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身後長了尾巴
於效飛一聽,什麼?以後這段時間我就跟着於前輩學習了?這個上板由美是怎麼回事,還要粘上我是怎麼着?自己現在正是忙的時候,可不能讓這貼老膏藥給粘上。要是能甩掉她就好了。不過,旁邊這個鄭斌纔可是個大色狼,把這樣一個好象很清純的女孩兒扔給他,似乎也太過殘忍了一點。這可怎麼辦呢?
想了一下,於效飛問:“上板小姐,你是新來的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呢?”
他一邊說,一邊象是轟蒼蠅一樣把鄭斌才推到一邊去。
得救了的上板由美喘了一大口氣,臉漲得通紅,她連忙朝於效飛的另外一邊挪了一下,對於效飛說:“於前輩,我昨天才來報到,編輯說,你的中國社會經濟分析寫得很好,讓我來跟你學習一段日子。”
於效飛很認真地又打量了上板由美一番,又問:“你是怎麼來這個報社的,你的中國話說得真流利啊!”
上板由美不好意思地笑着說道:“我父親是在大學教日語的教授,我家在上海已經住了很多年了,我剛剛畢業,所以出來找一份工作。”
於效飛沒發現什麼破綻,只好說:“上板小姐,我可真的是一個新手,只是在學校裡邊一直學習經濟,現在都是在胡說,咱們兩個新手在一起可沒什麼前途,我看你還是去向前輩們學習好了。”
上板由美可真有個粘糊勁,她堅持着說:“是編輯大人讓我來的,我也非常佩服前輩,就請允許我向您學習吧!”
於效飛一看實在沒辦法推託,只好答應下來。
於效飛因爲有了經濟分析的特長,所以被報社分配到軍事、經濟線上,專門採訪軍事和經濟類新聞。這條線可好了,認識的都是大人物,儘管大人物架子都很大,上門要看人家臉色,但是工作環境好,不用跑那些危險而骯髒的貧民窟什麼的。
另外報社經常拿一些特別的資料要求於效飛寫一些日語的軍事分析,這個不是報社的工作,是另外付錢的,大概就是特務機關在後邊使勁了,所以於效飛的收入很可觀,比一般記者的合法收入高多了。不過,要是跟人家利用敲詐勒索弄到的外快相比,就不是那麼有優勢了,但是重要的是沒風險。
和軍事機關以及政府官員、大商人打交道,正是於效飛需要的,他利用這些人的關係,試圖接近掌握日軍軍事密碼的人員。加上安娜提供的一份名單,他已經有了大致的工作方向。
但是最讓於效飛受不了的是,那個上板由美真是一步不拉地跟在他的身後,他不管走到那兒,那個小傢伙都緊緊地在他的後邊跟着,有了這樣一個跟屁蟲,他還怎麼盜取密碼,這真是讓他頭疼不已。
於效飛決定好好調查一下這個上板由美到底是什麼來頭,是不是鬼子派來監視他的人。下班之後,上板由美坐車回家去,於效飛暗暗在遠處跟了上去。上板由美典型的一副中學生的樣子,走路連跑帶跳,嘴裡唱着歌,時不時還在路邊的商店櫥窗前邊停下,很眼饞地看着裡邊花花綠綠的衣服。
於效飛遠遠地跟着,大約走了一個小時,上板由美這纔到家。這是一處日本式的小洋樓,一共只有兩層,有一個小院子,院牆只有齊胸高。上板由美來到院子外邊,大聲喊道:“媽媽,我回來啦!”說着就打開門,跑了進去。然後院子裡邊就傳出一通哇啦哇啦的日本話。
於效飛悄悄來到對面的院子旁邊,輕輕一縱身,跳到了牆上,接着又悄悄跳到樓頂上,然後他就趴在那兒觀察起來。又過了一陣,一個穿着樸素的和服的日本人坐着洋車來到上板由美家門前,裡邊出來人打開了門,從他們交談的話中,於效飛聽出來了,那個人是上板由美的父親。
於效飛一動不動地在房子對面監視了兩個多小時,發現沒有什麼異常,上板由美也沒有再出門。他從房頂下來,離開了這兒,喬裝打扮了一番,拿着一個信封來到上板由美家的鄰居家門前,摁下門鈴。
裡邊出來一個女傭模樣的人,於效飛問道:“是張先生家嗎?”
女傭一愣:“不是。你要找那個張先生啊?”
於效飛假裝吃驚地後退一步,看了一下門牌,說:“不就是這兒嗎?哎呀,我弄錯了吧,是不是旁邊這家?”
“也不是啊!那家也是日本人!”
於效飛看了一下上板由美家的門牌,說:“他們家是新搬來的嗎?”
“不是,住在這兒很多年了。先生在大學教書。”
“看看,這就對了,我要找的就是這家,我找的是他家的兒子。”
女傭笑了起來:“這家那有兒子啊,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已經出嫁了,小女兒剛剛從外地回來。”
於效飛連忙道歉,轉身走了。
看來,上板由美沒說謊,一切都跟她說的一樣。
下面就需要想辦法把這個小東西起出去,每天讓她這麼跟着,還怎麼幹秘密工作了。這天於效飛正在辦公桌前冥思苦想怎麼擺脫掉上板由美,鄭斌才走了過來,一臉淫笑地說:“怎麼,有了這麼個小妞跟着,才幾天功夫,身體就吃不消了?”
