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鄭瑜的話讓秦芳驚訝,她看着鄭瑜一臉尷尬,而後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下身後那個帶着假面的站在遊廊裡的傢伙。
秦芳的舉動在鄭瑜看來不過是自家小姐的激動與羞澀,他輕聲而又認真的說到:“大小姐,其實最早的時候,我挺反對蒼公子和您在一起的,倒不是我輕視大小姐您,而是蒼公子身後的實力,太深,深得沒有一家不會對他忌憚,但是……”
鄭瑜搓了搓手:“但是蒼公子讓我帶話回來給族長,問能不能將您許給她,這自然是真心求娶的,否則他這行徑可就是拿咱們卿家開玩笑,我想蒼公子光明磊落地一個人,是斷不會胡來的。”
光明磊落……
秦芳的手攥成了拳頭:他哪裡就光明磊落了?一個什麼都算計完的人,你說他黑心黑肺黑肝黑脾黑腎還差不多!
“大小姐,在都城的時候,我還是看得出蒼公子對您是有呵護之心的,若大小姐也是鐘意對方的,說到底這也是一場佳話,更何況蒼公子身後是劍盟,若有這份力量扶持着,卿家就更不會被人欺負,所以,大小姐……”
“瑜叔,你現在很像個媒婆,你知道嗎?”秦芳伸手阻止了鄭瑜再說下去:“難道這些話也是他教你傳給族長的?”
“沒,他就說可否將你許給他,別的,都是我想說的。”鄭瑜趕緊老實講清,秦芳伸手再次拍上了鄭瑜的肩頭:
“瑜叔,你是我爹身邊的老人,所以我明白你對我說這些話是發自肺腑的。但是,這到底是我的終身事,所以,我希望由我自己來決定。今日你在這裡說的話,就不要對外面的人提起了,好嗎?”
“大小姐。我不是個嘴碎的人,您放心,我不會對別人再提起的,不過。我真心的勸大小姐你好好想一想,有些人錯過了,也許就再沒機會了!”鄭瑜說着看了眼身邊的明仔伸手摸了他的腦袋:“就好像明仔的娘,錯過了,就永遠的失去了……”
“瑜叔……”
“大小姐,我鮮少和您說起你的生母姜氏,也就是卿家的已故夫人,因爲老爺已擡了葛氏爲正,所以我們做隨從的更不敢置喙半句。但在今日,我想告訴您。不管外面怎麼傳言您的母親,也不管卿家對這位夫人的態度有多麼冷,但老爺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們總能看到他開心的笑,而她故去後。我們幾乎就沒看到老爺笑了。”
“你是說,我父親其實深愛着我母親?”秦芳挑了眉,其實在胡老頭的故事裡,姜氏似乎在用武力征服着一切,但她知道,若卿嶽不是心甘情願的,他們未必會在一起。
“沒錯。他也許有些話不能說,有些事也不能做,但大家都不是傻瓜,自己的眼看得到。所以大小姐,您一定要好好找到自己的幸福啊,老爺若在。應該也會希望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有個好歸宿!”
“他就是我的好歸宿了嗎?”秦芳輕聲呢喃着:“差距是看不見的鴻溝,我何必要摔的自己頭破血流?”
“大小姐,夫人若在,聽到您這話,她一定會告訴您。幸福要靠自己的拳頭去爭,去搶,她時常說的就是,沒打過怎麼知道自己不行?沒搶過,又怎麼知道,搶不到!您看,老爺不就是被夫人她搶到的嗎?”
“可是我娘得到了幸福嗎?她死後,我爹就和別人雙宿雙飛了……”
“那是爲了卿家,葛家這一脈早已和卿家融合在一起,族長從大業計,根本丟不得。至於夫人,我不敢替她說這輩子就是幸福的,但她故去的那天,我們都看到她在老爺的懷裡是笑着,閉眼的。”
鄭瑜說完這些話,拉着明仔就離開了院落,留下秦芳一個站在院中淋着那牛毛細雨,有些發怔。
笑着閉眼,那是什麼?是無怨無悔嗎?
秦芳仿若看見了一個美麗的女子眼裡充滿的滿足,即便在生命歸去的那一刻,也是笑着……
她忽然覺得自己相比之下怯懦的不似一個未來之人,因爲她完全沒有勇氣去面對一段看起來沒有幸福終點的情感。
“雨下着呢,還是迴廊下吧!”身後是熟悉地輕柔之音,秦芳抿了下脣:“蒼蘊,告訴我,在你眼裡,什麼叫做幸福?”
“志得意滿。”不過靜默了幾秒,他就給予了答案。
秦芳的雙肩微擡:“那若娶了我,你滿足的會是什麼?”
背後再次靜默,這一次時間很長,長得秦芳幾乎要放棄他的答案時,他幽幽而言:“我怕痛。”
秦芳不解回頭,他卻看着她的眼,專注而認真:“我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我喜歡上你,在乎你,牽掛你,但我知道我的心裡已經有你。若不娶你爲妻,你一定會離開我,那我的心,會痛。所以你問我,可以滿足什麼,那應該就是我的心,有你,它不會痛。”
曾幾何時,他變得無情,可難道他最初就是無情的嗎?
