呂梁側臉望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下午,我爺爺奶奶午睡後,我姐姐就能出家門了。我下午去浦西談生意,順路帶她去找你。”
魏翌晨懷着篤定的決心和美好的期待,回家去了。
回到家門口,纔想起來,忘記給趙雪蓮同志買烤鴨了。
房門打開,趙雪蓮同志正呆坐在小方飯桌前。她看到魏翌晨的瞬間,眼睛都亮了。
“你個小東西,你是昨天晚上偷跑出去的,還是今天老早發神經出門的?”魏媽衝到魏翌晨面前,短短几米距離,被她衝出百米衝刺的氣勢。
出乎魏媽意外,魏翌晨沒有躲閃,而是狠狠擁抱了她一下。她的驚慌和怨氣,瞬間被用力的擁抱擠走。
魏翌晨忍了又忍,才勉強忍住講出昨晚夜宿呂薇家這件事。
他力爭平淡地對魏媽說,他心血來潮,早出門鍛鍊了一下。
“你撒謊。我在小花園溜過好幾圈,根本沒有看到你。”
魏翌晨繼續平淡地看着他媽媽:“誰說我去小花園鍛鍊了?我去養老院鍛鍊身體去了,那裡又漂亮又清淨,早晨鍛鍊,美得很。”
“就你那指甲蓋兒大的養老院?”
魏翌晨露出苦笑。
養老院的前後院確實不算大。
休息日不必去指甲蓋兒大的養老院,魏翌晨專心等下午。下午呂薇就能出門。魏翌晨一邊扒拉考公的書,一邊想,原來呂薇總是下午纔出門,原因出在她爺爺奶奶身上,而不是他從前想當然認爲的是呂薇懶牀。
下午一點半,呂梁打來電話。
呂梁說他把呂薇順路捎來了,就在魏翌晨家前的馬路上,讓魏翌晨火速下樓領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