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晚飯,花瓶媽硬是留着彩雲在屯子裡住了一個晚上。雖然她也知道自家閨女本事大着呢,閨女不在身邊的時候行,回來了就是不放心閨女自己回去。
早晨起來又爲閨女開了個小竈,把昨天剩的餅子煎了兩張,又蒸了一碗雞蛋羹。吃過了花瓶媽的愛心早餐,就着清晨的涼爽彩雲又跑着去上班了。
今天趙師傅又把第二條旗袍裙做好了。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叫彩雲過去學習,只不過把小蘭秋燕和春霞,都要給考糊了。只聽得谷師傅和李師傅在那邊不住地搖頭嘆息。
“趙大姑娘今天是氣兒不順啊?”
“誰知道怎麼回事?昨天她可是最後離開車間的。”
“是和咱們的大主任一起走的。中午吃飯的時候問問吧。”
“怕也是白費口舌,除了老徐,誰能問出她的真心話呀?”
彩雲和秋燕今天都沒有去食堂吃飯,昨天三哥可烙了不少韭菜盒子。剩下的都被秋燕帶到了廠子。彩雲幾次開口想問問秋燕昨晚回家了沒有?可終歸覺得不合適也就算了。
“彩雲,後天就是林跟入伍的日子。也要到月末了,你如果請假這一個月的獎金就沒了。”
“沒了就沒了唄,我跟我小哥最親,這麼重要的日子,我一定要去送他。”彩雲嘴裡說着,還真沒把那三元五元錢放在眼裡。如果不是擔心自己家的這些親人,彩雲早就拿出大把的錢給爸媽翻修房子。把幾個哥哥裝扮的風流倜儻。給自己家裝配上馬車牛車。
“彩雲,我也請假跟你一起去送林根。”
“我替我小哥謝謝你,你可別請假。你和我三哥還沒結婚呢,劉主任也未必能給你假。”
“說的也是,要是主任準了,我可一定跟你一起送你小哥。”
“言不由衷,你要跟着我三哥還差不多。”
“討厭了,你就不想你的兵哥哥呀?”
“想啊,很想很想。可也沒有像你這麼不矜持的姑娘。羞羞不?”
兩個人說說笑笑也就吃完了中午飯。下午剛乾上了活,彩雲就被劉主任叫到了她的辦公室。
“坐。”劉主任指着辦公桌對面的凳子說到。
“劉主任,啥事兒啊?”
“沒啥要緊的事兒,明天就是新兵入伍出發的日子。我想你應該會去送你小哥吧。”
“當然要送啊,我還正準備跟劉主任請假呢。”
“請啥假呀?說話就月末了,你這個月的獎金不要啦。你是這批徒工中最有上進心的,也是我們幾個老工人心中最滿意的。一點方便條件,劉姐還是能做到的。”
“劉主任,我笨,有點不明白。”
“彩雲妹子,你就擱劉姐面前裝吧。明天你和李師傅一起去各個單位的文藝宣傳隊那裡走訪一下。反饋一下他們對演出服的意見。這樣的宣傳活動以後會經常有,良好的售後服務也是保證我們以後的生產訂單。所以這個工作不是着急的事兒,每個單位你們都要虛心的請教。”劉主任笑呵呵的看着彩雲說。
“劉主任,我聽明白了。謝謝你啊。”
“可別說謝,把你跟劉姐的關係都說遠了。對了,秋燕和你三哥處對象的吧?如果她也想去送你小哥,我就不方便說話了。你要是覺得人手不夠可以叫上她。”
聽了劉主任的話,彩雲心裡徹底明白了。這就是在自己面前買好,如果自己開口,帶到秋燕一起去。豈不是又欠了一個她的大人情?想到這裡,彩雲笑着說道。
“現在生產任務這麼忙,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她也只是跟我三哥處對象,又沒有真正成爲我的三嫂。謝謝劉主任您這麼關照我。這份人情我記在心裡了。”
“滑頭。”劉主任在心裡頭說了一句。至於要不要討好秋燕一下,她還要再想想。秋燕替彩雲推了她表姐的事兒,這件事情劉主任是知道的。現在她有點摸不透了,秋燕對彩雲而言重要到什麼程度?
一天時間很快又過去了,彩雲發現趙師傅下午的情緒和上午是兩個極端。上午都能看出來她是拿幾個徒工撒火,下午反倒是沉默起來。彩雲心裡的不安又大了一些,手裡邊的活太多了。她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趙師傅。本想下班之後順路跟趙師傅聊幾句,自己這邊有秋燕纏着。趙師傅又是和劉主任在一起走的。彩雲和秋燕都走出了廠門,也沒看見劉主任和趙師傅的影子。
“彩雲,昨天我在你家房子住的。本來想等着你回來,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你呀,說你什麼好呢?早晨上班的時候沒被別人看到吧?”
“就是隔壁副食品商店的打更大爺看到了。他是我表姐手下的人不會亂說的。你昨天回家沒跟你爸媽說我和你三哥的事情吧?”
