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仕鴻緊緊地摟住她,他畢竟不是如賀妍這般的婦人,他心有不甘和憎恨,雖說鄭仕遠毫無蹤跡,但是死要見屍,他暗地裡讓人不停地打探消息,只是至今一無所獲。身爲鄭家一子,堂堂七尺男兒,他不能坐以待斃。即便自己能得過且過,也不能讓懷裡的女人跟着每日膽戰心驚,惶恐度日。阮青雲坐在窗前,看着院子裡的如雪海棠發怔,這座別院是她姐姐阮青瀾名下的住所,除了阮青雲,任何阮家和阮青瀾婆家王家的人都不知道的。阮青瀾喜歡白色的海棠,喜其無暇,院子裡的海棠花都是一色雪白。阮青瀾不能日夜待在別院內,所以阮青雲便成了看護鄭仕遠的人,鄭仕遠已經昏迷了十天,迷迷糊糊還不曾清醒,大夫說他摔到了頭部,恢復尚需要時日。
阮青雲心裡很迷惑,當初是阮青瀾自己主動去和鄭家老大鄭仕明合計陷害鄭仕遠的,爲何臨了要救下鄭仕遠呢!她也聽聞了鄭仕遠妻子孃家的事情了,一夜失火,全家葬身火海!她聽了心驚,沒想到自己的姐姐下手會如何狠!她轉頭看躺在牀上,雙目緊閉的男子,不禁心疼,他醒來後知道這一切會怎樣呢!這個男子實在太苦了,自己的姐姐阮青瀾辜負於他,如今的愛妻的離世。從她姐姐嘴裡她知道這個男子是個癡情人,那經這兩次的打擊,他會不會就此被擊垮了!輕風陣陣,阮青雲關上了窗子,生怕春風夾帶的寒氣侵到鄭仕遠。她走到牀邊坐下,伸出蔥蔥玉手撫摸他的額頭,還是燙燙的。她瞧着他,這個男人即便在昏迷睡夢中也依舊英挺,難怪自己的姐姐也會傾心於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姐姐阮青瀾總是在她面前提及鄭仕遠這個人和他們之間過去的往事,說得她總是浮想聯翩,雖然沒有見過鄭仕遠,卻早已將他這個人勾勒在自己的腦海裡,總也揮不去。那日在她奉姐姐的命去鄭家當鋪見鄭仕遠,阮青瀾是給了她選擇的。
阮青雲對於自己的動心是在預料之中的,所以她一點都不訝異自己見到鄭仕遠時的怦然心動。如今,姐姐已經嫁人,他的妻子已經死去,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成爲他下一個所愛的女人呢!阮青雲爲此時自己竟還有這樣的念頭而紅了臉,把手從鄭仕遠的額頭上移開。阮青雲才起身便看見阮青瀾踏入屋內。“他還沒醒?”阮青雲見阮青瀾秋水眸子含着愁緒,顯然是爲鄭仕遠擔憂,她搖搖頭說道:“老樣子,不過大夫說一日好似一日了。”阮青瀾走了過來,摸了摸鄭仕遠的額頭,緊鎖眉頭道:“還是這麼燙!”
“姐姐,鄭家老大知道你救了鄭仕遠嗎?”阮青瀾聽到鄭家老大就冒火,豔麗的臉上怒氣衝衝,道:“我不會放過鄭仕明的!當然不能讓他知道,所有的人都不能知道,至少現在都不能知道,只有你和我能知道!”阮青雲不是很清楚阮青瀾和鄭家老大鄭仕明之間的過節,也不敢多問。“姐姐,你今晚留下來嗎?”阮青瀾的目光停留在鄭仕遠消瘦的臉上,神情緩和下來,清泉般的柔情蔓延在眉目間。“沒想到他竟又在我的面前,我的身邊。”阮青雲彷彿看見阮青瀾眼中氤氳了一層水霧,她想她是看錯了,阮青瀾從沒有哭過,至少阮青雲從來沒有見過她哭泣。阮青瀾此刻把對鄭仕明的怨恨暫且放下了,一顆心全都放在眼前鄭仕遠的身上,可是看到昏迷不醒的鄭仕遠,又會想起鄭仕明的狠毒。她回想起她主動去約鄭仕明的那天,後者的臉上浮出異樣的光彩,好似知道她一定會來找他一般。“我早就想好了一個兩全的辦法,只等你點頭。”
鄭仕明走到廂房的窗前,放下瀟湘竹簾。秋日的天氣怡人,鄭仕明似乎也一身清爽利落。阮青瀾一語不發,面龐清冷,鄭仕明也不在意,坐下後翹起腳,微微晃着,篤定地從鏡片後面凝視着眼前宛若天人的女子。“二弟元宵後總是會去鄉下數天,那幾日他的媳婦就回孃家住,等二弟從鄉下回來的時候再一起接她回來。”“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阮青瀾的聲音冰冷。“那是讓二弟媳婦消失的好機會!”鄭仕明微微一笑。“你是什麼意思?”“青瀾,何必裝呢!你今天來找我,不就是想報復二弟嗎!”“我,我沒有!”阮青瀾放低聲音道。“那這樣說好了,我知道你還對二弟有情,這個機會你不能錯失!”鄭仕明喝了一口茶,繼續道:“我是早晚要做這件事的,順手給你個機會,不管你接不接,我都要做的!”“你別想害仕遠!”
