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奼紫嫣紅,處處桃紅柳綠。婺源古道上,有一對青年男女策馬緩緩而行。男的白衣白馬,玉樹凌風,氣度不凡;女的白衣紅馬,長髮披肩,清麗絕俗。
“好一對璧人。”“男的帥氣,女的漂亮,真是天生一對。”路人議論紛紛,不斷側目。這一對青年男女正是黃山寒潭脫困的辛文雄和上官雲。
二人數日同行,寒潭生死相隨,肌膚相對,已是心心相印。聽着人們的議論,上官雲覺得有些難爲情,但更多的是甜蜜。“大哥,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
辛文雄微微一笑:“雲弟,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春光大好,我們可以邊走邊欣賞。”上官雲已改回女兒身,辛文雄也得知她真實的名字叫上官雲鳳,就是不知與自己要尋找的上官虹的女兒是不是同一人,辛文雄也不願去想。辛文雄已經習慣了叫她雲弟。上官雲鳳一撇嘴說:“這算什麼,我們家鄉那才叫美呢。”原來上官雲鳳的家就在婺源附近鄉村,她要帶辛文雄順道回家去看望義父。
二人離開官道,拐上鄉間小道,九曲十八彎後,眼前豁然一亮。遠處青山疊翠,近處一彎新月似的河流橫亙眼前。河流兩岸桃花盛開,落英繽紛。河面平滑如鏡,霧氣繚繞,偶爾有漁人撐舟從河面悠悠劃過,亦真亦幻,恍如仙境。
上官雲鳳帶着辛文雄溯河而上,及至盡頭,青山擋住去路,似已無路可走。穿過桃林,一個山洞映入眼簾。穿過山洞,一副絕美的山水畫卷呈現在辛文雄眼前。
這是一個巨大的山谷,漫山遍野金燦燦的油菜花迎風怒放,谷底一條明鏡似的河流穿谷而過,一座古樸的單孔石拱橋橫跨其上。河的對岸是依山而建的星羅棋佈的民居,高大雄壯的馬頭牆,粉牆黛瓦,在挺拔的楓樹掩映下,極爲壯觀。村中溪流潺潺,如緞帶飄忽其間,桃李爭豔,點綴其上。辛文雄和上官雲鳳下馬緩緩而行,對望一眼,柔情無限。均覺得若恩仇了了,二人就此歸隱其間,當是何等的逍遙自在。
兩人牽馬穿過拱橋,進入村莊,順着溪流來到村東頭的一戶人家。只見房門大開,上官雲鳳燕子般飛進屋內:“義父,我回來了。”“是鳳兒回來了。”屋內走出一個頭發花白的灰袍老者,雙目有神,精神矍鑠。“來,讓義父瞧瞧,我的鳳兒好久不見,更漂亮了。”
這時老者注意到屋內還有一人:“鳳兒帶朋友回來了?”上官雲鳳羞澀地點點頭。辛文雄躬身上前:“小侄辛文雄拜見伯父。”灰袍老者招呼辛文雄坐下,沏好茶,這才細細打量。忽然之間臉色大變:“辛公子是哪裡人啊?”
“老家是山東歷城。”灰袍老人語聲顫抖:“辛公義是你何人?!”辛文雄的心忽然沉了下去:“正是家父。”
灰袍老人厲聲叫道:“鳳兒,他是你殺父仇人之子!18年前,辛公義老賊在濟南殺死你父母,投靠了金人。你快給我殺了他!”
上官雲鳳乍聞噩耗,呆如木雞。“不是這樣的,雲弟,你聽我解釋。”辛文雄只覺得心好像忽然被抽空一般。
“不要聽他的鬼話,義父當年就在現場親眼目睹。快殺了他!快呀!”灰袍老人厲聲催促,上官雲鳳如墮冰窖,自己心愛的人怎會是殺父仇人之子?灰袍老人含辛茹苦將她養大,視如己出,她從來也沒有想到違逆他的意思。
“快殺了他!”上官雲鳳幾乎是木然地擡起鳳鳴劍,只覺得有千鈞之重,雙眼微閉,淚珠已滲出眼眶。“嗤”的一聲,鳳鳴劍已刺入辛文雄的前胸,鮮血汩汩滲出,在胸前染紅成悽美的花。
“啊,大哥你爲什麼不躲呀?!”“鐺”的一聲,鳳鳴劍墜地,上官雲鳳呆在當場。辛文雄神色悽然:“雲弟,你真的要殺我麼?”
