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數月，曾經無比熟悉的漢中市在寶耶眼裡變得面目全非。記憶中，這座他駐防的城市繁華似錦，生機勃勃。而眼前，仿如夢境裡的虛幻，從直升機上俯瞰，滿城殘垣斷壁，一片悲涼破敗景像，遍佈每個角落的一道道濃煙，一處處火光，恰似爲人間地獄作出最精確的註解。
遠在十數公里外上空時寶耶就注意到，全市最高、38層樓的飛龍大廈憑空消失；漢海油投資興建的第二高標誌性建築——能源大廈，也只剩下了燒焦的框架黑乎乎聳立在那，像一座鬼城；甚至於大帥府，飛越其上空時，見到的只是廢墟。
進入市區，直升機沿着河道低飛。忽然機艙內有士兵發出驚叫，寶耶回頭正欲怒斥，發現士兵們貼在一個個窗口前外望下看。
直升機高於地面20來米，河面情況一目瞭然。河邊水草叢生，一艘客輪翻側擱淺其間，士兵們的驚乍非爲客輪的悲劇，而是客輪周圍的浮屍，一眼望去，數十具，羈絆在水草叢之間，因爲近距垂直觀看，特別清楚，死者衣物五顏六色各式各款，有婦孺，有白髮者，分明一羣平民。
當震驚消褪，憤怒漲潮，家仇國恨的怒濤激涌血脈，衝擊大腦，染紅眼球。這已經超越戰爭的範疇，完全不折不扣的恐怖主義，一個以民主名義肆無忌憚攻擊民用設施屠殺平民的邪惡政權對人類犯下的滔天罪行。
是可忍孰不可忍？寶耶感到了羞辱，作爲一名軍人，作爲一名老兵的羞辱。拳頭緊捏，手臂青筋怒漲浮露。
“營，營長，他們怎麼轟炸平民？”剛跨入老兵行列的下士茂三愣愣地望着機艙外，一幅錯愕不可置信的表情。
寶耶努力控制情緒，冷聲道：“奇怪嗎？他們歷來如此。伊拉克與阿富汗就是鮮活的例子，今天輪到我們。”
茂三彷彿極不情願地接受了事實，良久，喃喃道：“原來以前的我很傻很天真......”
“英雄們，坐穩了，準備降落。祝你們戰鬥順利，有機會替哥們多幹幾個花旗鬼子。”前座飛行員嘶啞的吼聲。
英雄，機艙內的15名首都師官兵，包括寶耶和茂三當之無愧。他們剛從金三角榮耀歸來，奉命回防首都。由於進出漢中市的公路受到嚴重破壞，官兵們拋棄裝甲等重裝備，從四海鎮搭乘運輸直升機進入陣地。寶耶營一如既往當先鋒，分乘20架直8南下。
直升機機羣在漢中大學籃球場降落。曾大帥重視學校建設的成果開始在軍事方面得以體現，空軍基地遭重創，籃球場充當臨時降落場。整個大秦範圍內，每所中小學校至少有一個標準露天籃球場，大學更多，比如漢中大學，10個籃球場和4個網球場連成一片，一次起降20架直8表示毫無壓力。
爲迎接這批直升機，後勤部部長吳漢民連夜組織了十數輛油罐車和檢修車等候。直升機甫降落，檢修車載着維護組官兵進場。技師在爲直升機體檢，維護。
“少校，請你儘快率部上卡車。”吳漢民嫌在場的大兵妨礙運送傷員工作。
寶耶敬禮，道：“報告首長，直升機上還有武器裝備。”此番他們帶來了大量的巷戰物資，毒蜂無人機系統、小口徑迫擊炮、狙擊步、拐彎槍、遙控武器站、狙擊榴彈發射器、反坦克地雷、反直升機地雷、遙控炸彈、各種輔助器材甚至狼狗，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吳漢民掃了眼正在卸貨的官兵，點了點頭，“加快速度，傷員等不起。”
“明白！”
寶耶轉頭大聲吆喝本部官兵抓緊時間。
吳漢民看看手錶，又擡頭望望校道盡頭，神色凝重着急，似在等待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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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你們一共就來了20架直八嗎？”儘管總參部發來的電報清楚說明了直升機數量，可他還是不甘心。沒辦法，傷員太多，遠遠超過首都醫療系統的救治能力，而花旗國對陸軍醫院的暴行更加劇了資源供需矛盾，至少有600名重傷員需要及時轉送後方，否則他們中的絕大部分熬不過24小時。
