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錦歡打量着林淙,他閉着眼睛,修眉如鬢,漆黑的長睫安靜的在眼睛上形成了一弧暗影,遮住了眸中的疲憊。
在這一個月,馬車已經行駛的很慢了,可顯然廢柴這身子依舊有些承受不了,尤其這幾日,他臉色很難看,整個人清減了不少。
禁衛弄好了營帳之後,叫莫錦歡和林淙下馬車。
莫錦歡率先跳下了馬車,林淙慢騰騰下車,在腳落到地面的時候,身子一軟,如果不是莫錦歡眼明手快的扶住了他,只怕林淙會很狼狽的摔倒在地上。
“小心一點。”莫錦歡扶好他,剛想着將手抽回來,沒有想到林淙長臂一伸,將莫錦歡嬌小的身子籠在懷中,看似親密的將她抱在懷中,實則是大半體重全都放在她的身上。
林淙微微一笑,“夫人,道路溼滑,我扶你進去。”
看着林淙蒼白的面色,還有那稍微急促的呼吸,這廢柴定然是又病了,又不想在衆人面前失面子讓人扶着進營帳,才說剛纔那話。
嗯,自己的東西若是丟面子了,也相當於她丟面子。
“那就多謝我就先謝過夫君了。”說完,莫錦歡的手搭在林淙的腰上,微微施力,走進營帳裡面去。
兩人相視一笑互相攙扶的樣子落入旁人眼中格外的親密。
林淮站在身後,看着站立在他旁邊渾身溼透的柳向晚,嘆了一口氣,道:“向晚,二哥畢竟娶了公主,但是他心中還是有你的。”
柳向晚不發一言,只是瘦削的身子在寒風中有些顫抖。
剛一進入營帳之中,林淙臉上的笑容便掛不住,整個人軟軟的往前倒去,莫錦歡急忙扶住他,一把提起他,將他如同扛麻袋一樣扛起,林淙還有一絲神智,咳嗽一聲,“你快放開我……”
那聲音氣若游絲,莫錦歡哦了一聲,目測離牀還有一大段距離,便打橫抱起林淙,林淙眼睛一花,看着莫錦歡小巧精美的下頜,俊美的臉皮一抽,“你放我下來!”
哪怕他是狼狽的爬過去也不想這女人以如同男人抱女人的方式將他抱上牀去。
莫錦歡眉頭一皺,眸子裡面閃過一絲不耐煩,“你別廢話了好不好!都快要暈倒了,還這麼多廢話!”
如果不是擔心這廢柴被她一打,這小命絕對會丟掉一半,她絕對會一掌將這廢柴打暈!
林淙被粗暴的丟在牀上,還沒有來得及反抗,被子兜頭罩了上來,他眼前一黑,整個人又開始咳嗽。
莫錦歡用被子將冰冷如同死屍一樣的林淙裹住,她皺眉低聲道:“你的身子爲什麼會這麼不好?即便是先天不足,經過這麼多年的調養也該健健康康的啊。”
林淙沒有力氣去推開莫錦歡,整個人被莫錦歡用被子裹住不說,甚至莫錦歡還將他抱在懷中。
“你放開我。”他壓住喉嚨間的輕癢,想要去推開莫錦歡,可從她身上傳過來的暖意,讓他沒有動作。
“我要是放開你,你就被凍死了。”此時已經到了四月,可近日連續陰天,細雨不斷,天氣有些寒涼,她內力深厚倒是沒有感覺,可林淙卻不行了。
將手伸在錦被之中,察覺到林淙的身子還是冷的像是冰一樣,她索性鑽進棉被之中,賴在林淙的懷裡,林淙身子一僵,“你這女人還要不要臉?滾下去!”
