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落不在南邊的卿家族地,卻落在都城的每個角落。
戰爭,一觸即發,南昭開始了內鬥。
秦芳來這個世界前,研究過戰國的背景,知道仗不過就真是兩軍對壘的一仗,而後贏家開口,輸家低頭。
但內戰不同外戰,一戰就能結束,所以這一打,就打的竟足足有兩年之久。
再逢元日,滿山的花兒奼紫嫣紅,秦芳背靠着蒼蘊的背,閉着雙眼,聞着花香,似享受着此刻的靜謐。
兩年的戰爭,南昭的國土上狼煙四起,兵戎相見,打得越來越膠着。
而卿家族地內,風和日麗,四季如春,秦芳則似不知外面的腥風血雨,享受着和蒼蘊談戀愛的日子。
沒錯,就是談戀愛。
今日你摘花,明日我做飯,後日裡一起用雙腳丈量着卿家族地。
沒有超凡脫俗的突發奇想,也沒有乾柴烈火的激情澎湃,有的,是他們如一對平常人那樣的牽着手,你溫我儂的相視與陪伴。
秦芳其實有的時候也很納悶,爲什麼她會和蒼蘊的戀愛有着一種前所未有的相惜之感。
她不是第一次戀愛,她曾嬌羞過,曾激動過,更曾慢慢找不到那種心動過。
但和蒼蘊的戀愛,她卻好似遇上了一生都不能失去的珍寶似的,愛的不轟轟烈烈,卻細水長流的恨不得時時刻刻的和他黏在一起。
因爲,他好溫暖,溫暖的讓她就是說不出的依戀。
她想過。會不會是因爲她知道未來將散。所以格外珍惜?可自己是這樣的。那蒼蘊呢?他爲何總是那麼的柔情似水。
明明就是一個絕對的強者,明明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他盯着江山盤算,出手直擊弱點毫不留情,可在她的身邊,他的一切,不似他謀算的尖利,不似他秉性的霸道。不似他慣常的強硬,有的總是精心的呵護,溫柔的笑言,以及點到即止的親吻與擁抱。
這讓秦芳很糊塗,糊塗在未來世界的愛,自己遇見的澎湃在此不逢,她糊塗着,他對自己的愛,怎麼會如此的控制着從不越界,讓她莫名的有一種懷疑存在。
因爲她一直相信。愛是衝動的佔有,但他似乎是另一個路徑。像是強調着,愛是無盡的呵護。
“撲棱棱!”鳥兒振翅的聲音打破了此刻的靜謐,當信鴿落在秦芳手邊,她本能的擡手去抓的時候,蒼蘊卻先她一手捉走了信鴿,而後忽然說到:“秦芳,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聽着柔音裡的一抹正經,秦芳的手縮了回來,她靠着他輕聲嗯了一下:“說吧。”
“我要走了。”
“又是兩個月嗎?”。秦芳眉都沒挑。
這兩年裡,蒼蘊時不時要離開,每次出去都是兩個月,做什麼,她不知道,但回來的時候,都是一臉鬍子拉碴的疲憊之態,像是風雨兼程一般。
她沒問,因爲她知道要這天下的他,是不可能一直待在自己身邊的,他總得去做他自己的事,許多事。
所以每次,她都會說,你可以慢慢回來的,不用那麼辛苦,而他卻總是攬着她說着永遠不變的五個字:“不行,我想你。”
不華麗的語言,卻最擊中人心,她知道他掛念着自己,爲此願意風雨兼程,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所以當他這麼說時,她以爲又是慣常的離開,他要去做那些爲得到江山而不得不去忙碌的事,但這一次,蒼蘊卻給了她不用的答案。
“不止兩個月,這次,我最早能回來的時間,可能是……一年。”
秦芳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即鬆散:“怎麼要這麼長時間?”
“我師父,要出關了。”蒼蘊的聲音似乎壓着什麼:“我必須回去做一些事。”
“哦。”
“你帶人打回都城,我也不能陪你了。”
“嗯。”
“你不要用內力,我留下的人手以及你自己的準備,我相信足夠你拿下南昭的皇權,所以千萬別用內力,我不在,沒人爲你調息,你不凍死也會痛死,知道嗎?”。
“好。”
“秦芳。”
“嗯?”
“你就不留我嗎?”。
“能留你會留的,我不想爲難你,特別是,你做不到的事。”秦芳說着隨手摘了一朵旁邊的野花,放在鼻尖輕嗅。
“秦芳,你要記得一件事。”
“什麼?”
“我要江山,也要你!”
“知道,你說過不止一次。”
“但我要你永遠記住這句話,永遠!”蒼蘊的聲音莫名的透出一些激動來,那是少有的,打破他無盡溫暖與呵護的音調與情緒。
心,莫名的慌了一下,秦芳有種不安感,她下意識的坐正了身子:“你想提醒我什麼?”