600名傷員，600副擔架。而每架直8的艙容最多容納15副擔架，這就意味着有一半重傷員將失去生命。
寶耶漫不經心指着北方天空，道：“臨時增加了一架，我的一個班士兵在上面，估計15分鐘後到。”
吳漢民翹首注視北方天際，什麼也沒看到。
“只有一架？”略爲失望。
“是的，將軍。”
正說着，一支武裝皮卡車隊順着校道卷塵而來。
車輛急停，跳下一夥武裝官兵，迅速四處拉警戒。
大帥？！
吳漢民與寶耶異口同聲的驚訝。
沒錯，來者正是大秦三軍總司令，曾大帥。
寶耶激動敬禮，偶像果然膽識過人，魄力過人，以身犯險，四天四夜的烈火熔城若等閒。
“大帥，你，你怎麼還沒後撤？”吳漢民反應過來開始着急上火。若將大秦比作一幢大廈，那麼老大就是最主要的支撐柱，核心，能否安然渡過這場前所未有的超級風暴，全靠他坐鎮穩定軍心，豈能在風雨飄搖的前線冒險？
曾大帥笑笑，給寶耶營長回軍禮，沒解釋。昨夜送傷員去陸軍總院，到了發現醫院一片狼藉，現場黑燈瞎火，從各處抽調來參與搶救工作的工作人員沒認出他，也沒功夫招呼他，甚至強行徵用了他的車輛轉運傷員至其它醫院。後來朱敢與白幕大趕到，三人碰頭開了個簡短會議，正式恢復白幕大的軍職委以城防重任，並將衛隊加強到他麾下。朱敢連夜又找來電視臺攝影組製作了“大帥在首都”“大帥抓海狗”等兩個視頻。忙到早上，朱敢收到老鷹與龍凱旋聯合急電，說派了專機過來，以命令的口吻敦促他“綁送”大帥登機。於是上電視振奮軍心的計劃、探訪防空旅的計劃、去各大醫院慰問傷員的計劃紛紛“被”取消，行程歸一，到漢中大學等待專機。
“傷員呢？”曾大帥環視四周，沒看見預期中的救護車。20架直8運兵入城是副業，此行主要目的是接送重傷員回後方救治。在總參部給朱敢的電報裡有提及這一點。
吳漢民說：“快到了。”
說曹操，曹操到。校道出現一支救護車車隊，尖銳的笛聲響徹整座校園。
車隊之龐大令人吃驚，一眼看不到盡頭，感覺全市的救護車都來了。
吳漢民黯然道：“一夜之間軍民死傷過萬，全市醫療系統收治傷者8000多人，其中重傷近兩千，是前三天總和的5倍。”
“這麼多？”比預估要嚴重，曾大帥不禁皺眉。
吳漢民咬牙切齒道：“狗日的王八蛋實行無差別轟炸，民房，商業區無一倖免，甚至醫院也遭黑手，陸軍總院捱了三顆炸彈，資源更加緊缺，醫生、牀位和藥物都不夠，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那些重傷員只能在等待中受盡折磨慢慢死去。”說到這，吳漢民雙眼赤紅，當年兄長在醫院裡的絕望哀嚎慘況如皮影畫般一幕幕閃過腦海，噬心蝕肺。
觸景傷情的豈止他一人，曾大帥的嘴角肌肉在抽動，吳漢民，老遊，老班長，一個個英魂鮮活晃動眼前。時隔數年，同樣的強敵，將同樣的殺戮強加到自己頭上，殘害他的戰友，他的士兵，他的心血，還有他的一切。
“有多少傷員需要轉移？”強壓仇恨情緒，面對現實。
“至少605人。”
曾大帥看了眼球場上的直升機羣，憂心忡忡。以20架直8的運力算，要來回跑兩趟。在此過程，不知多少傷員因爲傷情惡化而喪命，何況敵人未必乖乖聽話，隨時會來添亂。
正想着，才平靜兩個多小時的防空警報復又發出淒厲的長鳴，迴盪天地間。
警報如砸入平湖的石塊，激起層層驚波亂紋。校園內，恐慌瀰漫，人們奔走逃難。連獵人王也失去鎮定，急於護着曾大帥遠離停滿直升機的球場，遠離紅外輻射特徵明顯的車隊。經歷過昨夜的浩劫，無論軍人抑或平民，內心深處都留下濃郁的陰影，不見敵機影子，甚至連戰機的呼嘯聲都沒聽見，炸彈就落下了，鋪天蓋地落下，落下就一大片焦土，非常可怕。
大約十數秒的光景，轟隆聲震動空氣，衆人循聲擡頭。藍天下，一枚防空導彈拖着青煙斜刺蒼穹。
紅旗16？
慣看紅旗9導彈的英姿，曾大帥一眼辨出此時飛行在天空的飛行物有別於紅旗9。大秦防空導彈一共四種，前衛系列與天燕90屬於近防導彈，體積小，紅旗9體積最大，紅旗16次之。排除前三種，那就只有紅旗16一種可能。
