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裝廠送貨的是一輛老舊的馬車。馬老車也老，幾個徒工跟在馬車後面走着。周同志大咧咧的坐在馬車最好的位置上，李師傅趕車，谷師傅和趙師傅也坐在了馬車的後邊。輪到劉姐了她看着不堪重負的老馬，最後選擇和彩雲她們一起走。
”帶個紅袖標有什麼了不起，年輕輕的非要和老師傅們擠一輛馬車。”王敏小聲的嘀咕着。彩雲聽到了沒吱聲，小蘭聽到了也低着頭不說話。劉姐瞪了王敏一眼，又看了彩雲一眼說着。
”彩雲跟我一塊走，路上我再跟你說說技術上的事情。”
”好的，劉姐。給褲子裝兜我總是留不好縫份兒，你和師傅們是怎麼做到的呀？”彩雲說着，不是敷衍是真心誠意的請教。
”這個沒有硬性的規定，活做多了你就能找到規律。這一次再有加工的活你就親自動手試試。如果有時間你也可以用有瑕疵的布練練手。”劉姐也認真的跟彩雲說道。
服裝廠離鎮劇團很遠。上一次跟着幾個老師傅走不覺得累，這一次跟着馬車走。後面的幾個人腿不累心累。或許那匹老馬更累了吧。
這一次等着他們的是又一批演員，彩雲看了一眼有十多個人。每人兩套衣服數量不多，可都是小批量生產。光測量尺寸就夠幾個人忙的了。
”徐師傅怎麼沒跟着來？”趙團長問了一句。
”徐師傅出差了，現在我是他們的領導。你有什麼問題跟我說就可以了。”周同志很是嚴肅的說着。
劇團的趙團長看了一眼周同志胳膊上的紅袖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說：”你們來一個師傅過去看看，你們送來的服裝演員們正在試穿。如果有什麼技術上的問題，和舞臺上的需要。也好馬上解決，我們排練的時間非常緊。”
”我跟你去。他們還要在這測量尺寸，我們的生產任務也非常重時間也非常緊。”
”周主任，冒昧的問一句你也是服裝行業的嗎？”
”趙團長，你的思想有問題呀？我來工作組之前是紡織大學裡的領導。雖然沒有具體的在服裝行業工作過。可是盲目的追求技術就忘掉了思想政治。你們幾個在這裡測量尺寸，趙團長我們走吧。”周同志臉色很冷的說着。
趙團長滿臉的不高興，什麼都沒說就率先走出了屋子。屋子裡的幾個演員也都表情豐富，有毫不介意的，也有看熱鬧的。
見周同志出去了，李師傅這才說起了測量衣服尺寸。這一次的衣服每個人都需要三套，還不都是一個樣子。不但衣服上要打補丁，還要把布料做舊。從技術角度來說，這一次的難度增加了。
拿過來衣服的圖紙式樣，李師傅就開始分配具體工作。三個老師傅和劉姐負責測量，彩雲她們負責記錄。走了一個王傳福人手顯然是不夠了。
”彩雲，你給李師傅做記錄。我這邊自己量自己記。”劉姐說。
”算了，今天女同志多，彩雲還是跟着你吧。”
”也行，等我們這邊忙完了去幫你。”
十多個人三十幾套衣服，還有演員們各自對服裝的要求。幾個人足足忙到了中午，光筆記就記了好多張。
周同志在那邊忙的不知怎麼樣，回來的時候陰沉着一張臉。搞得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一句工作以外的話都不敢說。
回去的時候李師傅說他坐在車轅上腿疼，換成了谷師傅趕車。
”小劉，你也不年輕了，回去坐馬車吧。我跟幾個徒弟走走活動活動腿腳。”
”師傅，站了半天做記錄腿都麻了。我能坐馬車回去嗎？”王敏厚着臉皮問道。
”行啊，路上我再跟你說說測量尺寸要注意的幾個問題。”谷師傅語氣不是很好的答應了徒弟的要求。
”小劉，你坐我這邊，咱倆研究研究布料做舊的事兒。”趙師傅招呼着劉姐。
最後王敏和周領導坐到了馬車的一側，趙師傅和小劉坐到的另一側。兩個人真說起了布料做舊技術上的事。王敏卻和周領導聊了起來。
”周主任，你原來是大學裡的領導呀。我真要好好向你學習。”
”王敏同志，你讀了幾年書啊？”
”真不好意思說，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不愛學習了。農忙的時候回去幫爺爺奶奶種地，鄉下的活幹完了就回來帶弟弟妹妹。”
