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兒面前你瞎說些什麼,鄭家是富貴知禮的大戶人家,怎麼可能虧待我們女兒。”葉父慈愛地看着葉鏡儀笑道。“我只是說怕女兒不習慣,我曉得鄭家是好人家,不然我也不會捨得把女兒嫁出去的,我們鏡兒要麼不嫁,要嫁一定嫁最好的,是吧女兒?”葉鏡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知道回家一次不容易,所以不會去提她與鄭仕遠當下的僵局。“鄭家二公子對你好麼?”葉母問道。“又是糊塗話,他來提親的時候我們是見過的,不會錯的。”葉父笑道,眼神卻也是詢問地看着女兒。“很好,他們一家都對我很好,你們就放心吧。”葉鏡儀笑盈盈地說道。回到家,她不想再多想起鄭仕遠,便岔開話題問:“玉林和玉陽呢?”
“阿謙帶他們出去了,過一會就回來的,他們知道你要回來可高興呢,說是幫你買些愛吃的點心來。”“他們也真是的!又不是隔很遠,他們要是想我隨時可以來看我,我回來他們倒還要出去買東西,好像我嫁得很遠似的。”“想你?哈哈,你不知道,你走後他們就整天粘阿謙了,纏着阿謙一會學騎馬,一會學洋文,沒功夫想你呢,現在只有阿謙能管住他們,連我這個爹都不及他。”“是麼。”葉鏡儀腦海裡閃過那個像冬天暖日一樣的男子:“他好麼?”“自然好。他也應該知道你現在是鄭家二少奶奶,你也應該知道。”葉父不禁微微沉下了臉。“爹爹說哪裡去了,我從來都是把阿謙當自己親生哥哥一樣的。”
葉鏡儀笑道,他知道她問起凌謙,父親心裡可能以爲她有所牽掛。“好了好了,讓鏡兒先去休息吧,等會吃飯時再聊。”葉母生怕葉鏡儀尷尬,忙道。葉鏡儀來到自己原來住的小院子裡,這裡一切都沒有改變,連屋子裡的擺設器具都沒有動過,還是保持着她離開時的陳設。她換上了家中原來未出嫁時穿的衣裙,雖然比不上鄭家的綾羅錦緞,卻無比舒適。她來到院子裡的一棵石榴樹前發愣,這裡的一草一木也都不曾改變,甚至比她走的時候更生動了,她悵然失笑,自己才走了不過二個多月,卻感覺離開了很久很久。“石榴要到夏天才有呢,現在就嘴饞了麼?”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我就知道你沒本事讓它現在就熟,也不知道玉林和玉陽崇拜你些什麼。”葉鏡儀沒有轉身笑道。回到家,她一身輕鬆,說起話來也和從前在閨中一般略帶俏皮起來。“我是沒本事,你要的我都給不了的。”身後的聲音忽然一下變得有些無奈。“你好麼?”
葉鏡儀轉身看着凌謙,青色長衫稱着依舊挺拔的身姿,然而看得出他二個月來消瘦了不少,眼中全無過去的那種燦爛,被一陣黯然籠罩。凌謙深深地看着她,說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的。”“我很好,就是想家。”葉鏡儀笑着聳了聳肩。“他對你好麼?”凌謙問。“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葉鏡儀收起笑容。凌謙很認真地說道:“誰欺負你,我都不會放過他的。”“無論好壞,我現在都是鄭家二少奶奶。”葉鏡儀在他面前,掩飾不了自己的情緒,勉強的笑意也擠不出來。凌謙怔怔地看她,淡色的家常碎花衣裳,一色的窄裙及膝,包裹着嬌小纖瘦的身形,小小的臉蛋,精緻的五官,她什麼都沒有變,除了那挽起的髮髻時刻在提醒他她已經改變了身份,但他刻意不去注意代表她已爲人婦的光滑烏溜溜的髮髻,輕聲說道:“在我心裡,你永遠是葉家大小姐。”
“阿謙哥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執着。”葉鏡儀無奈地說道。凌謙走到石榴樹邊,道:“你還記得這棵石榴樹麼,你十二歲那年親手載的。”葉鏡儀摸着石榴樹,露出微微的笑意:“你還記得呀!我那時候愛吃石榴,就孩子氣地在這裡種了這株石榴,卻又不懂得照顧它,一直都是你在照看它。”“誰讓你愛吃石榴呢,我希望你年年都能吃到自家種的石榴。”凌謙笑道,他頓了頓,又說:“你還沒回答我,他對你好麼?”葉鏡儀有一份想對他訴說心中不快的想法,但是看到他執着的神情,倒底還是忍了下去,自己過得不好,難道也希望他過得也不好嗎!讓他過得好的唯一辦法便是斷了他所有的念頭,葉鏡儀笑了笑。“我現在已經不愛吃石榴了,人不該太執着,要學着換換口味,就像我以前喜歡吃石榴,現在覺得梨也很爽口。”
凌謙聽後,自嘲地一笑,懷着不甘說道:“我這個人喜歡了一樣就不會改變,就像我對你。”葉鏡儀忙理性地打斷他:“阿謙哥哥,從來我都是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哥哥來看待的。”“是嗎!當然的,不然以你性格你也不會嫁給別人,我知道。”凌謙苦笑着別過頭去。“我希望你過得快樂,和過去一樣。”葉鏡儀道,心裡不禁想,如果早知道自己嫁的丈夫是這個樣子,當初不如拒絕了婚事,嫁給凌謙,這個從小待她如珍寶一般的男子。凌謙垂着手,低頭看她那雙白皙的小手,小時候總是牽着他的,而如今,想再牽一回,簡直是奢望了,他不禁握緊了拳頭,說道:“我總是存着希望,甚至希望你嫁的人不好,能回到家中來,我知道我這都是妄想,可是我總是存着這樣的期望,我不是希望你過得不好,我只是,我只是我很自私。”“我懂的,阿謙哥哥,可是我已經嫁人了!鄭家所有人都對我很好,包括他。”葉鏡儀一字一句地說,心裡卻很難受:“你放心吧!你應該去尋找真正屬於你的那份感情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