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滿月之夜，清冷月光穿過疏雲淡霧，將昏淡的光輝鋪灑在靜謐的秦漢邊境山區，微微的山風拂過，樹影婆娑，頗顯幽森譎異。
蠟戎鎮軍用機場，如往常般安詳。勞累一天的飛行員們與地勤人員從白天轟炸密支那的興奮勁中漸漸入眠，諾大個機場只剩下少量的警戒部隊在活動。
突然，淒厲的防空警報聲長鳴，刺破深夜的寂靜。數棟宿舍樓裡，到處涌動着從夢中驚醒的人影，官兵們來不及穿衣衫，在軍官的呼喝下，或涌向樓梯，或順着緊急疏散專用的滑竿滑到地面……
機場戍衛部隊的營房門前，兩名一絲不掛的的官兵各扛着一具單兵防空導彈跳上一輛皮卡，司機猛踩油門飛車衝向預定的防禦點，在他們身後，更多的官兵涌出……
緊張的氣氛中，尖銳呼嘯聲逼近，越來越近，眨眼間，機場的數座雷達所在紛紛火光一閃，緊接着爆炸此起彼伏，驚天動地，熊熊火光照亮機場。僅過數分鐘，傳來第二批呼嘯聲，這次的動靜更大，大氣轟隆隆地顫動着。等待充滿恐懼，幸而短暫，幾個呼吸過去，密集狂烈的爆炸將機場裡外化成火海彈雨與氣浪的世界。
很熟悉的套路，反輻射導彈先行，炸燬地面雷達，其後是鋪天蓋地的航空炸彈。彷如大秦空軍襲擊天竺人佔據的密支那機場的翻版。
受者承擔痛苦，施者將快樂建築在其上。此時，天竺空軍第161攻擊中隊隊長卡帕少校感覺酣暢淋漓，積鬱胸中年餘的鬱悶終於一掃而空。隨着剛纔機翼下的兩枚激光制導炸彈落下擊中目標，復仇的快意侵襲心田，通過血管暢遊至全身每一個細胞，痛快！
“雄鷹，雄鷹，161中隊完成1號任務，請求執行2號任務！”他興奮地向空中指揮中心——位於高空的一個雙機蘇30MKI編隊呼叫。
“同意請求。着令各攻擊中隊按計劃依次實施2號任務。”指揮中心發回的信息引起各個攻擊中隊的歡呼。戰功意味着升遷，尤其對於像卡帕之類苦勞一堆的戰將而言。
天竺人此次空襲規模驚人，由一個蘇30MKI中隊和2個美洲虎攻擊機中隊和3個米格27攻擊中隊組成，一百多架戰機。其中蘇30MKI16架，兩架負責預警和指揮，6架掛載電子吊艙提供製導，其餘4架擔任護衛角色。
爲一雪前恥挽回軍心士氣，天竺人下了很大的決心，一邊精心策劃2個多月，抽調全國空軍經驗豐富的飛行員反覆秘密預演，一邊不惜血本從老毛子手裡緊急進口數百枚激光制導炸彈。雨季剛過，趁着大秦空軍肆虐完密支那機場麻痹大意，當夜悄然發動長途奔襲，百餘戰機分別從國內的十多個機場起飛，到東北區提斯普爾等三個機場集結，加滿油後，二次起飛，低空越過邊境線，避過漢龍國在騰衝的遠程雷達，在距離目標200公里時才躍升攻擊。儘管部署在曼德勒以北的大型雷達數次捕獲到他們的信號，但是爲時已晚，蘇30MKI搶先發射反輻射導彈癱瘓了蠟戎機場的雷達。
今夜，風水輪路轉，天空屬於天竺人。
卡帕少校得意吹一聲口哨，呼叫本中隊改變隊形，準備臨空轟炸。
參與空襲的美洲虎攻擊機清一色攜帶六枚炸彈，兩枚500公斤級激光制導炸彈與四枚250公斤級普通航空炸彈，激光制導炸彈在目標數十公里外發射，爲1號任務，普通炸彈需要靠近投放，即所謂的2號任務。
蠟戎鎮上空，“美洲虎”如蝗羣囂張掠過，丟下一顆顆炸彈，頓時，災情本已嚴重的機場雪上加霜，數百顆炸彈將她蹂躪得體無完膚。
防空火力姍姍來遲，兩枚紅旗9倉促升空，分別撲向肆無忌憚低飛的“美洲虎”……
轟，轟！
天空出現兩朵耀眼的焰火。擊中目標了，地面低落的、悲憤的情緒獲得些許安慰。
只是好景不長，敵人的反輻射導彈來得又急又猛，將紅旗9的雷達車炸成廢鐵。