他深愛着同胞的弟弟,深愛着父皇與母后,但結果,他卻在那場大火裡,喪失了這份愛。
從此他不敢愛人,也不敢動情,因爲那份心痛讓他刻骨銘心。
雪地裡氣若游絲的好看男孩兒,他沒有關切的看他一眼,因爲他不願意關懷,怕關懷之後,男孩兒會死去,那他一定會受傷害。
師父宣佈賭生死的師妹站在面前,他沒說一句話,因爲他早已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當你試圖去做一件事的時候,也許賠進去的會是自己。
當師妹在生死道中奄奄一息時,他衝進去救了她出來。
昏迷的逃亡路徑上,她短暫的醒過,她驚訝於沒有情感的師兄會出現,而他則問了一句話:“後悔嗎?”
“不後悔,寧死,也不後悔。”小小的身體,面臨垂死之際,卻說的是這樣的話語。
他震驚。他不解,直到他後來看到那個漂亮男孩兒哭着努力的把自己那點可憐的力量傳輸她身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羨慕着這樣的畫面。
因爲。那是情,那是愛,那是彼此的在乎與掛念,而他,他這一生又能掛念誰?
再見弟弟的那一刻,他窩在心底的情感全然宣泄,這是他生命之中,僅有的幾段情感之一。
那一夜,他們兩個兄弟睡在一起,手牽手的那一刻。他忽然發現,他已無力去恨自己的父母,因爲他不能反駁,父王的遠見與母后的犧牲,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那一個夙願。軒轅家的夙願。
所以他跪在了師父的腳下,許下了那個誓言,得到了劍盟。
他以爲他付出的是整個人生中最輕蔑的一塊,因爲他有兄弟,也有師弟,他的人生,情並不是空白。
但此時。心裡裝着面前的這個人,即使知道她並不乖,並不好好聽話的把卿家會安安穩穩的交給自己,卻也無可奈何。
他難道殺不了她嗎?此刻的她,儘管運用的是生之力,可只要他想。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難道滅不了卿家?鐵騎之家,根本命脈都握在他的手裡,若用手段壓制,卿家都能一夜覆滅!
他有手段,有可以壓制的路徑。可是,他做不到。
他無法想象她站在對面與自己冷漠的畫面,他會覺得,心好痛。
半個月,他一直在煎熬,在掙扎,因爲他知道卿家在自己的大計劃裡,是怎樣的角色。
可是當他清晨看到她坐在遊廊之下,望着雨中花卉一派愁色的時候,那份心疼讓他丟盔卸甲。
他投降了。
他覺得,也許自己可以給她一個意外,那就是卿家的未來由着她吧!
大不了,他不要卿家的鐵騎了,只要她不帶着卿家搗亂,不比什麼都強都好?他無非就是吞併的慢一點,但那也好過她站在自己的對面啊!
所以他去摘了一些花草,他想告訴她,由你吧,卿家你愛如何都好,我不打它的主意了……只是他沒想到,她竟看了暗樁的傳信,更沒想到鄭瑜這個時候回到卿家,還把那天的話告訴了她……
“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一直拒絕我。但我感覺的出,你是在乎我的,甚至,和我一樣喜歡着。也許,你怕的是我的背景,也許,你擔憂着我和那個三皇子一樣對你只是利用。但我想告訴你,秦芳:我喜歡的是你,你是卿歡也好,秦芳也好,我都不管,我喜歡的就是你,我真心的想和你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你可能會更痛。”秦芳的眼裡閃着一抹晶瑩。
“他不是說了嗎?不試怎麼知道不行?又怎麼知道搶不到,得不到呢?”蒼蘊的眼裡閃着澎湃的情愫。
“你就不怕,我和你在一起之後,有一天我也會像我娘一樣,早早地撒手離去,而後留你一人痛苦嗎?”
“痛苦?”蒼蘊搖頭:“你錯了,你爹他不痛苦,他有大把美好的回憶帶着他去面對沒有你孃的每一個日子,相反,似我這樣的站在你面前,明明喜歡,明明在乎,卻不能相擁,到底誰更痛苦?”
“蒼蘊……”
“給我機會吧,秦芳!”蒼蘊說着深吸了一口氣:“不要再拒絕我好嗎?我願意放棄卿家,不去碰它,並保證他安穩地存在於這個世界,直到我無力相護的那一天,行嗎?”
“你說什麼?”秦芳驚詫:“你不要卿家了?”
“對,爲了不站在你的對面,我只有不要它了。”蒼蘊說着無奈地苦笑,笑得那張假臉看起來很是難看。
忽而秦芳伸手捉了蒼蘊的雙耳,在他驚詫的那一瞬間,她踮起腳尖,脣碰上了他的脣。
“我們交往吧!”脣分開時,秦芳笑着言語:“還有,你這假脣,親起來一點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