身後,背變成了擁抱,她被蒼蘊抱在了懷裡:“還記得我最早說過的話嗎?我說給我十年,我就能娶你爲妻。你說不要這個目的,只要我們交往就好,那好,我們就只交往,但,我的話不是空口,我說了那話,就必然是我需要十年的時間才能娶你,當然現在,還有八年。”
“蒼蘊……”
“秦芳,我喜歡你,發自真心的喜歡。”蒼蘊說着低下頭,捉了秦芳的脣,溫柔的親吻着,亦如這兩年裡的每一次親吻那般的溫柔,只是秦芳卻能感覺到他在壓抑着什麼。
“蒼蘊……”當他鬆開她的脣時,她本能的想要詢問,但蒼蘊卻把手指按在了她的脣上:“別問了,我能說,就會說的。”
一句話堵上了她的問,但與此同時,蒼蘊也把一支木雕的髮簪放在了秦芳的手裡:“夫妻結髮。才用一簪。這是我爲你雕的。你拿好,等到將來,我能娶你了,你也想嫁我的那天,你就給我,我會用萬里山河爲你鋪紅,我也會親手爲你綰起髮髻。”
“你……”
“保重!”說完他就鬆開了秦芳起身,並把那隻被他點了穴的信鴿放在了秦芳的手裡。而後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竟就起身走了。
秦芳愣愣地坐在地上,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伴隨着他離開的失落。
當眼前的背影模糊到無法再看清楚的時候,秦芳才低頭看了手裡的簪與信鴿。
那簪子調的是一朵並蒂蓮,不繁瑣,不華麗,甚至不夠精緻,但打磨的非常的光滑發亮,且木身已有了隱隱的包漿,顯然這把木簪在他手中早已打造了多時。
將髮簪一擡手別上腦袋的發團。秦芳收斂了自己莫名的不安後,才把信鴿腿上的帛書取出。其上只有幾個字:時機已到,可出!
秦芳當下深吸了一口氣。
兩年,整整兩年,她等着漁翁得利的機會,更得着她安排的一切可以起手,而今天,在蒼蘊離開的日子,它終於到了。
等等!
秦芳擡眼看了下蒼蘊離去的方向,不由的問着自己,到底是因爲這個日子到了,他才離開的,還是,只是湊巧?
……
時機到了,卿家自然要動手。
秦芳這兩年雖然在談戀愛,但該做的事,一樣也沒落下。
她以族長的身份,集結了族中人學習未來世界的強體之術,希冀着卿家人不要只能對衝,更要提高作戰的實力。
起初她的建議自是被有所質疑的,但族長就是族長,宗主文化幫她壓制了所有的質疑,半年時間,當大家和海龍國玩起友誼賽的拉練時,大家都驚奇的發現,自己的實力提升了。
而這不夠,秦芳好好發揮了盟友的作用,在海龍國的海域開闢了水域上的練習,當然這早一次的遭到了質疑,畢竟對於騎兵來說,他們不明白乾嘛要學水上的戰術。
秦芳只用了一句話壓制了這種質疑:“你們還想輸嗎?”。
被海龍國踩下去的卿家自然是不想輸的,所以他們都老老實實的參加了訓練,海龍國的人學會了在陸地上的兵法戰術,卿家學會了在水面海域的作戰,而秦芳沒能言語的卻是:戰場,可不只是陸地。
當然,秦芳這兩年裡除了操練卿家鐵騎提升實力外,更調動人手造出了更加尖利的長矛銀槍與可以踩踏的戰用馬鐙。
這個時代,其實嚴格地說,是沒有馬鐙的,只有用於掛在腳上的一條皮扣,用以在交戰中給騎兵用來勾身夾馬所用。
當初秦芳就被那種皮扣馬鐙給纏了腳,險些在馴馬裡摔下海崖。
所以她理所當然的給馬鐙做了改革,不但有寬寬的面可以用來踩踏,方便在作戰是作爲力的支撐點,讓自己的族人更好的揮刀用槍,她還在馬鐙的兩一側讓人打造了倒鉤,因爲這樣,鐵騎的殺傷力會暴漲。
作爲一個軍醫,她是不希望看到血流成河的,但“武”字的意義就是止戈,用一場快狠準的鐵血之軍,迅速建立起威嚴與震懾,會避免更多的戰事膠着,避免更多的鏖戰傷亡。
長痛不如短痛的另一種同理可得,便是一次打痛。
所以做好了當漁翁要得利的秦芳,以用這兩年的“不參與”時間做好了一切的參與準備,當今日時機已到時,她便立刻下令,族中之力集結,向着都城進發。
……
二月二,龍擡頭的好日子,南昭的皇宮卻是充斥着壓抑,南宮瑞更是一臉的憔悴。
戰事兩年,他的不穩政權被拖的幾乎垮塌,國庫更是極盡空虛。
他雖然努力遏制了南宮炔的反叛大軍,但關於他血統的質疑讓自己手中的軍心渙散到了很糟糕的境地——不說一路敗北,卻也是陣地漸失。
他那個時候,渴望過卿家的鐵騎,但他知道他渴望不起,卿家的不插手,已經是給了他和南宮炔最好的戰場。
而現在彼此的膠着也已經到了兩人最後一戰的關頭。
“皇上!叛軍已達都城之外!”
聽着下人的彙報,南宮瑞抓起了身旁的劍:“兵臨城下了是嗎?好,那就決一死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