天竺人再度囂張，打了雞血般興奮，俯衝用機炮掃射。
面對強敵，防禦力量並未畏縮，數枚單兵防空導彈從火海里頑強射出，直刺蒼穹，它們不寂寞，地面上各角落裡殘存的高射炮怒吼不息，在天空綻放一朵朵火雲……
深夜，東枝市軍用機場。運8圓盤子到來的喜悅氣氛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沉重與嚴肅。曾大帥的好夢被驚擾，醒來發現噩耗在等着他，天竺人襲擊了蠟戎空軍基地，三十多架戰機慘遭毀傷，據說第6防空導彈營傷亡慘重。
“死傷多少？儘快覈實上報。”
他向來以人爲本，武器沒了可以再買，技術人才和有經驗的戰士短期內無法補充，飛行員首當其中。
統計清點需要時間，一時半刻未能反饋過來，他也沒閒着，電令蠻德勒以北地區，包括實兌港進入戰爭狀態，並撥通與田爲民的熱線通報情況和請求援助。
時間分秒消逝，黎明時分悲痛姍姍來遲：傷亡人數多達260人，另有數十人失蹤，唯一聊以安慰的是，依靠防空洞的保護，飛行員大都安全，僅2人負輕傷。
裝備損失數據隨後報上，飛豹戰機部署在蠻德勒得以逃過一劫，強五中隊就悲摧了，失去半數戰鬥力，殲七中隊12架無一倖免，直升機大隊亦三去其一，反而是第六導彈營，只被炸掉一輛雷達車。
曾大帥從中看到了端倪，越想越怒，再次致電二炮總司令崔文彬，電話裡，他咆哮：“馬上給我派人去蠟戎調查，看看第六紅9導彈營究竟幹啥吃的？這是玩忽職守，瀆職！我看那個廖智勇該上軍事法庭！”
蠟戎遭襲，作爲該地區的主要防空單位，第六紅9導彈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後知後覺發現來襲之敵是一罪，待發現敵情未能及時組織火力遲滯對方的攻勢又是一罪。
對於第六導彈營的遲鈍反應，曾大帥認爲是營長廖智勇治下不嚴軍紀懈怠所致。經過確認的戰報表明，第六導彈營反空襲的戰績只有區區的兩架美洲虎，而機場戍衛部隊利用單兵導彈以及高射炮取得的戰果相當於它的兩倍！
命令既下，在蠻德勒北巡視防務的崔文彬不敢大意，立刻乘坐直升機前往“災區”。
天竺人突然的發力展現了其渾厚的戰爭潛力——一種大秦國望塵莫及的實力，至少目前是這樣。
現實逼迫曾大帥不得不認真考慮，是繼續作戰，抑或談判結束戰火。
隨行的空一師師長靳飛虎看見曾大帥並沒有表現出以往的銳氣，心裡着急，“大帥，聽說當年你只有一把81槓就敢去炸沉花旗國的軍艦，今天我們有了預警機，有殲8，有霹靂11，本土作戰還有紅旗九掩護，怕他天竺人個球？一次動用100多架戰機他撐不了幾天。”
曾大帥笑笑，靳飛虎的一番豪言提醒了他，天竺人陷入曠日持久的戰爭泥沼裡，損失慘重，耗費巨資集結重兵驟然一擊只爲意氣用事？其背後必然有更深一層的政治目的。易位而處，自己會作如何打算？或許，對，談判，談判需要的籌碼。
對手不想打，那就對着幹，打，狠狠打！
“庫存有多少霹靂11？”
問題讓靳飛虎精神一振。霹靂11空空導彈是殲8的遠程利劍，用於中距空戰。漢龍國提供的霹靂11是最新改型，帶主動雷達導引頭，威力不容小覷。大帥此問擺出了好戰態度。
“報告大帥，截至上月底，我們一共收到48枚，夠天竺人喝一壺！”
“很好，你擬定作戰計劃，嗯，你手頭上的資源再加上半個中隊的殲8，12架戰機12名飛行員，清一色老鳥。”
靳飛虎又驚又喜：“漢龍國派來的？”
“對，田總理剛剛答應給我們派遣一批志願軍，戰機是換的，用我們訂購未來的期貨換漢龍國現成服役的。放手幹吧，除了我們自己的運八小盤子，到時邊境那邊還有一架空警2000提供支持。”