但是，防空部隊怎麼只發射一枚導彈應對空警呢？
疑竇叢生。
未等答案揭曉，空中，由東及西，叢上自下，連續兩道光亮快速閃痕。
不好！
遇襲意識雛形初成，大地一搖，再搖，耳膜嗡嗡。與昨夜落下的炸彈相比，此次爆炸的威力小很多，不過落點非常歹毒，正中吳漢民的座駕——一輛豪華版蘭博基尼，周圍的一輛武裝皮卡和油罐車慘遭池魚之殃，皮卡粉碎，油罐車翻側漏油。
沉寂兩秒，殉爆聲如約傳來，一團黑雲頂火紅身蘑菇猙獰騰空，能量之大，油罐爲之脫離車體，升空翻滾……
衆人趴伏地上，驚魂飄飄，面面相覷。兩三個呼吸的時間，遠方高空仿似有驚雷，聲源在東邊，炸彈來襲方向。
防空導彈取得戰果了？
是的。防空警報解除。
刺耳的警報聲停歇，人們才聽見北方低空嗡嗡作響。
最後一架直升機來了，姍姍來遲，降落籃球場。
直升機艙門開，全副武裝士兵魚貫而下，拉出警戒線，一副大領導視察的派頭。
“咦？他們不是我的士兵。”寶耶營長彷彿見到了最神奇的魔術，瞠目結舌。
“啊？龍將軍？！”/“凱子！”
衆人看清了，曾大帥也看清了，從直升機下來的領導赫然一身將軍服的龍凱旋。
“你怎麼跑這來了？”曾大帥迎上前。
龍凱旋笑道：“來綁架你回去。”
“格老子，看來我不走你打算來硬的。”曾大帥注意到直升機下來的士兵的身份——特種大隊精銳。
龍凱旋得意笑道：“對付你，山人只有妙計。”說着回首一指，指着洞開的機艙門，“瞧，看我把誰帶來了。”
機艙門不知何時站着一個戎裝美女，淚眼汪汪。那是嫵媚柔美與英姿颯爽的結合體，那是一份星月失色，歎爲觀止的傾國傾城，瞬間驚豔全場，聚焦目光。
“傾卿！”震驚脫口而出。擔憂，關切，焦急，全部體現在流星飛步上，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飄移。只見曾大帥影子一閃，飄移至直升機機艙門下，伸手抱下滿臉委屈的嬌妻。
“胡鬧！那麼危險的地方你跑來幹啥？”責怪的用辭，關愛呵護的表達。
美女鼻子一酸，“哇！”地一聲梨花帶雨。直升機降落前數分鐘，戰爭以廢墟形式表現出的殘酷恐怖生動刺激她的眼球，柔弱心靈深深爲之震驚，繼而爲丈夫擔心，害怕。偏偏臨降落前，又親眼目睹空襲場面，油罐車爆炸的巨大火團令她心驚肉跳。一遇上丈夫的懷抱，再也控制不住情緒。
曾大帥生怕影響士氣，連哄帶騙哄住她。
美女緊緊抱着他，喃喃訴說癡情。
曾大帥苦笑，看向龍凱旋，舉起大拇指。綁架，高明的軟綁架，瞄準了他的軟肋。
“傻妹妹，沒什麼好擔心的，夫君很安全。這樣，你先行一步，等傷員都送走了，夫君馬上回到你身邊。”又見大灰狼哄小白兔。
“不！”望着還在熊熊燃燒的油罐車殘骸，美女態度堅決。
此時，專線電話響，防空旅旅長楚有德打來的，報告工作。
“好，幹得好，繼續保持警惕，闖入領空者一律擊落！”說完，當衆宣佈防空旅剛纔擊落了一架隱形無人攻擊機，爲油罐車報了仇。
龍凱旋眼珠一轉，道：“大帥，我覺得這是敵人的斬首行動，看，敢情把老吳的豪車當成你的座駕了。捕食者無人攻擊機隱身性能良好，往往發射導彈了我們的雷達才發現它的存在。”
秦傾卿一聽，急了，把丈夫抱得更緊。“你又不是小兵，應該在後方運籌帷幄。”
曾大帥氣惱地瞪龍凱旋一眼，“別聽他的，糊弄你呢。今天之內花旗國是不敢來了。放心，我會回去的，你瞧，那麼多傷員，”目光轉向從救護車運下來的一副副擔架，擔架浸染血色，上面躺着一名名渾身裹着紗布的重傷員。
吳漢民上前規勸曾大帥離開。曾大帥搖頭：“我可以遲走半天，這些傷員卻等不起一刻。”
龍凱旋向吳漢民詢問情況，得知直升機倉容與傷員數量之間的矛盾。一架直8最大可裝29名士兵，可是體積的話，只能裝15副擔架。
衆人煩惱，眼看形成僵局，只聽秦美女氣呼呼道：“一羣笨蛋。我說什麼難題，把擔架做成上下鋪充分利用機艙體積不就解決了嗎？”
對啊！一語驚醒夢中人。上下鋪，學校宿舍裡多的是，參照改裝一下，運力頓時翻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