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劫黃金
於效飛一眼看到了咖啡館周圍有很多不三不四的人,儘管全都和普通人穿着打扮相同,但是於效飛老練的眼睛仍然一眼就看出了他們的特殊身份。於效飛心裡升起一絲不快,怎麼戴笠介紹的人沒有一個可靠呢?每找一個,就出事一個。
不過,於效飛還是盡力把事情往好處想,因爲任何可能都是有的,一個特工,從來不會有任何現成的條件在幫助他,在深入敵後的時候,他會遭遇無數的可能事件,而他的工作恰恰就是利用這些偶然事件來完成他的任務。
於效飛想,這兒是76號特工總部附近,遇到這些76號的特工非常正常,如果在人家的老巢還不能遇到人家的人馬,那反而不正常了。不管怎麼樣,這是自己一個極其渴望的機會,沒有這次見面,就沒有黃金,沒有黃金,就沒有密碼。無數的前方將士在等待着自己,在等待自己用密碼去挽救他們的生命,去幫助他們贏得勝利!我必須成功!
於效飛看了一下手錶,距離見面還有幾分鐘,他沒有那麼直接走進咖啡館,而是很悠閒地從咖啡館門前走了過去,在這條街道上一直向前走。
於效飛輕快地走着,很快來到了一家書店門前,他毫不遲疑地走了進去,就象是專門來買書的那些人一樣。過了一會,於效飛手裡拿着一本日本出版的《國際時事》興高采烈地走出來。他邊走邊看,好象他到這兒來是專門來買這本書似的。於效飛邊走邊看書,最後來到了一個炸豆腐乾的攤子前邊。
於效飛的後背上感受到了四五道緊緊盯着他看的目光,但是他若無其事似的對擺攤的老頭說道:“老伯伯,20串!”
老頭拿起20串用竹籤串起來的豆腐乾,裝進一個紙袋,送到於效飛手上。於效飛把錢拍到老頭手裡,左手拿着書,右手捧着紙袋,悠閒地向前走。走了幾步,他忽然看到了一家咖啡館,於是他上前推開咖啡館的門,走了進去。
在進門的一瞬間,於效飛感到從自己的胸前後背同時射過來七八道目光,幾乎刺穿了他的身體。這是一個優秀特工在長期作戰中養成的幾乎達到超人境界的本能反應。於效飛的內心一片冰冷,監視的人就佈置在咖啡館外面和裡面,他的預感沒有錯,那些76號的特工不是在忙別的,他們的目標就是他。
於效飛不能停下腳步,這時只要他稍微表現出一點異常,他就把自己的生命送到了76號魔窟裡邊。於效飛目不斜視,根本不看那個來接頭的人可能坐的角落。
這時,一個女招待上前迎接,客氣地問道:“先生,那邊有位置。”
於效飛象一個經常泡咖啡館看書消磨時間的時髦青年那樣,用上海話說道:“要一個安靜的座位。”
女招待彎腰伸手一指方向:“先生,這邊請。”
於效飛跟着女招待來到座位上坐下,把手裡的東西在咖啡桌上攤開,然後對站立在旁邊等候吩咐的女招待一揚手:“一杯巴西可可,不加糖,謝謝!”
女招待彎腰離開。
於效飛打開書,心滿意足地看起來。儘管從他進來開始,所有特務的目光就一直在他的身上掃視,但是,沒有一個人發現於效飛的身上出現什麼疑點。他們仔細地觀察着,最後的結論是,這就是上海通常的那種時髦青年,喜歡一切洋玩意,穿着打扮也是一副洋派頭,大老遠地跑到這條街上來,就是爲了買一本洋書,然後坐到溫暖的咖啡館裡邊,就着溫暖的咖啡,消磨掉一天的時光。
於效飛是一個優秀的特工,也自然是一個好演員,他成功地扮演了這個最適合環境的角色,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但是,面前的幾個特務卻沒有躲過於效飛銳利的注視。站在門口的那個男招待,雖然也穿着雪白的制服,外表並不強壯,跟普通的咖啡館招待沒有什麼兩樣,但是,他從來不去招呼客人,而是讓那個可憐的女招待忙得頭上微微出汗。他是什麼人?他爲什麼一步也不離開門口?答案是明顯的,一會如果發生了衝突,在奪門而逃的時候,必須第一個打倒他。
裡邊牆角那個座位,是一男一女兩個青年人,他們兩個頭挨着頭,彼此輕聲細語,滿臉都是笑容,自己進到咖啡館裡邊幾分鐘了,他們竟然沒有擡頭向座位旁邊看一眼,彷彿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了,這是一對在咖啡館約會的戀人,他們是真正的顧客。
自己右側的座位,坐着一個已經發福的中年人,他的咖啡被推得老遠,根本沒有動一口,他皺着眉頭,聚精會神地地看一張報紙,那張報紙是一張《經濟時報》,他同樣沒有看周圍的人一眼,全部的精神已經被報紙吸進去了。這是一個商人,他正在緊張地計算動盪變化的國際經濟形勢,正在爲自己的生意擔心吧!這個人也不是特務。
商人後邊的座位,一個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儘管坐在暖和的咖啡館裡邊,可是大衣、禮帽,一件不少,好象他跟咖啡館的環境沒有發生一點關係似的,他的咖啡也擺在面前,已經沒有一點熱氣,這說明自從咖啡擺到面前,一直到現在爲止,他沒有動一口他的咖啡,既然你不是爲咖啡而來,你又隨時準備衝到街上去,那你會是幹什麼的呢?
