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敢軍在狂風驟雨中喘息。火車站據點風雨飄搖;鎮內據點幾度易手;機場惡鬥不斷;形勢最爲最嚴峻的數崑山陣地,守軍背水一戰,緬軍像鐵鉗一樣,不計傷亡地壓縮着他們的生存空間,讓他們透不過氣。
曾大帥記不得第幾次擊退敵人的進攻了,此時他躲在一堆碎石後,將一個彈匣換上,又給手槍按上子彈。硝煙帶着灰塵刺激着他那乾涸的喉嚨。
舔了舔嘴脣,左右環顧生死追隨的部下,心中一陣刺痛。
近四百人上山,眼前活着的才百來出頭,那些犧牲的戰士直到最後一口氣還以他爲傲,可他甚至無法保住他們最後的尊嚴——帶着他們的遺骸返回家鄉。
“大帥,調最後的一個班上來吧。”
朱敢依舊忠實守護在他身邊。
曾大帥回頭望去,一條小路通向山腰,上去數十米就是炮兵陣地,那裡蹲着黑壓壓一片的俘虜,足足八百號人馬。爲了加強防線,他一再抽調看守俘虜的力量,此時,上面到了最虛弱,最危險程度,只剩一個班,十人,輕重機槍各一挺面對上千俘虜。
如果俘虜趁機反噬,守軍將面臨腹背受敵的境地,勢如驚濤駭浪裡的一葉孤舟,迅速沉沒,難掀一絲漣漪。道理雖如此,可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等等,”剛要點頭同意,一個主意飄過他腦海,“看守不變,從俘虜中選少數民族戰士,派給他們槍支。”
啊?!
朱敢眨着眼睛,一時消化不良。
曾大帥的意思多少有點病急亂投醫:臨時抓壯丁,徵用緬族以外的俘虜加入果敢軍。
無人提異議。或許是那些俘虜的表現給他們信心。
俘虜們從頭到尾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即便守衛力量減弱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也寧願安靜蹲在原地上,雙手抱頭,沒爆發血性殺出一條血路。
很快,朱敢帶回了百十名俘虜,有克倫族的,撣族的,還有諸如羅興亞人此類曾大帥從未聽說過的民族。曾大帥纔不管那麼多,每人塞給一支突擊步槍,讓朱敢鼓勵他們爲自由而戰。
尚未動員完畢,敵人開始進攻了,從廢墟中,樹林裡,山坡後,蜂擁而出,密密麻麻,讓行軍蟻兵團相形見拙。
戰鬥一開始就直奔高潮。緬軍指揮官率督戰隊親自押陣,雙方寸土相爭,死戰到底。
敵人依仗人數衆多,衝近與守軍形成犬牙交錯之局勢,你來我往扔手雷,陣地掀起一片煙霧與迷塵。
硝煙濃厚,伸手不見五指,曾大帥扔光了兩個手雷,打光了三個彈匣,只剩下一把手槍,敵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名敵兵慌不擇路迎面撞入懷,與他一起摔倒。聽見對手操一口緬語呱呱驚叫,曾大帥毫不猶豫用手槍抵住他的腹部,連扣數槍。
幹掉敵人,摸起繳獲的步槍半蹲不動。形勢不妙,叫嚷面語的多,甚至從身側後飄過來。
他知道已經到了最後時刻。或生或死,九死一生。
腦海裡再次不自主浮起那張俏臉,還有那道水手裝的可愛倩影,與第一次踩地雷時的情景毫無二致。
冒險並不永遠成功,總要付出代價,或許這就是古人常言的將軍難免陣前亡吧。再見了,親愛的傾卿小美眉……
一道朦朧人影衝破硝煙近在咫尺,嘰裡呱啦的呼喝打斷他的思憶。
菠蘿麻子,拼了,多殺一個賺一個。
思想有多快,動作如是。只見他敏捷躍起,刺刀閃電般遞出,刺破硝煙,扎透迎面過來的朦朧人影。經驗決定成敗,煙霧中開槍,槍口的火光會暴露身位吸引子彈,選擇刺刀的效果更好。
啊!
敵人慘叫。
他迅速收回81槓,轉向下一個目標。
逮住條大魚了,一名少校。
曾大帥立刻意識到中獎了,這是他翻盤的最好機會。
殺!