莫錦歡懶懶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想要命的話,就閉上你的嘴巴。”
她將手放在他的背上,閉上了眼睛,漫不經心的說道:“廢柴,有時間的話,我教你一套拳法吧。這樣強身健體,你也不用動不動就暈倒了。”
林淙察覺到背心隱隱有一團熱氣散開,這小煞星竟然會耗費內力爲他取暖,他眸中閃爍着一絲複雜。
莫錦歡往他懷中依了依,很少兩人有距離如此相近的時候,她記得蝕骨丹發作那一晚,她就是這樣被林淙抱了一整晚。
這廢柴人不怎麼樣,懷抱倒是非常的舒服。
“我的身體不好,不能習武。”身上的寒氣散了幾分,林淙也有了幾分精力,淡淡的說道。
“這不是藉口。誰說你不能習武的?”莫錦歡挑眉,眸子在昏暗的營帳中越發顯得燦爛起來,“你試過嗎?你不試試你又怎麼知道你不能習武?再說,若是你喜歡習武的話,那就算你只要一口氣,也會掙扎着去習武。”
林淙一時間啞然了,定定的看着懷中的女子,在她看來任何事情似乎沒有能不能,只有她喜不喜。
兩人一時間相對無言,而就在此時,外面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音,莫錦歡眸子升起一絲警覺,低聲道:“難道又有人來暗殺你來了?”
莫錦歡跳下牀,穿上鞋子,剛走了幾步又想到躺在牀上的廢柴,於是轉過身去,用棉被將廢柴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又扯過一條棉被,只把林淙裹得如同蠶蛹一樣,才罷了手,看着林淙滿臉漲紅,她這才道:“嗯,這樣即便我不用內力幫你取暖,你也不會冷到哪兒去了。我出去看看外面發生什麼事兒了。你不要亂動啊。”
林淙嘶啞道:“你快把我放開……”
她把他裹成這樣,他幾乎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莫錦歡走出營帳,營帳外早就戰成了一團。
這些跟過來的禁軍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各個都是高手之中的高手,各個都可以以一當十,來偷襲的人手中拿着的都無外乎是粗製的兵刃,看起來就像是很尋常的山野莽夫。
而偏偏這些禁衛根本不是這些山野莽夫的對手。
莫錦歡眯起眼睛,定定的看向前方。天色還未完全暗了下來,細雨如針,斜斜的交織着,如同籠了一層薄霧,樹下豔麗的花朵凌亂成泥,增添了幾分悽豔。
雨勢漸大,鼻尖的香氣越發的濃郁起來,隨着香氣的擴散,禁衛的動作越發的遲緩起來。而那些山野莽夫動作卻更加輕快起來。
莫錦歡踏出帳外,剛想着加入混戰之中,可手被人握住,“你不準去。”身後傳來一聲咳嗽聲。
莫錦歡回頭,果然看到廢柴裹着被子下牀,墨般的長髮散落下來,束髮的金冠不知掉落在哪兒去了,他看起來很狼狽,卻絲毫不損他的美貌。
莫錦歡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我沒有打算和人動手,我只是想要看看究竟爲什麼你的禁衛竟然不是這些山野莽夫的對手。”
這裡面必然有詐,她若是隻在這兒觀望,看不出到底有什麼古怪來。
林淙鼻子皺了一下,“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古怪的味道?”