鄭仕明佯裝心疼的樣子說道:“瞧瞧,瞧瞧,一說二弟你就急了!先聽我說完吧!”阮青瀾冷眼看着鄭仕明,後者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已經打算好了,趁二弟媳婦在孃家的時候,讓她消失,二弟麼,在從鄉下回來的途中我會讓他發生些意外”“鄭仕明”阮青瀾的心跳得厲害,說不清是那裡面是什麼滋味。“我不過會找人來打暈他,然後就交給你。說實話,要是沒有你,我也許真的不會留二弟。”“你對自己的親弟弟也那麼狠,虧得你說得出口!”阮青瀾鄙夷道。“青瀾,別把自己擡那麼高,你此刻和我一起坐在這裡,跟我也沒什麼區別!”
鄭仕明挑着眉毛看她。阮青瀾的臉微微變色,她不敢相信自己會和鄭仕明這樣的人坐在一起,設計自己曾經最愛的男人。但是她還是默認了鄭仕明的計劃。但萬萬沒想到鄭仕明手段如此狠辣,明明說只是打暈鄭仕遠,卻派人讓鄭仕遠的馬車翻下山崖。阮青瀾的人到達的時候,馬車連人已經摔了下去,幸好鄭仕遠被甩出了馬車,直落山崖,被崖邊的老樹所牽絆,沒有隨着馬車墜入深淵。阮青瀾想這也許就是命中註定,老天給了她一個機會,救下了鄭仕遠,只差那麼一瞬,也許她再也見不到鄭仕遠了。葉鏡儀再次從噩夢中驚醒,那夢裡有熊熊的大火,有哭泣的弟弟,有無助的父母,還有鄭仕遠模糊的眉目,他們似乎離自己很近,唾手可得,可是一伸手,眼前便立即漆黑一片。
秋繡及時遞上了一杯水,葉鏡儀睜眼一見到她,覺得自己又入了另一個夢魘。在這個房間裡第一次見到秋繡時,她愣住了,竟一時想不起這個面熟的女子,等秋繡用溫軟的聲音叫她一聲:“葉姑娘。”時,那糯糯酥軟的聲音才喚起葉鏡儀的思緒。在驚詫之下,秋繡告訴她,當初凌謙把她安頓好後,還一直關照着她的,所以當凌謙讓來這裡照顧葉鏡儀時,她一口答應。葉鏡儀因爲一直病怏怏的,所以沒有出過這個房間,下牀都很少。凌謙雖然每天都會來,但是就只在晚上來那麼一刻,靜靜地看看她,並不久留,讓葉鏡儀來不及詢問心中太多的疑問。
倒是她從秋繡口中得知她現在住在凌謙如今的住所,在小城外的青揚鎮,而凌謙如今是這裡青幫的主事,葉鏡儀不是很清楚何爲青幫,秋繡說青幫在青揚鎮上無人不知,掌管着外圍的水路,也替鎮長一同治理青揚鎮的安定,葉鏡儀從秋繡含糊的敘述中,有些明白所謂青幫是怎樣的組織了,若說鎮政府是白道,那青幫一說便是黑道。她不明白翩翩如斯凌謙,怎麼會給青幫做事,秋繡告訴她凌謙在這裡救過青幫老大的命,所以青幫的老大把第二把交椅給了他,還把這幢兩層樓房的小院給了他,不過凌謙幾乎不來住,都住在青幫,這次救下葉鏡儀才啓用了這幢房子。秋繡強調說青幫沒有她想象得那麼可怕,凌謙的溫潤也從未改變過。葉鏡儀因沒有受傷,只是傷心過度,所以身體恢復得很快,她可以走出房間,由秋繡陪着走到小院子裡散步,只見滿園種滿了石榴,秋繡道:“雖然凌公子不來住,但聽說他接下這幢小樓後,把這裡裝修一新。”葉鏡儀看着滿園的石榴,默默無語,秋繡微微笑道:“葉姑娘恢復得不錯,凌公子可以放心了。
我本來還擔心你”秋繡沒有說下去,怕戳了葉鏡儀的痛處。“我比你們想象得要堅強得多,我還不能死!”秋繡小心翼翼地問:“是想找鄭家問個明白嗎?”葉鏡儀不答她,反而轉頭打量秋繡,比之過去在葉鏡儀印象裡那個浮雲一般的女子,如今的秋繡豐盈了不少,臉龐還是清秀可人,卻再無當時的深情神態,慢慢攥緊的小手握滿了怨恨。“你對鄭家和鄭仕鴻仍然心存怨意?”秋繡眼中蓄起淚,說道:“他根本沒有愛過我,也沒有在意過我!他要的不過是我肚子裡的那個孩子,我那時傻,不明白這檔子事,可恨鄭家的人那麼狠心,連我唯一的寄予我那未出世的孩子都不肯放過!”“老三那時也是迫不得己,是他囑咐我要安頓好你的。”
“葉姑娘,你還惦記鄭家!他們把你全家害成這樣子,你還當他們是好人,是自己人嗎!”“我不信,我並不信那是鄭家做的,更不信是仕遠做的。”“葉姑娘,你太心善了。我聽說鄭家二弟在你家出事後就不見了,聽說和他的舊情人相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