爆發同歸於盡的氣勢。
顯然,緬軍營長沒有心理準備,鎮魂攝魄的怒吼和陰森帶血的刺刀嚇將他嚇得靈魂出竅,手槍落地。他負責驅趕士兵作戰,沒想到一個不小心衝過頭,身陷險境。
也不知道緬軍營長拜了哪尊大佛,眼看刺刀捅破他的小腹,一具屍體絆了曾大帥一下,刺刀一偏,只中他的手腕。
緬軍營長嚎叫,劇痛讓他醒悟,掉頭就跑。
曾大帥打一個趔趄,轉瞬間,從獵人的位置變換到獵物,一名踏步上前的敵兵端着AK47出現在他面前,只須幾
毫秒即可將他掃成蜂窩狀。
噠噠噠……
槍響,馬蜂窩誕生。緬軍士兵則帶着遺憾色倒下……
硝煙中,盡職盡責的警衛營營長朱敢捂着鮮血直流的手臂傻笑。
又一回合結束,果敢軍慘勝,緬軍志在必得的攻勢因爲指揮官臨陣退縮而虎頭蛇尾。
緬軍營長的膽怯是一個偶然因素,臨時徵召的少數民族士兵起到的作用不容抹殺,單憑果敢軍的力量根本無法抵抗敵人剛纔的衝擊。
短短的二十多分鐘,包括少數民族士兵在內,果敢軍又損失三十多人。
戰鬥並未結束,緬軍營長惱羞成怒,收攏敗軍捲土重來。
曾大帥將朱敢扶到一個土包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手雷遞給他。雖然他沒說啥,可朱敢看得出,老大的眼神有訣別之色。
敵人來了,密密麻麻,分不清是人,還是樹杆。
曾大帥趴伏着,右眼半眯,與步槍準星和一名敵兵三點一線,右手食指扣在扳機上……
歷史到此再次出現奇蹟,荒誕的奇蹟。進攻中的敵人忽然發生騷亂,紛紛停下腳步回頭張望。他們的營長再次當逃兵,這一次逃得莫名其妙。
怎麼回事?
曾大帥等人疑惑地望着眼前不可思議一幕,佔據優勢的敵人退了,如消褪的潮水,如驚慌的羊羣。
誘敵深入?驕敵之策?
好幾個計謀從曾大帥的腦海裡閃過又飄走,山下密集的重機槍槍聲不支持他的想法。
一個小時之後,水落石出,答案揭曉。
果敢軍的援兵來了!緬軍使的計謀是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讓時光倒流一個多小時。那個時候,位於山頂的攻守雙方正忘情投入激戰,山腳下,呂亞祺所率的12輛69式中型坦克剛好抵達。
緬軍官兵誤以爲來者屬於第11師的坦克連,歡呼迎接。苦於不會操作坦克炮的呂亞祺樂得將計就計,行至百米距離突然發難,操作炮塔上的高射機槍收割生命,或許覺得不過癮,乾脆傳令將油門踩盡,頓時12輛69式中型坦克咆哮噴出滾滾黑煙,龐大的身軀橫衝直撞,令人毛骨悚然的履帶瘋狂絞肉,數百名緬軍官兵被蹂躪得鬼哭狼嚎。噩耗隨着潰兵傳到山腰,直接摧毀了緬軍指揮官的最後一絲意志。
崑山保衛戰以緬軍慘敗收場。第11師的兩個營兩千三百餘人死傷八百多,投降六百,餘者逃得無影無蹤。
終於贏得最關鍵戰役。曾大帥長鬆一口氣,苦笑,臉上不見任何高興之色,只是命令多富營長儘快構築防禦和讓呂亞祺去接收榴彈炮。
三十門榴彈炮盡歸呂亞祺指揮,賦予他生殺大權。
人類發展史上經常有人迷惘發問:真理在哪?
強人給予這樣的回答:在大炮射程內。
擁有崑山炮兵陣地者有資格說這話。崑山炮兵陣地,傲視方圓十五公里。
援軍帶來有生力量的同時,也帶來了電臺。曾大帥原先的電臺在空襲中損毀,無法與各部聯繫,有了電臺,崑山的大炮可以給予各部足夠的火力支援。
通訊兵首先與三營營長建立聯繫。電波承載着嘶啞和十萬火急的聲調,從軍用火車站方向傳來。三營營長聲嘶力竭呼喚了一整夜,內容只有一個:炮火支援。
軍用火車站受到至少上千名敵人的圍攻,幸虧曾大帥把在火車站繳獲的12挺高射機槍都留給了三營一連與警衛排,否則他們不可能堅持到現在。
第11師的重炮營掌握着一份蠻德勒地區的數字地圖,地圖上標示各個重要目標的座標。在緬軍炮兵俘虜的指導下,呂亞祺親自操作一門105榴彈炮試射,經過後續兩炮校正,三營長通過電臺報告落點正確。
“正北偏西1,射角30,距離5550到5700,爆破榴彈,5發覆蓋齊射!大炮開兮轟他娘!”
隨着呂亞祺的命令,傳令兵逐一重複,接着山搖地動,煙霧繚繞,一發發炮彈憤怒出膛,劃出一道道火痕,飛向遠方天空……
二十門105榴彈炮齊射,天地間鬼神爲之肅然,彈着點宛若人間地獄,火光塵土與碎屍殘骸共舞,鬼哭狼嚎湮沒在氣壯山河的爆炸聲浪中。
100枚炮彈將軍用火車站外圍耕犁一遍,緬軍,還有剛纔囂張的攻勢爲之煙消雲散。
“炮兵兄弟打得好!炮兵威武!哈哈,緬軍死的死,跑的跑,沒了!”