於效飛白了他一眼,比比劃劃地說:“這怎麼可能呢!我不喜歡這種小東西,我喜歡那種又高又大的!我現在每天都去找沙拉拉夜總會的頭牌舞女安娜,要是能把她弄到手,那才帶勁!”
鄭斌才伸出舌頭舔舔嘴脣說:“嗯,老弟,眼光不錯,安娜那可是最棒的。不過象咱們這種人,要想泡上安娜,那可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眼前這個小東西大概還是個處女呢,也不能放過呀!”
於效飛一撇嘴說:“我都煩死了,整天跟在身邊,連一點出去玩的時間也沒有,沒有她跟着,我早就出去找安娜了!”
鄭斌才淫笑着說:“這樣吧,下午你帶她出去,我來想辦法。”
中午,於效飛帶着上板由美來到一家飯店,自然又是於效飛請客。他和鄭斌才約好了在這兒見面,雖然不知道鄭斌纔要幹什麼,但是於效飛隱約覺得,這個傢伙準幹不出什麼好事。一頓飯吃完,鄭斌才居然沒有出現,於效飛有點納悶。按照計劃,於效飛把上板由美帶到一家旅館。上板由美不知道怎麼的,臉上一片通紅,她用手摁住腦袋,問於效飛:“前輩,咱們這是幹什麼去呀?”
於效飛說:“啊,咱們要採訪的人在這個旅館住着,咱們和他約好了在這見面。“
上板由美腳步蹣跚,晃晃蕩蕩的,一下子摔進了於效飛的懷裡。於效飛連忙扶住她,問道:“上板小姐,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於效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猜出一定是鄭斌纔在剛纔那個飯店搞了鬼,一定是他讓服務員在上板由美要的那杯茶裡邊放了東西。到了現在,不去旅館的房間也不行了。於效飛只好連拖帶拉,把上板由美弄進了房間,這是鄭斌才早就訂好了的,鑰匙早就給了於效飛。
於效飛心裡暗罵,明明要擺脫這個麻煩,怎麼越弄麻煩越大了,這個該死的鄭斌才,是不是腦袋讓驢踢了!
於效飛把上板由美扶到牀上躺下,剛要起身,上板由美忽然一把摟住了於效飛的脖子:“於前輩,我喜歡你呀!“
於效飛趕緊把上板由美的腦袋放在枕頭上:“乖乖躺下,一會就好了。”看看上板由美閉上了眼睛,於效飛剛一起身,忽然電話鈴聲響了,於效飛趕緊抓起電話:“好好好,我馬上過來!”
電話是鄭斌纔打來的,讓於效飛過去。於效飛正要找鄭斌纔算帳,馬上出門。
於效飛可沒想到,他一出門,這個房間旁邊的門就開了,原來給於效飛的這間房和旁邊的房間是相連的,鄭斌才從那個房間鑽了過來,他嘴裡幾乎流下了口水,伸出魔爪就朝牀上的上板由美撲過去。
於效飛出門之後,在走廊上看了看,想了一下,覺得不對,鄭斌才怎麼會把他約到旅館,又在別處和他見面呢?他明明說要在旅館幫助他解決掉上板由美的問題,現在出去能幹什麼呢?
於效飛急忙回到房間,正好看見鄭斌才雙手顫抖着在解上板由美的衣服。於效飛一步跳到他的身後,左手扣住鄭斌才的耳門,右手攔腰一抄,把鄭斌才抱了起來,大步朝鄭斌纔來的那個房間就走。
到了這邊,於效飛把鄭斌才朝地上一扔,鄭斌才象是一下子睡了過去,又沒有任何痕跡地醒了過來,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他擡頭看了看於效飛說:“哎?你怎麼回來了?”
“我怎麼不回來?你有毛病嗎?她可是日本人!你可真是色膽包天,連她的主意你也敢打!”
鄭斌才從地上爬起來說:“老弟,你也太小心了,不過是一個小丫頭,有什麼了不起的!放心,出了這種事,她不敢說出去的!等到我把她弄到手,到時讓她幹什麼她就得乖乖地幹什麼,以後她就不敢再跟着你了,你的問題不是解決了嗎?”
於效飛氣壞了:“你就是這麼幫我解決問題的?你想得美,她不敢說?現在日本人有什麼事不敢幹的?她能進咱們這種報社,你當她是簡單的人嗎?萬一她要是跟主編什麼的有什麼特殊的關係,那時咱們兩個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你想過沒有!”
鄭斌才這纔開始害怕:“這可怎麼辦,我已經給她下上藥了!”
“能怎麼辦?你趕緊走,我在這兒看着她,只要藥勁過去了,她大概就沒事了!你這個笨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鄭斌才嚇得連滾帶爬地跑了。
於效飛在牀邊守着上板由美,一直到天黑之後,她才清醒過來。於效飛一邊在心裡罵着鄭斌才,一邊裝出和藹可親的樣子對上板由美說:“上板小姐,你醒了嗎?舒服一點沒有?”
