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呼嘯着捲起漫天飄飛的枯葉,一個纖瘦的身影在腳步蹣跚地艱難向前行走着,滿身的衣服被鮮血浸染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周身濃烈的煞氣和她手中滴血的長刀昭示着她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殺戮。
血,一滴滴打落在腳下的土地上,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
背部被利器劈開一道一尺左右的猙獰傷口,血肉外翻,隱約可見森森的白骨,行走之間,隨着動作不斷有新鮮的血流從那可怖的傷口處涌出,疼,已經顧不上,少女黑亮的眸子裡閃耀着比陽光更要熾熱的光芒,那是求生的信念。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哪怕她的速度已經到了極限,哪怕大量的失血使她渾身冰冷如同殭屍,哪怕她的心跳已經緩慢到幾乎停止,哪怕連呼吸都極其微弱,哪怕她已經瀕死,然而,她的頭腦卻是清醒的可怕,要活下去,要把敵人殺光,要活着,報今日的仇。
前方是深不見底的斷崖,少女駐住腳步,默默握緊了手中的長刀,以支撐自己虛弱的身軀,秋風呼呼作響,少女只覺刻骨的涼意浸入骨髓,狠狠打了一個寒顫,眼神更加清亮。
身後雜亂的腳步聲不遠不近地靠近,看到少女已身處絕境,‘嘿嘿’,‘哈哈’,‘嘻嘻’戲謔的取笑聲夏然響起,他們如同貓戲老鼠一樣盯着鮮血淋漓的少女,眼中不止有興奮,還有更深的忌憚和恐懼,想起之前那場慘烈血腥的殺戮,一時之間,戲笑聲止,竟無一人敢上前去了結那已經瀕臨絕境,看上去脆弱不堪的少女。
他們忌憚地舔了舔脣,沒人比他們更清楚,少女那看似孱弱無比的身軀裡住着一頭怎樣兇獰恐怖的怪獸。
項天歌轉身,雙眼緊緊盯着眼前一夥人,她的一雙瞳孔幾乎凝成豎瞳,那兇殘狠辣到極致的眸光,令他們霎時感覺猶如被飢餓的野獸盯上,後背陣陣發麻,本能地向後連連退去,冷汗齊齊爬滿全身,妖孽,果然是妖孽,真是太可怕了!
“項天歌,不想死的太難看的話,你還是敢快自我了結的好,也好留個全屍,好在我們同族一場,源出一脈,也省得我們動手!”好不容易穩下心神,那爲首的青年男子冷聲說道。
“同族一場?源出一脈?項天衝,原來你們也知道!”項天歌擡起手臂用衣袖抹了把喉嚨裡不斷涌出的鮮血,啞聲道:“我項天歌自知自己的容貌令人不喜,是以從小到大安安分分,從未做過出格之事,別人欺我嘲我,我能忍則忍,實在不忍不下去,也只是小懲大戒,卻不想,換來的只是你們不斷的陰謀暗害,這次更甚,竟是要將我徹底除去!”
項天衝眼中閃過嘲諷的光芒,呲牙冷笑道:“反正你今次必然要死,我就讓你做一個明白鬼,不過你也別怨天尤人,誰讓你出生時妖龍蓋天,咀咒加身,你看看你那張鬼臉,地獄裡的惡鬼都沒有你的恐怖!你是項家的災難,是老太君的眼中釘肉中刺,誰讓你是妖孽轉世,誰讓你帶着不祥和咀咒出生,誰讓你明明是個不能修煉戰氣的廢物,卻偏偏力大無窮,戰力非凡,說你不是妖孽,你自己信嗎?連家主都對你心有忌憚,生了永除後患的決心,可見,你生而有異,也怨不得項族無情,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呵!呵呵!”項天歌忍不住諷笑出聲,“好!好一個項家,好一個項璃,好一個老妖婆!”
“放肆,項天歌,你居然敢直呼家主名諱,還有侮辱老太君是老妖婆?那可是你的祖父祖母,如此目無尊長,天可見,你果然天性叛逆,是該除去的妖孽!”項天衝一張臉憋的通紅髮紫,家主和老太君的威嚴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敬若神明,不敢有絲毫不敬,哪怕是皇帝也及不上,沒想到這項天歌出口非但直呼家主名諱,還稱老太君是老妖婆!
