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仕鴻早已聽得雙眼冒火,額頭青筋暴起,賀妍咬着嘴脣,映出血來,說:“今天大夫說那藥下雖然每次方里都下得輕,但是日子下得久了。所以我過去不能懷孕。如今即便是停了這個藥,我以後也,也不能,不能”賀妍說不下去,倒在鄭仕鴻懷裡。鄭仕鴻推開賀妍跳起來,話說間便往門口衝,口中大叫:“我要找那個賤婦算賬!”如意忙拉住他,道:“三爺,別去,別去!”
賀妍也踉蹌地下了牀,抱住他,啞着聲音道:“你別想法,別想法!”“這還怎麼忍!我現在恨不得拿把刀把那婦人給宰了!他們夫妻都該死,都該死!”鄭仕鴻暴怒道。賀妍已經被鄭仕鴻甩開,如意死死拉住他,道:“三爺,三爺,三奶奶忍了一天了,你可不能去!不能去啊!”“爲什麼不去問她個明白!你們別攔住我!”賀妍倒在地上,道:“仕鴻,我哭了一天,也想了一天,若去找她,別說我們得不到任何交代,還得吃惡果子。仕鴻,如今我們哪裡能和他們抗衡呢!你過去總叫我遇事多想多思,你現在也得想想啊!”“這種事讓我怎麼能多想!我怎麼能忍下這口氣!居然這樣欺負我們!他們也太狠了!害死了二哥他們!原來也一早就設計我們了!知道我們三房成不了大器,構不成威脅,所以把我們當猴耍!要我爲他賣命!你被她毒害!他們要讓我們絕後!我饒不了他們!看我一刀把他們都給殺了!”鄭仕鴻越說越氣,感覺自己都快爆炸了。
“三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現在我們三房處於劣勢,不能亂來啊!”“如意說得對!今天我和如意議了大半天了,如今我們不可魯莽行事啊!我們不能便宜了他們,殺了他們真是便宜了他們,我們自己也得下獄!我們要從長計議,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賀妍抱着鄭仕鴻的腿,拼盡力氣說道。鄭仕鴻頓了頓,腦海裡回想起在丁寧處,她的一番話:“我沒想到鄭家三爺也不是空殼一個!既然你對我坦誠,我也不瞞你了。起初我的確是想利用你,讓你入我的溫柔鄉,娶我進門。”“你想再回到我家!”
“是的,我要回去!我要讓帶給我痛苦的人也下地獄!”丁寧一字一頓地說。“你是說大嫂?”“如果沒有她的‘好主意’,我也至於淪落至此!她面上溫柔和婉,心裡卻詭計多端,幫着你母親拆散我和仕飛,害我流落此地!我失真的那一刻,我就發誓,一定要回去報仇,讓害我的人不得好死!三爺,我知道阮青雅與你是一家人,你自然不希望我這麼做,我告訴你這一切,是破釜沉舟了。你答應不答應隨便你,即便你不答應,我也會想其他辦法來報復的!我也不怕你把我的事告訴阮青雅!我已經是最低賤的人了,大不了玉石俱焚,我什麼都不怕了,也什麼都敢做!”鄭仕鴻看着堅定而憤恨的丁寧,後者眼中燃着報復的怒火,鄭仕鴻說:“我對大房早就失望!和他們不過是面和罷了,你要怎麼對付他們,我不管,也不會去告訴他們。
只是我不希望你爲了報仇而不顧一切,這樣糟蹋和傷害自己,看到你,我就想到老四,我不想你再受到傷害,這對不住老四!”“我不認識什麼鄭家老四,我是丁寧,我只是丁寧!”鄭仕鴻無奈而痛心地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便離開了雲香書寓。此刻,鄭仕鴻看着絕望無力的賀妍,想起丁寧,終於下了決心,他俯下半身,抱起賀妍,說:“小妍!我有事要告訴你!”數天後,一臺小轎從鄭家側門進入,直接擡進了三房,下人們個個瞠目結舌,三奶奶素來醋性大,那年秋繡的事把鄭家鬧得沸沸揚揚的,如今竟能同意三爺納妾,還親自在三房院門口相迎,把小妾攙下轎子,兩人笑盈盈地一同進去。大家紛紛猜測應是三奶奶多年不孕,三爺執意要納妾,三奶奶理虧,只得同意了。鄭仕明身爲一家之主,隔日在早飯時,對鄭仕鴻道:“你納妾我是管不着的,不過我聽說那女子是窯子裡出來的!你忘記母親是最不待見這樣的事的嗎!”“母親都不在了!”
鄭仕鴻不屑地道。鄭仕明對鄭仕鴻的態度頗爲不滿,道:“納都納了,我也不管了,只是她不能上餐桌的!”阮青雅陪笑道:“是啊,仕鴻,那樣的出身,可上不了檯面!”鄭仕鴻笑了笑,說:“大嫂說得是,你們不是都沒見到她嘛,我不會讓她來這兒吃飯的。我以後也不來這兒吃飯了!”“你這是什麼意思?”鄭仕明蹙眉道。鄭仕鴻譏笑道:“我如今有美妾,我心裡放不下她,不見她一刻,我便受不了!她又不能來這裡吃飯,加上小妍現在身體不好,也不出來吃了,我一個人來飯廳吃飯,看着你們一家其樂融融,實在覺得沒有意思,這飯菜對我來說簡直味同嚼蠟,依我看,不如我們就各房吃各房的,反正母親在的時候,也這麼辦過。後來母親沒了,大嫂說人少了才又一起吃了的!”“哼!我不讓你的小妾上桌,你便要這樣報復嗎!”