這傢伙旁邊,和於效飛隔着幾個空座位,又是一個不喝咖啡的人,他雖然沒有穿着大衣,但是他不停地東張西望,每當有一個人進來或者出去,他都緊張地擡頭觀看。
於效飛確認了幾個特務的位置之後,幾口吃掉了炸豆腐乾,把剩下的竹籤子放在右手邊上,一旦需要動手,他就要打出這20根竹籤子,在不發出任何聲音的情況下,取這幾個傢伙的狗命。這20根一端鋒利的竹籤子,可以讓他在距離汪精衛特工總部幾步遠的地方,無聲無息地放倒20個人。
在這個傢伙的身後,是一個穿着西裝的人,這人皮膚白皙,頭髮梳理得光潔照人,一看就不是一個經常在外面風吹日曬的人,他樣子斯文,看來是一個從事需要講究禮貌的職業的人。他的大衣放在身邊,面前的咖啡杯子已經空了,他的雙手在緊緊抓着一隻裝酒的高腳杯,每當有人在咖啡館裡邊移動的時候,他的臉上都呈現出緊張驚慌的神情。
如果沒有人移動,他就會不斷地向他座位前後左右的人的臉上張望,一副等待命令,請求保護的樣子。這是一副不經常執行任務,非常緊張的樣子,這就是那個於效飛約好要見面的人。
於效飛又仔細地看了他幾眼,一股怒火在心裡升騰起來。於效飛在這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不斷地落入圈套,沒有一次順利,這讓他十分惱怒。他沒有被人當成獵物的習慣,他決心,讓這些傢伙好好嚐嚐他的厲害,他要演一出虎口奪食的好戲來讓他的敵人好好看看。
於效飛一絲不苟地演完他的角色,慢慢看完幾頁書,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然後起身走了。
於效飛馬上去找安娜,安娜剛剛起牀,就穿着露出多半個**的短睡衣聽着於效飛的報告。
於效飛詳細介紹了情況之後對安娜說:“安娜,我準備去把他手裡的黃金奪過來,這個傢伙既然要給咱們設下圈套,他們就必須要滿足咱們的一切要求,所以他們一定會爲咱們準備好黃金。我搶到了黃金,咱們就買到密碼了。
你記住,如果我這次出去,到了夜裡12點還沒有回來,你就直接跟鬼子回到他的住處,然後用掌心雷打死他,把密碼搶回來。那種槍的聲音很小,在室內開槍,外面不會聽見。等到你得到了密碼,就馬上按我說的那個地址把密碼發出去。然後你就立刻扔掉手槍,扔掉所有行李,只帶上你的首飾,立刻撤退。千萬不要在上海多停留一秒鐘。”
安娜馬上抗議說:“不行,你明明知道這是一個圈套,爲什麼一定要去。咱們可以自己籌集資金,然後去鬼子那兒把密碼買下來。或者你自己直接去把密碼搶過來,你是優秀的行動人員,你動手的可靠性是百分之百的。爲什麼要去冒險鑽敵人的圈套,這完全是不必要的。”
於效飛說:“這件事咱們已經討論過多次,就不要再提了。咱們自己是無法籌集資金的,那些東西出手非常困難,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如果直接就搶密碼,鬼子就會知道密碼失竊,他們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更換密碼,那咱們搶到密碼能夠利用的時間就不多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使用武力搶奪。你不要把這件事想得太困難,我不過是去試一試,如果真的沒有成功的把握。我就馬上取消行動,另外想辦法。”
安娜還想反駁,於效飛說:“安娜,我知道你很喜歡我,可是現在我們是在進行戰爭,戰爭就是這樣殘酷,容不得半點兒女私情。我們是在爲千千萬萬的善良的人們戰鬥,我們應該把我們的愛獻給更多的人。”
安娜是一個有多年實戰經歷的優秀特工,她經過了無數的特工作戰,早已經鍛鍊得十分堅強,她深深明白這個道理。她點頭同意於效飛的話,但是,她的眼淚還是奪眶而出。
於效飛來到一個公用電話給那個銀行經理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因爲剛剛接到了戴笠的新的命令,所以沒能準時前去赴約,十分抱歉。然後,於效飛告訴銀行經理,準備好1000兩黃金,做爲購買武器和收買76號的特務之用。於效飛讓銀行經理等候他的通知,然後把金子送到指定的地點。
晚上9點,於效飛給那個銀行經理打電話:“你好,我是戴老闆的人,聽出來了吧,好了嗎?”