啊？原來大帥都安排好了！
天竺國對蠟戎鎮的空襲引發了倆當事國政府之間的口水戰，以及全球媒體的怪現狀。
對於天竺人悍然擴大戰火的霸權行徑，西方主流媒體的沉默無疑是一種偏袒，甚至一些小報還嘲諷大秦有國無防，蚍蜉撼大樹不自量力。幸虧大秦並不孤獨，盟國巴基斯坦雪中送炭，除強烈譴責天竺人不負責的行爲外，還宣佈在邊境舉行演習，一定程度上牽制了天竺人的軍事力量。
由於時差因素，直到中午蘇夢柳才把各國的反應和態度收集齊全。
曾大帥首先查看天竺政府的迴應，一看，笑了，冷笑，情況基本上與他的猜測不謀而合。
天竺政府發言人稱轟炸蠟戎鎮機場是應緬國民主政府之邀，打擊該國反政府武裝的正義軍事行動，符合國際法，並呼籲全球提供援手，幫助緬國民主政府儘快復國。
有天竺國媒體詢問其政府如何看待大秦國的指責與反擊威脅，兩國是否會因此爆發全面戰爭。
天竺政府表態：只要鄰國敢把炸彈投入天竺本土，他們有信心、有決心在三天內把鄰國炸回石器時代。
“狂妄至極。”蘇夢柳在他身邊小心翼翼說道。
曾大帥不置可否，隨口問：“陶文到了嗎？”他今天一早乘坐專機返回漢中市，路上讓蘇夢柳把財政部部長請到府邸相見。
所謂軍馬未動，糧秣現行。陶文掌管錢袋子，大戰之前必須瞭解自己的家底。
說曹操，曹操到。陶文行色匆匆，神色嚴峻。當聽到戰火擴散的消息，他馬上意識到事態嚴重——軍隊要用錢了，而且數目肯定驚人。第四季度從漢龍國收到的賣地款扣除250億澳元狙擊戰佔用款還剩千億，原以爲能有一半盈餘，看來又是一廂情願的黃粱美夢。
所想絲毫不差，曾大帥讓他過來，甫見面就宣佈凍結第四季度預算餘款。鉅款將用來爲空軍添置新戰機、購買防空武器和空空導彈，另外還有獎金和撫卹金。
陶文愁眉苦臉，用近乎哀求的語調討價還價：“能不能留100億？”
曾大帥奇怪，“你之前說要存錢做應急預算，現在不正好如你意用在刀刃上嗎？400億，我還嫌不夠呢。”
“啊？那新國政、市政樓的重建資金要等到猴年馬月？”
“重建國政摟市政樓？”曾大帥滿腹疑惑。
陶文說，不止國政摟，各地政府的辦公樓都需要重建，預算正陸續上報。
“荒唐！”曾大帥發怒，“政府辦公用樓，除非危樓或在戰火中倒塌，否則一律嚴禁新建！”
他最反感漢龍國各地觸目皆是的豪華政府辦公大樓，爲了滿足某些官的貪慾，一棟更比一棟奢侈，有的足以讓花旗國
白宮相形見拙，納稅人的血汗錢就這樣被浪費，與之形成鮮明對比，許多地方的教學樓是那樣的簡陋，甚至殘破。他絕不允許大秦跟風。
每當曾大帥發怒的時候，陶文心裡總有一股莫名的恐懼，儘管他清楚知道曾大帥並不會輕易施以懲罰。
望着陶文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曾大帥怒氣消失一大截，問他發行了多少國債。
這回陶文懶得抗辯，伸出一邊手。
“500億？嗯，兩三個月賣500億，成績斐然。”曾大帥非常滿意，心裡盤算着照此勢頭，一年下來可以籌集多少資金。
白想了，陶文搖頭，糾正：5億，還是秦刀。
現實與理想激烈碰撞，震得曾大帥瞠目結舌，這，這，相差未免太懸殊了吧？
“要不，強制公務員和項目投資商購買？”陶文弱弱建議。
輪到曾大帥苦笑了。強制購買是弱國國債發行的最後一種手段，世界上類似案例相當常見，幾乎全部以窮國爲代表。
“我先吃螃蟹吧，以個人名義買2億漢龍元。”既是表態又是呼聲：同志們，跟我上。大帥我天量認購，你們還怕什麼？
“對不起，你的賬戶餘額不夠。”真諷刺，就像豪爽刷卡買單時來自機器溫柔而尷尬的提醒，蘇夢柳惟妙惟肖的模仿，擊碎他的慷慨同時讓他哭笑不得。