“沒有啊,你又沒提前跟我打招呼。這是你和我三哥之間,你家和我家之間的事情。我說不合適。”
“彩雲,你可是說給我們投贊成票的。”
“秋燕,我是做妹妹的,贊成並不等於包辦啊。”
“知道了,小姑子。我今天回家還不一定怎麼挨我爸我媽罵呢。明天上班見。”秋燕心事重重的跟彩雲分開了。
彩雲的心裡談不到看不起秋燕,卻也感到她夜不歸宿不是好事兒。這事得跟媽通通氣兒,自己做妹妹的,有些話是不能說的。
轉眼又是新的一天,也是林根入伍的日子。一清早生產隊的馬車就裝扮一新,林爸和林媽也穿戴的整整齊齊,送自己的老兒子去當兵。除了害喜的秀雲留在家裡,林嶺林巖也跟在生產隊馬車的後面。
“徐伯,我還是下去跟大哥二哥一起走吧。”林根坐在馬車上看着一邊走一邊說話的兩個哥哥,也想下去好好的和兩個哥哥說說話。聽徐連長說過,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新兵兩年以後纔可能有探親假。
他在心裡笑話自己沒出息,這還沒離開家就開始想家了。
“說啥呢?你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就是我們屯子也跟着你感到光榮。把你胸前的大紅花正正,如果屯子裡有錢,徐伯還想用吉普車送你呢。”生產隊長徐伯,在空中甩了一下馬鞭高興的說到。
“徐伯,我爸年紀大了,又很久沒有幹過農活,您多照應着點兒。”
“放心吧,你們家以後就是軍屬了。政策上有照顧,生產隊也不會累到你爸的。你小子放心在部隊好好幹,爭取多立功,然後把立功喜報送到家,那就是我們全屯子的大喜事。”
“老兒子,爸媽以你爲榮。爸在生產隊也不會落後的,你就安心的在部隊當兵。”林爸看着最小的兒子說。
“放心吧,家裡有你妹妹的。還不知道你三哥和你妹妹能不能請假來送你。”花瓶媽看着鎮子的方向說了一句。
彩雲跟着李師傅已經離開了服裝廠,正往鎮劇團的方向走去。
“丫頭,新兵都是在這裡出發的,鎮劇團還要演幾個節目歡送他們。劉主任可給你行了大大的方便,這份人情可不容易還啊?“走在路上,李師傅對彩雲說着。
“我努力的工作唄,我這個月保住了獎金,以後她家有事兒我就能還上這份人情了。”彩雲實話實說到。
“孩子,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她家那倆孩子還小,娶媳婦兒聘姑娘早着呢。就是他家男人身體不怎麼好,據說得病好幾年了。”李師傅說到這裡就住嘴了,彩雲聽出來了他有點猶豫。也就問了一句。
“什麼病呀?”
“唉!你是莫老的徒弟,也算是個行醫的人。我老頭子跟你說話也就不避諱什麼了。她男人脾氣不好,聽說前幾年跟人打架,被人踢到了那個地方。看過大夫吃過偏方卻越來越不好了。你大概也聽說了,前幾天她家那兒子跟人打架,把人家孩子打壞了。都是隨了她男人的暴躁脾氣。”
聽到這裡彩雲也就明白了,劉主任給自己行方便,根本就沒有什麼師徒情誼,姐妹情誼。男人那方面的病彩雲能治,但是卻不能給他治。自己還是個大姑娘,又不是開醫館的。這種病就算劉姐好意思說,自己也不好意思聽。想必那個有心計的大主任,憋着心思想叫自己在師傅跟前說話纔是真的。
劉主任真是這個心思,自家男人那個病已經成了她的心病。老早就想叫莫老給號號脈,開副中藥吃吃。可自家既沒錢又沒關係,根本和莫老就說不上話。
現在她怎麼能放過彩雲這條線呢。劉主任正坐在辦公室裡想着心裡的小九九,秋燕那裡坐不住了。早晨安排工作的時候,劉主任把李師傅和彩雲派出去了。雖然大家心知肚明,但主任的理由那叫一個充分。
前段時間李師傅一直代替徐師傅去各個文藝宣傳隊測量演出服的尺寸。彩雲既是徒工,又是加工班的班長。派這兩個人出去收集各個演出隊的反饋情況,那是以老帶新形勢的需要。
秋燕聽着廠區院裡的鑼鼓聲,那是歡送服裝廠一個當兵的青年。想要請假卻不敢,那天晚上一夜沒回家。被自己爸媽罵個半死。如果不是媽攔着爸肯定得打自己。如果再請假,等上交工資的時候,自己可就沒剩幾個錢了。
獎金和加班費就是自己一個月的飯錢。這個月沒加幾個班,如果獎金再沒有了。自己這個月中午飯就沒着落了。
看着秋燕坐立不安,劉主任也終於下定了決心。既然想以後有求於彩雲,一個人情是給兩個人情也是給。
“谷師傅,你那邊裁剪的活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話,你帶你徒弟去趟傢俱廠。我擔心李師傅和彩雲,今天跑不了那麼遠。”
谷師父心知肚明,這也是變相給秋燕開綠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