“很香。大概是那花兒的香氣。”莫錦歡有深呼吸了一下,不遠處的樹木。
一踏進這裡,這古怪的樹木綿延數裡,那花兒看起來小小的,可顏色很漂亮,香氣非常濃郁。
莫錦歡突然感覺到心口一滯,她眼角有着一絲古怪,低聲道:“我想我知道問題出在那兒了。”
“這花有毒。”林淙淡淡道。
“嗯,我現在大概只有三層內力,若是在待下去,只怕連三層都不到。”莫錦歡愉快道,視線放到遠處,已經有過半的禁衛被那些突來的山野莽夫給捆了起來。
此時頹勢已現,今晚這數百禁衛全都折損在這兒。
“廢柴,只怕這西岐之行還沒有出東越,就胎死腹中了。”她在想着,洛水公主要不要“死”在這裡,然後她則趁機潛回洛水。
林淙打了一個小噴嚏,將錦被裹緊,眼角看向她,一眼看出她打的主意,淡淡道:“你別想着趁機甩開本王。”
林淮護着柳向晚,沐風沐雲同樣一身狼狽的來到帳前,看着站在營帳門口的兩人,一個神情悠然,一個裹緊棉被,都非常放鬆的看着他們被那些不知從哪兒跑來的山野莽夫給收拾,只差手裡拿着瓜子,甜點,最好在配上一壺茶了。
“二哥,二嫂,你們以爲是在看戲啊!拜託你們有一絲緊張,害怕的樣子好啊!咱們遇到打劫了!”林淮看到兩人如此輕鬆,只差要吐血給他們看了。
他們拼死拼活的在前面奮勇殺敵,而這兩人呢?卻姿態悠閒的看他們被鋤頭,棍棒亂揍一通。
莫錦歡怕怕的站在林淙身旁,小鳥依人狀,“夫君,咱們遇到打劫的,那可怎麼辦?”
“只要不是劫命便好。”林淙沒有推開莫錦歡,雲淡風輕道。
“那若是劫財,劫色呢?”莫錦歡繼續問道。
“爲了保命,財色都留下。”林淙意簡言駭道。
“哦,柳大夫容貌清秀,二弟身價斐然,那就有勞二弟柳大夫捨身取義了。”莫錦歡回答的更快。嘿,這男人好狠毒的用心啊。區區一句財色都留下,財也就罷了,這色豈不是暗指她?
整堆車馬中,柳向晚是假男人,沐雲姿容緊屬於俏麗,她帶着*,容貌絕美。
柳向晚咬緊脣瓣不發一語,看向林淙,手卻不由得握緊了林淮的。
那張小臉慘白無比,偏偏那薄美的脣瓣被她咬的鮮豔誘人,整個人收起了那高傲冷清的氣質,顯得極爲柔弱可人。
林淙心思一動,伸手將柳向晚摟在懷中,低聲道:“有我在,不要怕。”
短短的六個字,似乎撫平了所有人的不安。
柳向晚擡眸看了一眼莫錦歡,整個人更加的往林淙懷中靠了進去,低聲道,“我不怕。”
沐風看到這兩人旁若無人的親密姿態,心驚膽顫的看向莫錦歡,就怕她突然發飆,到時候瑞王不是死於這山野莽夫之手,反而是死於公主之手。
莫錦歡看到了柳向晚剛纔那幾乎是示威似的一瞥,她有些好笑,這都到了什麼時候了,這柳向晚還想着在林淙心中證明她有多重要。
她勾起脣角,看向不遠處,現在大勢已定。數百禁衛全部都捆成了一團糉子,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着難以置信,似乎不相信一向驍勇善戰的自己怎麼會敗給幾個區區山野莽夫?
莫錦歡看到他們神情,心中極樂,這就是所謂陰溝翻船吧。
她看着大步走過來的人,其中領頭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濃眉大眼,短衣短褲,露出黝黑結實的肌肉。
“你們幾個是想要活呢還是想要死呢?”那少年走進,雙臂還胸,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道。
林淙放開柳向晚淡淡道:“自然是想要活。”
“那就將你們身上所有值錢的財物全部都留下來!”那少年掃了一眼林淙,似乎非常不齒林淙這種行徑。
“還有這三個美人也要留下來!”在少年身後的一個短鬚漢子搓手道。
“三叔!我說過咱們打劫的宗旨就是劫財不劫色!”少年轉過身一拳打在那那開口的短鬚漢子鼻子上,頓時那短鬚漢子鼻血長流。
莫錦歡心中嘖嘖了一聲,這少年怎麼比她還要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