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脈是假,赫連獄八成是想確認她的掌心是否有疤痕吧。月月微微一笑將手腕遞到了小枕之上。
鐵焰恭敬地頜首一禮,然後坐到了月月的對面,指尖落在月月腕間的同時,眼光便有意無意地掃向了月月的掌內。
沒有?!什麼都沒有。月月掌心完好,絲毫沒有受過創傷的痕跡。鐵焰心中一滯,轉目望向赫連獄。
“鐵侍衛掌紋斷病的本事可是宮裡的太醫比不了得的,傾城姑娘不如展開手心讓鐵侍衛仔細瞧瞧。”赫連獄站在月月身後也側目看了個大概。畢竟時隔一年了,再加上燈光昏黃,興許看不太清,於是腦筋一轉想了個法子。
月月脣角輕彎,聽話的將手心完全打開送到鐵焰眼前。論醫術巫堂主絕不及鐵焰精通,但是論傷藥,巫青雲走遍天下,集遍天下,珍奇異草調配的療傷妙藥只怕是皇宮內院的太醫們連聽都沒有聽過。
鐵焰對着月月的掌心瞧了半晌,最後擡起頭朝着赫連獄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那猙獰的傷口在腦海中一遍一遍重現,鐵焰有理由相信那些是無法治癒完好的,哪怕時間已經流逝了一年。
難道不是她?赫連獄不由得眉心深鎖,心底也跟着漣漪起一絲莫名的失落。
“鐵侍衛,可看出什麼了?”月月眨着眼睛,柔聲問向鐵焰。
停留在月月身上的目光再次滑向女子的面容,赫連獄忽然冷冷說道:“鐵侍衛的咽喉受過重創,所以不能言語。”
月月假裝吃了一驚,順勢抽回手臂,然後起身一禮,幽幽說道:“傾城唐突了,還望鐵侍衛不要與傾城計較。”
眼前女子的樣貌的確與她一模一樣,但是行事說話卻與她完全不符,鐵焰現在也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懷疑月傾城也許真的不是瞿月月了。
“不知者不怪,診視過後他會將藥方交與下人,從明日開始傾城姑娘就按照鐵侍衛的方子調理身體吧。”赫連獄也有那麼一刻徘徊過,但是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世上沒有無緣無故如此相像的人,瞿月月沒有姊妹,月傾城亦然,既然不是同胞姐妹,那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們是同一個人。
“多謝王爺,有勞鐵侍衛了。”月月柔聲細語,又是盈盈一禮,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位知書達理、溫柔嫺靜的府上小姐。
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法子去試探。赫連獄嘴角一揚,邪肆的眼神再次噙上了他的眼角:“本王向軒王府借了一個丫鬟,不過要明早纔到,今晚如果有什麼需要直接找帶你出宮的金侍衛即可。”
“王爺費心了,傾城送王爺。”月月不慌不忙、恭恭敬敬地下了逐客令。她出宮的消息應該已經到了四方樓。丫鬟?軒王府的丫鬟能有幾人見過……
“派人牢牢盯住這裡,趁她不在房間的時候,給本王在浴室上面鑿個小洞,一定要隱蔽……,還有,這件事絕對要秘密進行,不許讓第三個人知道。”赫連獄一出門,立刻招呼金烈跟到近前,壓低聲音吩咐道。
“屬下遵命。”金烈本能的答了一聲。然而當他反應過來內容的時候,竟然驚愕地在原地愣了大半晌,此時,靖王早就沒了蹤影,只有鐵焰若有所思的望着房門發呆。
赫連獄到底對它做了什麼?月月看着老老實實窩在房裡的小狐狸,不禁蹙起眉頭,這樣安靜與溫順雖然沒有什麼不好,但是她真的很好奇,這隻被軒祈國主寵上天的小東西到底在靖王府裡經歷過什麼?
月月正想着,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輕柔:“奴婢紫衣給姑娘請安。”
她還真是越來越麻利了。月月擡眼望了望站在門口的女子,含笑說道:“到了我這兒不用自稱奴婢。”一邊說着,月月已經踱到了女子的跟前,伸手一拉便握起了她冰冷的小手,笑容一燦,繼續說道:“這幾日只怕要辛苦紫衣姐姐了。”
“奴婢雖然愚笨,但是一定會盡全力服侍好姑娘的。”紫衣在回握住月月的同時,將攥在掌心的紙條塞進了月月手中。
赫連獄做夢也想不到,這個房間竟然會有暗藏一條通往府外的密道,而密道的入口就在衣櫃底下。這是鳳於漠安排在京城的手下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裡應外合打通的,爲的就是能夠及時獲取赫連獄的一切動向,爲每一場戰役提供最有利的信息。
當初從鳳於漠口中得知這個秘密的時候,月月驚歎了好久,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執着的人,兩年時間挖一條地道,還是在靖王府的底下,不得不說鳳於漠的耐心與勇氣真是另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紫衣來了,月月與外界的溝通乾脆從地下挪到了地上,寫滿計劃的紙條被紫衣一張張的帶了出去,胭脂水粉、珠花細軟也跟着一樣一樣地擺上了梳妝檯……
“啓稟王爺,屬下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在浴室的左上角打了一個洞。”金烈靠近靖王的耳邊輕聲覆命道。
“嗯,這兩日可有什麼異常?”赫連獄其實多此一問,他幾乎每天都要去後院流連個七八次。月傾城足不出戶,一切需要全部由丫鬟代勞,偶爾在院中轉一轉,也只是隨處停停看看。好像真的是到王府做客一般,沒有半點兒逾越之意。
“回王爺,侍衛日夜輪換,從無斷崗,兩日下來,未見有可疑之人接近過房間,更沒見過月傾城離開後院一步,只是……”金烈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下來。
“有何不妥?”太多的想法在赫連獄的腦中盤桓不定,他不敢相信是某一個,確切的說,他不願意相信是某一個。
金烈抿着雙脣想了想,還是說出心底的顧慮:“王爺,也許正是因爲太平靜了,所以屬下的心中總感覺有些不安。”
“是過於平靜了,不僅靖王府,就連那些曾經反對立後的皇族與大臣似乎也消弭了聲勢。”赫連獄喃喃自語道。他太在意月傾城是不是瞿月月了,以至於忽略了月傾城背後的重重疑點。
午後,涼亭。清茶一盞,香草淡淡,白衣女子託着香腮,眼眸微垂,倦倦地看着手中的書卷,安靜淑雅的氣質完全與赫連獄認識的瞿月月判若兩人,此刻,她仿若一朵出水白蓮,太清澈,太純潔,也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