錢怎麼消失得這麼快？“我記得半年前賬戶餘額有6億。”他本人疏於理財，而白非煙對一長串數字更是缺乏興趣，家裡的財政管理權漸漸轉移到了蘇夢柳手上。有關私人財務方面情況，只能向她詢問。
蘇夢柳白他一眼，掰手指一一點數，“前天替焊武帝轉賬1億，上月傾卿島的建設用去1億，借給糖太宗8000萬，7月份爲你岳母添置一套山莊花了3500萬，加上之前借給你小舅子秦昊2億，在漢龍國兩月住宿用掉的近千萬……現在賬戶只剩2110萬。”
“那，進賬呢？”不甘心。
蘇夢柳抿嘴直笑，“很遺憾，絕大部分是應收款，王大興欠的。其餘的嘛，零零碎碎，100來萬的活期利息，200萬分紅款，哦，抗蛇毒血清公司的…”
曾大帥直撓頭，越想越覺不對勁，出差用自個錢，爲國辦事依舊私人贊助，還成了各路人馬的提款機。借錢送錢也就算了，居然有人故意挪用本該屬於他的利潤。
“不行，得向王大興那老小子把錢討回來。礦業集團賺的錢我沒見過分毫……”他小聲嘀咕着，擡頭對蘇夢柳說，“下午幫我去查王大興的賬，至少給我拿回4億！”
根據他的粗略計算，自三月份以來，漢有色集團月均從大秦運走高品位的8萬噸鉛鋅礦、2萬噸銅精礦、5000噸錫精礦和20萬噸鎳礦，價值超過12億漢龍元。按協議，大秦礦業集團旱澇保收毛利2.4億，扣費除稅分三份，國庫一份，他一份，王大興一份，怎麼說他也有6000萬的“月薪”，8個月就是4.8億。
不算不知道，算算嚇一跳，自己那麼多的錢竟然全被王大興挪去興建賭場“小鳥天堂”了。
“我們應該和他算罰息。”蘇夢柳覺悟奇高，一個“我們”自動入列曾家，悄然以妻子角色自居。
曾大帥沒多想，笑道：“罰息就免了，順便讓他幫陶部長消化點國債，嗯，最低消費1億漢龍元。”
三五億對於數百億國債的規模而言杯水車薪，陶文仍舊愁眉緊縮額頭。
“其實，我們何不向國際募捐呢？”
蘇夢柳獻策，石破天驚。
面對兩道驚訝目光，蘇夢柳繼續侃侃道來，“我記得前兩年林屹在滇州搞了個類似活動，當時國人踊躍捐贈物資錢財幫助你與花旗國戰鬥，後來不知爲何中斷了。”
往事記憶猶新曆歷在目，曾大帥心頭不由一熱，想起秦傾卿，小美女甚至把父母爲她準備的大學學費——5萬漢龍元，全奉獻給他了。
“我讓停的。”曾大帥說，“若非形勢危急情非得已，我纔不願自己活在他人恩惠的陰影裡。”
傷自尊啊，大丈夫處世豈能靠乞討？
蘇夢柳從他身上看到了強烈的大男人主義，額頭微蹙，輕輕撩起落在臉頰邊的秀髮，繼續爲自己的觀點努力，“柳兒去過花旗國，去過蠻谷和星加坡，接觸許多當地華人，能感覺得到他們大多對你充滿好感，視你爲華人英雄，只要你等高一呼，肯定有人願意解囊相助。至於你說的受人恩惠，恐怕你自作多情了，他們是真心想幫助你的，並非抱着恩賜的心情，況且受惠的是大秦國，是千千萬萬大秦人民，又不是你個人。”
陶文竊笑，蘇秘書果然女強人，生財有道，笑完，留意曾大帥的反應，見到他天人鬥爭的樣子，生怕他拒絕，立刻附和道：“大帥，蘇秘書說的對，爲了國家和人民，您老再高風亮節委屈一回？”
曾大帥與蘇夢柳忍不住，撲哧一笑。
“好吧，儘管試試，反正我臉皮厚。”曾大帥認命，側臉對蘇夢柳說，“此事全權委託你辦理，授予先斬後奏權，嗯，專斷權吧，無須彙報。”
遵命！
蘇美人俏皮地敬個歪歪斜斜的軍禮。
三人小型會議碩果累累，不僅同意了蘇夢柳公開募捐的提議，還給陶文一個豐富國債發行渠道的啓發——國際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