上板由美象是從夢中醒來一樣,問於效飛:“剛纔我怎麼了?”
“啊,你……中午可能吃的東西不乾淨,你發燒了,現在好點沒有?”
上板由美想起來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哎呀,真是的,我一喝下那個茶的時候就覺得不妥當。前輩,是你一直在照顧我嗎?”
“啊,是啊,讓你得了病,真是抱歉,照顧你是應該的。這樣吧,我送你回家,明天我幫你請假,扣掉的工資就由我來補給你。”
於效飛把上板由美送回家去,一路上一直提心吊膽地觀察着她,生怕她突然想起來是怎麼昏過去,衣服釦子又是怎麼開的。不過上板由美一直沒想起來似的,還美滋滋地看着於效飛,有幾次在電車上還把身體靠在了於效飛的身上。於效飛把她送回了家,然後趕緊抱頭鼠竄地跑了。
於效飛回家去吃了一點飯,然後還得到安娜的夜總會去。於效飛一邊急急地趕路,一邊想,這簡直是跟上班一樣,太忙了。他正在想着今天遲到了,安娜會不會不高興,得怎麼勸她不生氣,忽然覺得,身後長了尾巴。這是被人跟蹤的通俗說法。
於效飛一驚,自從他來到租界以後,還沒有出現過破綻,自己覺得已經把一切線索全都掐斷了,爲什麼突然會被人跟蹤呢?這跟剛纔上板由美的事情有沒有關係呢?
於效飛一邊心裡急速地想主意,一邊裝成沒有發覺的樣子,繼續快走。他走了一陣,快到沙拉拉夜總會的時候,後邊的人因爲跟不上他的速度,跑了起來。這一跑,於效飛看出來了,原來那是一個時髦的青年女子,正是那個夜總會的舞女,春晴。
於效飛假裝是在拐彎的時候偶然發現了春晴,停下來等她。春晴這才趕了上來,冷笑着說:“哎喲,怎麼跑得那麼快呀,我追都追不上,那個安娜的吸引力就那麼大呀?”
於效飛連忙陪笑說:“也不是,我不是想早點到裡邊暖和一下嗎?”
春晴冷笑一聲,不再說話,大步向前就走,不管於效飛在後邊怎麼說好話,她就是不理。兩個人就這麼一起來到了夜總會。
第二天,於效飛幫上板由美請了假,主編什麼也沒問,馬上就批准了。於效飛生怕有人重新提起昨天的事情,心裡象是揣着十五個小耗子,七上八下的。他看看鄭斌才,鄭斌才也在驚恐萬狀地看着他,於效飛衝他一晃拳頭,無聲地說,假如事情犯了,第一個就不放過他!鄭斌才嚇得趕緊低頭,在紙上胡亂寫字。
10點多鐘的時候,主編出來找於效飛:“你去極司非爾路55號取一份資料回來,順便把這個送過去。”
於效飛心裡“砰”地一跳,腦子裡邊立刻浮現出一頁檔案,日本陸軍的特務機關“梅機關”爲便於指導汪精衛的特務機關76號的特務活動,在76號對面極司非爾路55號設滬西分機關,機關長爲晴氣!
鄭斌才這個雜種,真的把自己害了,早就猜到上板由美是有背景的了,這下摸到老虎屁股上去了!
於效飛看到主編進去了,一步跳到鄭斌才的面前,咬着牙惡狠狠地罵道:“你這個混蛋,到底把我害了,現在他們讓我上日本特務機關去報到,要是我回不來了,你就等着過去給我陪葬吧!”
鄭斌纔是個欺軟怕硬、色厲內荏的傢伙,能惹事不能平事,這下他嚇得鼻涕眼淚一齊流了出來,拽住於效飛的手哀求說:“老弟,於爺,你可千萬不能啊,千萬別把我供出去,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呀!”
於效飛指着他的鼻子說:“你給我記好了,我要是能活着回來便罷,要是我回不來,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說完,也不管鄭斌纔再怎麼醜態百出地哀求,轉身出去了。
於效飛來到了李士羣他們的76號對面的梅機關滬西分機關,警衛攔住了他。於效飛說明來意,警衛給裡邊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邊大概是通知他確實有一個人過來送材料,警衛揮手讓於效飛過去了。
於效飛正在向裡邊走,一輛摩托車突然來到他的面前,從摩托車上邊跳下兩個人,雖然身上穿着西裝,但是從那又粗又壯的樣子上來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學者和公司職員之類的人。這兩個人問明瞭於效飛的身份,馬上把他全身上下搜了遍,然後把於效飛推進摩托車的跨鬥裡邊,帶着他就朝旁邊的廣場方向駛去。
摩托拐過一個大樓,來到後邊的樓房裡,兩個人也不說話,只是很粗暴地推着於效飛快走。穿過一個走廊,進了一個黑乎乎的房間。
於效飛被連推帶搡地推到房間對面,一個穿着日軍少佐軍服的人看了他一眼,突然舉起一支手槍,對準他就是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