“可笑!”項天歌滿臉戾氣,目射兇光,“祖父祖母?他們也配?你們見過要殺死自己孫女的祖父祖母?我項天歌可沒有那樣的祖父祖母!我項天歌今日不死,他日必讓那兩個老不死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爲!”
“嘶!”項天衝等人驚恐無比地看着項天歌,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就是這妖孽敢說了,而他們也深知,若這妖孽今次真的不死,必然也能做到。
“項天歌,想不到你心思如此險惡,今日必然留你不得!”項天衝身邊一少年冷喝。
項天歌輕蔑地乜了他一眼,“憑你們?”
項天衝盯着項天歌眸光一閃,見她整個身體的力量都支撐在她右手的長刀上,那刀尖深深沒入腳下的土地,可見,項天歌此時已經力竭,只是在苟延殘喘拖延時間罷了,一個連站立都艱難的人,她還能有多少戰力?
項天衝不蠢,做爲項天長房嫡長子,年紀輕輕便修至戰士大圓滿境界,在同輩中頗有名聲,他的自然精明無比,見狀,他狹長的桃花眼中微微眯了起來,脣角勾起一絲邪氣的弧度,“呵,裝的真像,差點兒被你矇混過去!項天歌,你已經脫力,連站立都要靠手中武器,好歹你也是三叔唯一的血脈,做爲堂兄,我好心勸你一句,自我了結吧,別讓自己死的太難看!”
此言一出,項天衝身後一夥項族子弟頓時目光發亮,蠢蠢欲動起來,殺,殺了這妖孽,爲項族除一大害!
“哈哈哈!那你們就來試試啊!”項天歌緩緩舉起長刀,長約三尺,寬半尺,玄鐵打造,重約百十斤的黑色長刀竟被項天歌輕易單手平舉起來,寒銳的刀尖上凝結着先前戰鬥時留下的血漬,撲面的殺氣令一羣人面色煞白,連連後退。
向天衝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之色,他咬了咬牙,狠聲道:“兄弟們,這妖孽支撐不了多久了,我們二十幾人皆是項族優秀的戰士,還怕這個已經半死不活的妖孽做什麼?殺了她,殺了這妖孽,爲了項族的永遠昌盛,爲了家主和老太君的命令——殺妖除孽,永除後患,兄弟們,召喚出你們的戰獸,殺了她!”
項天衝不愧項家三代的領袖人物,他的話果然極具煽動性,項族二十餘衆赤紅着眼珠紛紛召喚出自己的戰獸。
每個人的戰獸數量不等,品級不等,同時也決定了個人的戰鬥能力,他們都是項族的精英,所以,他們召喚出的戰獸數量已經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每個人的戰獸數量平均達到了三頭。
六十多頭戰獸,二十餘衆精英戰士,面對陣容如此龐大的敵人,項天歌舔了舔脣,非但沒有退縮絕望,反而激起了她更加激烈的戰意和殺意。
人的腳步聲,獸的低吼聲,密密麻麻朝她圍抄上來,項天歌眼中漸漸凝聚出絲絲腥紅,戰火,沸騰!
秋風呼嘯起來,捲起更多的枯葉,項天歌的身形如電,在亂風中閃爍,帶起一道道血色的殘影,黑色長刀如同兇獸的獠牙,所過之處紛紛帶起一片血光慘嚎。
項天歌力大無窮,沒有招式優美的戰技,看似纖弱的手臂,卻揮着沉重的武器,用最直接快速的手段果斷利落地砍下敵人的頭顱,或斬斷妖獸的軀體,轉瞬之間,已經有十幾人頭顱橫飛,妖獸亦屍橫遍野。
恐怖,太恐怖了!
項天衝渾身恐懼地戰慄起來,他沒想到已經瀕死的項天歌居然還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戰鬥力,不,他錯了,有些人天生就是狠辣的,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看看吧,項天歌就是這種狠人,她完全不顧自己會不會受傷,只一味的只攻不守,單純的殺戮。
瘋了,項天歌已經瘋了!如果今日不能殺死項天歌,他毫不懷疑等待項族的將是一場怎樣的滅頂之災。想起那種場景,項天衝狠狠打了一個寒戰,一絲淡淡的後悔在心間滋生,家主和老太君也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他們本不該得罪這個妖孽啊!
但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今日,他必要將這妖孽滅殺!