鄭仕明瞪着他。“你不用像家長一樣對我說話!我畢竟也是鄭家的三爺!”鄭仕鴻盯着他。阮青雅看着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忙道:“仕鴻說得也不無道理。過去我是覺得一起吃飯熱鬧。如今小妍身體不好,總也不來吃,我的安排也成擺設了,倒不如讓仕鴻他們自己吃,仕鴻也能多陪陪小妍。小妍最近身體如何了?我最近也忙着,都沒有時間,得空我去看看小妍去!”鄭仕鴻笑着看阮青雅,說:“大嫂忙,不勞你費心!如今我房裡多了人,有人陪小妍解悶了!”鄭仕明不再說什麼,這種小事他也不想多過問。如今母親鄭康氏已去世,他最大的威脅二弟也死了,二房已無人,老三在他眼裡是個混吃等死的沒用人,這個家裡終於由他一人說了算,生意也都掌控在自己手裡,他是滿足了,現在他忙的是外面的生意,家裡的這些小事他也無意多管,交給阮青雅便是。
宋冰瑩一路飛奔,往正廳跑去,剛纔爺爺差人來叫她出來,說鄭家二弟來了,她以爲是聽錯了!他沒有死!她就知道他沒有死!若是他死了,她一定會有感應的!年初時所有人說他死了,爺爺都說他死了,宋冰瑩就是不信,從來都不信,果然!他還活着!鄭仕遠剛和宋家接觸的時候,宋冰瑩才十歲左右,他上她家來,和爺爺商議供米的事。她從外邊淘氣回來,聽見爺爺聲音,便跑到花廳,叫道:“爺爺,爺爺,看我今兒和阿牛撈了好多魚!”宋老伯對唯一的孫女特別寵愛,並不因她的冒失而生氣,帶着笑意道:“你哪裡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然後朝鄭仕遠道:“這是我的孫女,冰瑩。”宋冰瑩掃入雲鬢的又深又黑的眸子打量着這個個子高高,長相英俊的少年,忽然臉紅,低下頭,看見自己捲起的褲腳,露出沾着泥巴的兩條腿,臉更是紅。
鄭仕遠顯得有些驚訝,宋老伯家財萬貫,他本以爲這裡的女眷一定是深居簡出的閨秀,沒想到他心愛的孫女打扮這般素樸簡約,性子這樣天真無邪。宋冰瑩看見他帶笑的眼睛,莫名心跳,這雙眼睛忽地打開她少女的嬌羞和情竇,她一語不發,轉身就跑了出去。事後宋老伯告訴她,那個人叫鄭仕遠,是城裡大戶鄭家的二公子,十八歲未到,已經打理起家裡生意了。此後鄭仕遠和宋家一直來往頻繁,宋冰瑩也時常見到他,情種也就在她的心裡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漸漸萌芽。宋冰瑩這時跑得飛快,差點撞上廚房的黎嫂,黎嫂端着一碗湯,忙不迭地讓開,嘴裡抱怨道:“哎呀,我的大小姐啊,你又怎麼了啊,冒冒失失的!”
宋冰瑩及時停下,才未撞上黎嫂,臉色紅紅的,*噓噓地說:“我去正廳,有客人!”“見客人也不用那麼慌張雅,我這湯可燉了一上午了!”“給鄭姑娘的嗎?那快去吧!我也去了!”宋冰瑩笑道,便又一溜煙離開了。黎嫂笑着搖搖頭,端着湯來到鄭姑娘處,後者正坐在屋檐下和照顧她的雯姐聊天。黎嫂走過去笑道:“鄭姑娘今天覺得如何?”那鄭姑娘摸了摸凸出的腹部,絕色的臉上微微一笑:“很好。”“我看就在這一兩個月裡了!”雯姐笑道。“剛纔遇見小姐,差點把湯給灑了,鄭姑娘快喝吧!”黎嫂笑道。鄭姑娘接了過去,道:“謝謝你,黎嫂!”雯姐笑道:“小姐就是這麼冒失的性子。”“今天也奇了,我見她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笑得跟花兒一樣!”黎嫂道。“是啊,自從那個出了事,她的話都比過去少些了。”雯姐道。鄭姑娘來到宋家四個多月,對於她們的談話一知半解,不過都是別人家的事,她並不想多問。“對了,鄭姑娘你是城裡的人吧?”黎嫂問。鄭姑娘點點頭,黎嫂又道:“你也姓鄭,城裡西邊的鄭家你知道吧?”鄭姑娘一愣,道:“鄭西王東,我曉得的。”“那鄭姑娘和那個鄭家有關係嗎?”雯姐問道。鄭姑娘的黑眼睛一黯,隨即淡淡道:“那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我自然不認得。”“那你知道鄭家年初出的事吧?”黎嫂輕輕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