三營營長興奮上報戰果。
解決了三營的困境,炮兵們又手忙腳亂將炮口對準機場方向。國仕峰在步話機裡哭訴援軍遲遲未到,目前正苦苦抵抗兩千多敵軍的輪流圍攻,形勢危殆。
後援的時刻表嚴重背離計劃,直到此時第一輕步旅的第三批援軍纔到達客運火車站,然而,他們無法迅速前往預定戰場,德衝在此佈置一個營的守軍,截斷了他們前進步伐。
戰鬥非常激烈,雙方拼死廝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第一輕步旅三個營的官兵們略佔優勢,一點點地蠶食着守軍的陣地。
第五批援軍甚至無法進入蠻德勒鎮外圍,聞訊趕來的緬軍將他們堵截在野外,兵力方面,果敢軍人多,但是緬軍佔據裝備上的優勢,負責打狙擊的第11師擁有的一個機步營,轄下36輛85式裝甲運輸車,二十輛裝載高射機槍的皮卡,火力兇猛。
第二輕步旅的三個營苦苦支撐,隨時有被擊潰的可能。
崑山上,曾大帥聽到的火力支援請求此起彼伏,連死守鎮內的福山營長也熬不住了。可謂遍地吃緊,顧此失彼。
“告訴國仕峰堅持二十分鐘,三十門火炮先支援第二輕步旅!”
曾大帥果斷作出抉擇。解決危機最有效的辦法是讓援軍源源不斷開入鎮內。
命令下,呂亞祺不打折扣執行,再次調轉炮口。
蠻德勒鎮外,果敢軍第二輕步旅官兵依託突起的鐵路路基和爲數不多的反裝甲武器——40火與緬軍血戰。
緬軍的裝甲運輸車和皮卡機動性強,使得果敢軍的火箭彈屢屢落空,而果敢軍暴露的火力點往往無法逃過他們的炮火。戰至傍晚,緬軍指揮官決定發起總攻,鎖定勝局。
36輛裝甲車,二十輛皮卡集結,步兵們集結。指揮官的意圖是突破一點,全線擊潰。
突然,一枚炮彈從天而將,落在戰場右側一公里外,震耳欲聾的爆炸將交戰雙雙嚇一跳。
炮擊對像是誰?雙方心裡有數。崑山炮兵陣地在果敢軍的手裡,肯定不會轟擊自己人。
緬軍指揮官不顧混亂,下令提前出擊,企圖與果敢軍絞殺在一起好讓他們的炮兵投鼠忌器。
很快第二發炮彈落下,落在緬軍身後數百米,泥土沖天激射。
緬軍腳步加快,逃難似的。
不料,第三發炮彈落在他們前方,炸出一個直徑數米的大坑。
傻子都明白過來了,前三發爲校射,一旦確定座標,可怕的覆蓋齊射即將臨頭。
裝甲車可以藐視輕步兵,但絕對不敢對重炮無動於衷,一顆炮彈可以輕易將車輛撕成碎片。
緬軍開始恐慌,有人刻意減緩速度,有人拼命加大油門,沒上車的步兵則各個狀態都有,像炸窩的螞蟻。
覆蓋性齊射終於降臨,大地在顫抖,空氣在燃燒。果敢軍第二輕步旅官兵有幸看到的仿似世界末日的情景:鋼鐵火雨籠罩着整支緬軍,諾大個鐵傢伙挨一炮居然飛上天翻滾,有突破炮火封鎖的裝甲車,卻活脫一個個從地獄出來的逃難者,狼狽,慌不擇路。
十數分鐘內,數十輪炮火將緬軍的機步營蹂躪得面目全非,二十多輛裝甲車和皮卡或損毀或翻側,死傷三百餘人,癲狂者無數。硝煙未散,第二輕步旅官兵抓住戰機發動反衝鋒,殺入驚魂未定的敵人當中,盡情享受炮兵創造的勝果。
初步統計數據上報,第二輕步旅三個營全殲了緬軍的機步營,繳獲二十輛裝甲車,十輛皮卡以及俘虜數百。旅長陳湯再利用到手的裝備臨時編制了一支機動先遣隊,率領他們急速趕往鎮內支援。
此時遠在崑山上的炮兵們沒有時間去品味戰果,也沒有這份心情,連續發射數十輪火炮轟得他們兩耳嗡嗡雙眼赤紅,儘管如此,他們還得去救下一場急火。機場方向,國仕峰叫苦連天,再無支援,他唯有炸燬戰機等待最後光榮一刻云云。
緬軍的炮兵俘虜向呂亞祺建議停止炮擊,讓打得滾燙的炮身冷卻。呂亞祺也知道眼前這些老舊的重炮需要喘氣,否則極有可能炸膛。
山下渴望火力支援,山上需要休息,矛盾相對,怎麼辦?
呂亞祺想了想,決定輪流炮擊,每次動用十門,降低射速,同時驅趕俘虜運水過來物理降溫。
少總比沒有強,至少能延遲敵人的攻勢,爲援軍及時趕到爭取時間。
至於鎮內的戰鬥,十分鐘前,曾大帥已從來援的四營和五營中各抽調一個連隊的兵力,並親自指揮,協同12輛69式中型坦克殺個回馬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