項天衝眼中凝聚起重重殺意,他戰士大圓滿境界的修爲不是說着玩的,奔騰的戰氣帶起陣陣狂風,其他項族子弟和他們的戰獸受不了如此強大的威嚴紛紛將戰獸召回退至一旁。
唯有項天歌立在原地未動,她眼珠赤紅,髒亂的發隨風狂舞,只見一頭高約丈許的九頭黑虎從項天衝體內分離而出,十八隻兇殘陰狠的黃褐色獸睛鎖定她時,項天歌猛然擡起她被亂髮遮蓋的臉龐,露出一張黑紋遍佈的恐怖怪臉!
那黑紋詭異非常,霸道猙獰地將少女整張臉龐覆蓋,發出沖天的煞氣,項天衝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項天歌這張足以嚇死鬼的鬼臉,哪怕從小看到大,他還是受不了,恍惚中,他似乎看到項天歌臉上那黑紋活了一般詭異地扭動起來,驀地,那黑紋上似乎有一雙來自遠古的兇睛猛然張開,射出兩道無形光芒!
“吼——”不待項天衝驚駭出聲,他的那戰獸九頭黑虎便忽地發出聲聲淒厲慘叫,十八隻眼睛均流露着臣服與恐懼的光芒,七竅流血,猝然而死。
噗!戰獸死,戰士本身也受到極大傷害,項天衝頓時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汗毛倒豎,無與倫比的恐懼佔據了他整個心房,甚至他來不及收起戰獸的屍體,便慘白着臉色大吼,“逃!逃!逃!”
其他項族子弟這纔回過神,紛紛四散逃去,項天歌哪裡容得他們逃走,身如鬼魅,長刀喋血,閃爍間赫然將一衆項族子弟屍首分家,項天衝雙眼充血,他萬萬沒有想到必贏的計劃會落到如此慘敗的局面,項家此次借秋獵之名設計將項天歌引來此地圍殺,卻不想百餘名項族精英子弟竟被這項天歌先後盡皆殺死,一個不留,如今她又對項族生了仇恨,如此殺神一般的妖孽留着她,必然是項族大禍!
項天衝知道今日必不能善了,必不能讓項天歌活,哪怕是同歸於盡也好!
看着拖刀劃下一路血痕,朝自己緩緩逼近的項天歌,項天衝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不對!他要自爆!
項天歌驀地睜大雙眼,連連朝後疾退,然項天衝卻瘋魔了一般朝她撲來,身後便是斷崖。
轟!戰氣的爆炸聲轟然在項族後山迴響,項天衝瞬息之間斷肢橫飛,血肉飛濺,而項天歌卻狠狠朝身後的斷崖一頭栽下。
“什麼聲音?”秋獵場內,老太君猛地看向後山的的爆炸聲,心中蔓延上了一股不好的預感,她猛地一喝,“後山有人自爆!”
項家主項璃猛地從坐位上彈起,一張老臉上的骨肉隱隱抽搐,爲何他心中有一股濃濃的不祥預感?莫不是那‘殺妖除孽’的計劃出了變故?想及此,他一臉不確定地看向老太君。
“父親,母親,莫不是後山出了什麼強大的妖獸?”項雷亦驚惶不定地擡頭看向項璃和老太君,其他族人也臉色紛紛變化,那‘殺妖除孽’計劃他們都是知情的,當然,除卻項風一家。
“自爆?爲什麼後山會有自爆聲?歌兒,我的歌兒,她是不是有危險?”一名藍衣女子惶惶不安地低泣道,並且說着就要朝外走。
“瞳若,歌兒不會戰氣,那自爆的人必然和她無關,冷靜。”一名白衣飄飄的英俊男子眯起狹長的桃花安撫身邊的女子,“況且,項族百餘名精英皆在後山狩獵,他們必然不會讓歌兒有個好歹,否則,我項風必然不會讓他們好過!”男子似笑非笑的瞥向項璃和老太君,以及帳內衆人。
老太君等人的目光心虛地閃了閃。
項璃卻冷哼一聲,怒喝道:“孽子,閉嘴,胡說八道什麼!”
“孩兒只是疑惑,若遇到強大的妖獸,項族百餘名精英弟子爲何不是發出求救信號,而是選擇自爆?這分明不合常理。除非,他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能,也不敢發出求救信號?”項風邪笑道,本是嘲笑,但說着說着,所有人的臉色均都變了,葉瞳若臉色霎時蒼白如紙,就連項風本人也驀地一陣心驚,不可置信地看向項璃和老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