”你父母是做什麼的呀？”
”周領導，我爸在農機廠上班，我媽就是家庭婦女。”
”你才小學五年級文化，能考進服裝廠說明你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姑娘。還要多學習，爭取更大的進步。過幾天廠辦會給每個職工發一份學習材料，你要認真學習經常跟組織彙報思想。”
”真的呀？可是我認不了那麼多字怎麼辦呀，我能去找你請教嗎？”
”可以呀，我們現在就住在倉庫後面的職工宿舍。你可以到那裡去找我，我們一起學習，共同進步。”
老馬拉着老車走的很慢，車上人說的話跟着走的人聽得很清楚。李師傅不停的喘着粗氣，彩雲和小蘭都默默的走在李師傅身邊。小蘭心裡想了什麼彩雲不知道。她對王敏是一百個瞧不上了，很有可能打版車間又有徒工要離開了。
工作組是什麼性質彩雲不知道，但是這些人都不懂得服裝製作是肯定的。徐師傅出差做什麼去了，也是彩雲關心的事情。會不會和陳美麗有關？陳美麗現在怎麼樣了，她真的被嚇的失去記憶了嗎？按說這是不可能的事兒啊，當時自己可是給她服用了丹藥呢。
彩雲正想着心事的時候，就聽到車上的周領導說了一句。
”老谷同志，馬車走的太慢了。四條腿跟兩條腿走的一個速度，你就不能給馬一鞭子叫它跑快點兒。等我們回去食堂連飯菜可能都沒有了。”
”周領導，馬太老了。我真捨不得打它，就快要到服裝廠了。”
”不過一個牲口你可憐它幹啥？不是馬老了是你的心老了。”周領導說着搶過古師傅手中的鞭子，不管不顧的就抽到了馬身上。老馬疼的一身嘶鳴，驟然加快的速度。趙師傅和劉姐急忙抓緊了車板算是沒掉下去。而王敏則緊緊抓住了周領導的胳膊。
這還不算驚險。馬車輪子碾到了一塊石頭上，馬車又顛簸了一下。車上的趙師傅，劉姐和王敏都嚇得驚叫起來。馬也被嚇毛了更快速度的向前衝去。街道上的人也被驚到了，瞬間就是一陣混亂。
事情來得太突然，彩雲來不及反應就被李師傅拉住了胳膊，身邊的小蘭也拽住了她的另一隻手。瞬間的慌亂之後彩雲冷靜下來，現在可不是自己顯能耐的時候。
”林丫頭，扶着我老頭子。馬車毛了怕是要出大事兒了。”李師傅聲音都有些發抖的說着。
”彩雲，幸虧我倆沒坐馬車。真是嚇死人了怎麼辦呀？”
”我也害怕呀，我家的鋪子就是被髮毛的馬車撞了個大窟窿。”彩雲說着和小蘭一邊一個扶住了李師傅，無可奈何的看着馬車在街道上橫衝直撞。
忽然，從衚衕裡衝出來一個人拉住了馬的繮繩。老馬拖着他又往前跑了幾米，終於停了下來。
再看車上的幾個人，趙師傅和劉姐已經被顛到了馬車的中間，劉姐的辮子纏到了趙師傅的衣服鈕釦上。周領導和王敏緊緊的抱在一起，王敏還在聲嘶力竭的尖叫着。周領導嚇得臉色都白了。
”老谷，你怎麼樣了？我們都多少年沒趕馬車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和你換了。”李師傅嘴裡說着小跑着到了馬車跟前，拉着谷師傅左看右看。哪裡像剛纔被嚇得渾身發抖。
彩雲和小蘭也跑到了馬車那裡，幫着劉姐從趙師傅的衣服上把頭髮解開。又回頭安慰着王敏。
”沒事兒了，王敏你別叫了。”小蘭拍着王敏的後背說到。
周領導也推開了王敏，看着谷師傅埋怨到：”馬車這麼不聽使喚，你怎麼不早說？真出了事情誰負責？”
”周領導，你給我說話的時間了嗎，你搶過去鞭子就把馬給打毛了。牲口就是牲口，又聽不懂人話。你還得感謝它老了，它要是再年輕幾歲，我們幾個這會兒早就被顛到馬車下邊了。”谷師傅氣喘吁吁的說着，天知道剛纔那一鞭子抽下去，他就感覺要出事兒，已經很努力的控制馬車了。
”老谷同志，你這麼說還是我犯錯誤了。我們下來是指導工作的，不是來了解牲口習性的。”
他的話叫所有人都沉默了。或許跟老馬交流比跟他交流更容易一些。彩雲心裡這麼想着，擡頭就看到了攔住馬車的年輕人。不禁驚喜的叫到。
”徐排長，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