“不是這樣的!大哥,我不是要殺你的呀!,你爲什麼不躲呀?!”上官雲鳳掩面啜泣。辛文雄胸前鮮血直流,在白衣的襯托下分外驚心。
辛文雄不管不顧,相比心中的傷痛那又算得了什麼呢?“罷了,罷了。多情自古空遺恨。”辛文雄一聲慘笑,跌跌撞撞地衝出門外,翻身上馬,往莊外而去,只留下上官雲鳳悽然欲絕的喊聲“大哥……”
辛文雄任由白馬馱着他走過石橋,來到谷口樹林。自從在黃山吞服麒麟內丹後,他內力大增,有神功護體,這點劍傷確實不算什麼,只是心中的傷痛不知何時方能痊癒。
難道自己和上官雲鳳真的有緣無份?辛文雄苦笑一聲,解下外衣,塗上金創藥,包紮傷口。然後打坐運功,收懾心神,漸漸覺得心中安定許多。然而上官雲鳳的影子卻始終揮之不去,真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那是一種何等奇妙的感覺,有溫馨,有甜蜜,有歡笑,有酸澀,也有痛苦,繾綣纏綿,刻骨銘心。辛文雄明白這就是愛情,與以往獨孤燕,鳳飛飛完全不同的感覺。“雲弟,我會讓你明白的”辛文雄喃喃自語。
就在這時,辛文雄聽到山坡上有人在竊竊私語。辛文雄飛身悄無聲息地躍上一棵高大的楓樹,向下一看,只見一個莊丁打扮模樣的青衣人正同一個勁裝黑衣的中年漢子鬼鬼祟祟地商議。
那青衣莊丁說:“沙大人,我們大哥說,事關重大,他要親自和宇文總管面談。”那黑衣漢子不悅地說道:“我必須要見到你們大哥,商定之後再稟告宇文總管。”
“好吧,我們大哥交代,他的身份只能宇文總管一個人知道。你要見他,今晚就有機會。今晚莊上廣場會有儺舞表演,到時他會在儺舞時頭戴面具和你相見。”
然後,青衣人叮囑說:“沙大人,你且在這裡稍等片刻,不要亂走。小的這就給你準備儺舞面具,在天黑時帶你進莊。”然後,青衣莊丁起身向莊內而去。
辛文雄聽二人密議,沒想到這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莊竟也是殺機四伏。當下心中一動,身形微展,輕飄飄落在那沙大人身後,隨即出手如電點了他的昏睡穴,剝下衣衫,然後易容成沙大人模樣等待青衣莊丁到來。
不一會,那青衣莊丁拿了儺舞的面具和道服讓辛文雄換上,然後自己也換上面具和道服。辛文雄見那面具猙獰可怖,栩栩如生,大黃道服倒也合身。天色漸暗,青衣莊丁對那沙大人也不是很熟悉,加之辛文雄的易容術十分高明,因此毫不起疑,帶着辛文雄來到莊內廣場。
廣場由巨大的太極圖案組成,四周有高大的青銅燈柱。村民已經陸陸續續來到廣場,鼓點震天。這時一個頭戴鍾馗面具的大漢過來催促他們快點,表演馬上開始。
激越的鼓點猛烈地敲起來了,首先是一個精赤上身,身穿獸皮的粗豪大漢領着四個同樣打扮的漢子手持開山斧吼叫着跳躍出場。他們頭戴犄角獠牙,豎眉暴珠,猙獰兇悍的面具,口中“嗬嗬”狂吼。開山斧時而劈向天空,時而劈向大地,表演的是盤古開天闢地的場景。
繼而頭戴鍾馗面具的大漢領着辛文雄等十餘人,頭戴青面獠牙面具,一手持戈,一手持盾,跳躍舞打,繞着廣場“儺,儺…..”不停叫喊。這時跳躍中辛文雄看見了上官雲鳳,只見她神色悽然,鬱鬱寡歡。
上官雲鳳忽然擡眼看見了辛文雄,他卻已叫喊着跳躍而過。上官雲鳳覺得剛纔的舞者眼神很像辛文雄,那種關切,那種情意,她今生今世都永難忘懷。忽然之間她又覺得好笑,辛大哥怎麼可能會在這呢,自己傷他如此之深,他會原諒自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