那邊一個微微顫抖的聲音回答道:“全都準備好了,按照你說的,1000兩,全部是10兩一根的。”
“好,現在你帶着金子,到棋盤街來,然後在黑馬旅館門前的公用電話亭前邊等着,記住,要一個人來。”
那邊答應了一聲,但是沒有其他回答,也沒有放下電話。於效飛清清楚楚地聽到耳機裡邊傳來“咔嚓”一聲,於效飛冷笑了一下,那邊有人在竊聽,叛徒在等着主子發指令。
果然沒一會,那邊急急忙忙地問道:“你來接我嗎?你長什麼樣子,打扮成什麼樣子?”
於效飛說:“你在那兒等着就可以了,我會讓一個化裝成三輪車伕的人去你那兒取黃金。你聽到我的電話確認之後,就把黃金交給他。”
那邊的傢伙還想再問更多情況,於效飛已經果斷地掛斷了電話。他纔不會給李士羣的手下留下追蹤他電話的時間。
其實,於效飛就在黑馬旅館的樓上看着那個公用電話亭。過了一陣,黑馬旅館外面一陣大亂,幾輛汽車直衝過來,嚇得路上的行人慌忙躲避。從汽車上跳下來十幾個人,前前後後地在電話亭前分散開,佈置埋伏。讓於效飛好笑的是,汽車上竟然會跳下來叫花子,穿着開花的破衣服,露着大腿。能坐起汽車的叫花子,着實少見。
最後從車上下來的是那個銀行經理,一個非常高大的人幾乎是把拳頭砸到他的鼻子上,給他下着命令。於效飛沒看見那個人的臉,但是他猜,那個人一定是74號的警衛隊長,吳四寶。他是專門負責行動的。
於效飛象看演戲一樣看着這些傢伙瞎忙活,等到他們全都散開了,於效飛纔拿起電話,撥通了公用電話。正站在電話亭前等着的銀行經理聽到電話鈴聲猛地響起來,嚇了一跳,他盯着電話呆呆地看着,就是不敢上前去接電話,上午那次沒成功的接頭,讓他十分恐懼,他的膽子更小了。
吳四寶在旁邊看着銀行經理象根木頭一樣傻站着,就是不接電話,他不斷地揮手示意銀行經理趕快把電話拿起來。銀行經理鼓足勇氣,伸了幾次手,這才把電話拿起來。
於效飛說:“把你裝金子的皮箱打開,對着旅館的方向,抖兩下。”
銀行經理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只好按照於效飛的指令做了。
於效飛看到皮箱裡邊確實是金子,從重量上看跟自己要的數目也差不多,就開始進行第二步行動。他在電話裡邊說:“你到黑馬旅館裡邊來,到312房間來見我。”
銀行經理放下電話,急忙到處尋找吳四寶,吳四寶跑過來問道:“電話裡邊說什麼?”
“他說,他就在旅館裡,讓我到312去找他!”
吳四寶馬上下令所有人包圍旅館,一定要活捉那個從重慶來的戴笠的重要手下。吳四寶帶來的特務舉槍在手,紛紛朝旅館裡邊衝上來。這突然衝進來的一夥持槍的人把旅館裡邊的旅客和服務人員嚇得半死,可是吳四寶他們根本不管,他們用槍把擋路的人撞到一邊,直接就朝三樓衝去。
等到吳四寶來到樓上的時候,先進去的幾個特務正在312房間裡邊發愣,吳四寶在整個房間看了一圈,發怒地對剛上來的銀行經理吼叫:“人呢?你不是說人就在這兒嗎?是不是記錯了房間號碼了?”
“沒有啊,他說得非常清楚啊!”
就在這時,桌子上的電話響了,這突如其來的鈴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個特務伸手就要抓電話,吳四寶急忙衝過去,狠狠一下打到他的胳膊上,把那個特務打倒在地。吳四寶罵道:“你十三點哪?白癡啊?這個電話用你接嗎?”說着,他命令那個銀行經理,“來,接電話,這次一定要弄明白他在那兒,要是再弄不明白,小心你的腦袋!”
銀行經理讓吳四寶嚇得更加害怕,他哆嗦着拿起電話。於效飛說:“剛纔的電話是試探你一下,我並沒有在旅館裡,我在旁邊的48號呢,這是我的家,過來吧,記得還是一個人過來,我在樓上看着,要是發現你帶人過來,我是不會見你的。”
吳四寶就在旁邊站着,於效飛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吳四寶一跺腳:“他媽的,這小子真他媽滑!”
幾個特務問道:“怎麼辦?”
“能他媽的怎麼辦?只好讓他自己先過去,然後咱們從外邊抄上去,我告訴你們,都給我看嚴點,誰要是放跑他,提頭來見!”
銀行經理拎着裝滿金子的箱子,很費力地一個人朝48號院子走去。吳四寶是個大流氓,在上海灘各種各樣的黑勢力中間衝殺了幾十年,什麼鬼把戲都見過,他的腦子也鬼得很,他讓特務們和銀行經理拉開一段距離,但是仍然沒有讓他離開視線。
於效飛儘管暫時調動走了吳四寶的人馬,但是他只爭取到了一點時間,他仍然被包圍在院子裡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