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耀迷迷瞪瞪,只覺得不是滕昆吾的聲音,也不是賀文光的聲音,勉力睜開眼睛一看,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
一身錦灰色的長袍馬褂,不是許太炎又是誰?!
“許先生?您怎麼來了?”
“還不是因爲你乾的好事!”
“我這找回了真鼎,就算無功,也不會有過啊?到底是什麼地方做得不對?”
“你爲什麼不看着真鼎除鏽修復?如果有什麼閃失,對得起我給你的眼力嗎?”
“這······滕昆吾是金字口傳人,是完全可以相信的······”
“一派胡言!”
······
撲通!
餘耀真從椅子滑落下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吃痛之後,眼睛睜開,哪有什麼許太炎?滕昆吾的客廳裡,只有自己一個人。
靠!
又做夢了?
我說許先生怎麼會這麼不講理?
此時,吱呀一聲,門開了,滕昆吾走了進來,“好了,太顛方鼎搞定了······嗯?你怎麼坐地上?客房不是早就收拾好了麼?你沒去睡啊?”
“太困了,坐着睡着了。”餘耀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你倆不睡,我哪敢去客房睡覺啊!”
“誰說我沒睡?12點多就搞定了,我這剛睡醒!不過,賀文光沒睡是真的,他又是善後處理,又是參詳研究的,剛纔我去看了,正忙着打包呢。”
“皆大歡喜!”餘耀點了一支菸,“恭喜老爺子和令婿和好如初!”
滕昆吾一擺手,很冷靜地說道,“以前的事兒,其實也不全是他的錯,念在他確實悔悟了,加上他在太顛方鼎上有功,所以我可以原諒他。但要說和好如初······還到不了那一步!以前,我對他和親生兒子沒兩樣!”
“慢慢來,你們倆總歸是有割不斷的緣分的。”餘耀笑道,“再說了,您這一身本事,總歸得有個傳人,賀所這樣的高手,打着燈籠也難找啊!”
“你先別給我說這個!”滕昆吾坐下之後,也點了一支菸,“你來的時候說兩樣東西!如今只有一樣太顛方鼎,另一樣呢?”
“另一樣,您已經見了啊?”
“別給我打馬虎眼!到底是什麼?”
“就是賀文光啊!”
“他是個人!不是個東西!”
“可他的誠意,算是東西吧?”
滕昆吾聽了,差點兒吹鬍子瞪眼,可很快又哈哈大笑起來,“有創意!賀文光這種脾氣,還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也算可以了!”
“他這種脾氣,以前不也深受您的賞識麼?脾氣和人心,有時候不能混爲一談。”
滕昆吾一時沒做聲,深吸了一口煙之後才緩緩說道,“餘耀啊,你年紀輕輕,有些事情倒是看得透徹。這人心哪,是最複雜的,因爲誰也不能吐出來讓你看看;可也是最簡單的,因爲人心之間,有路相通。”
“我可沒有您這樣的人生閱歷。人心之間,有路相通,這話太有哲理了,我得找個小本兒記下來。”
“這不是我說的,這是波斯諺語!”滕昆吾說着便起身,“走吧,吃早飯去吧!”
餘耀跟上,心道,看來,和賀文光的關係有所緩和,滕昆吾還是挺高興的。
此時,賀文光已經收拾完了,早飯是三個人一起吃的。吃飯的時候,滕昆吾和賀文光交流不多,但已然能算是正常狀態了。
飯後,賀文光立即提出告辭。
餘耀也提出要一起走,過些日子再來。
滕昆吾並不阻攔,賀文光在太顛方鼎上,後續要做的事情的確還有很多。
不說別的,這太顛方鼎雖然除鏽並修復如舊,但還要經過幾次養護,才能徹底保證沒有後患。
至於餘耀,就像他自己說的,過不久還得再見面。
走的時候,滕昆吾送到了門口,賀文光走出幾步,忽又回頭,看了看滕昆吾,欲言又止。
滕昆吾擡手伸出食指,朝賀文光點了點,轉身回了院子。
走在石板路上,賀文光面帶笑意,對餘耀認真說道,“謝謝!”
這大功告成,鄭文治也很高興,回去的路上,在車裡還拍着腿唱了一段:
“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餘耀看了看賀文光,“鄭處這老生,可以哈!”
“拉倒吧!”賀文光面露鄙夷,“他個大煙槍,嗓子早完蛋了,這《空城計》唱的跟諸葛亮得了扁桃體炎似的!”
餘耀沒想到賀文光也能插科打諢,忍俊不禁。
“來來來,讓賀所唱一段,賀所不光青銅器上的眼力了得,唱青衣的嗓子也了得!”
“我是真累了,先眯會了。”賀文光確實累了,而且一直繃着的一根弦鬆了,睏意巨濃。
賀文光說完,真就靠着座椅閉了眼。
車子途徑江州市區,先把餘耀送到了小區門口。
道別之後,餘耀回了家,簡單衝了個澡,便躺在了牀上。
可這會兒卻又睡不着了,拿起手機,給沈歌發了個微信。
沈歌正忙着籌備天和的春拍,和餘耀膩了幾句,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便先忙了。
餘耀放下手機,準備“強睡”,可剛放下不久,手機鈴聲卻又響了起來。
一看,是祁長河打來的,便接了。
祁長河先問了說話方不方便,得到肯定答覆後,便直接說得到了消息,“驚鯢”被“上頭”收走了。因爲餘耀以前說過“上頭”在關注此事,所以他想讓餘耀幫忙打聽下,是否屬實。
“不用打聽了,我確實剛得到消息,江底被發現的‘驚鯢’,是被收走了。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收走是肯定的!”
餘耀不能說太細,但這一點是可以告訴祁長河的,免得他還去多做無用功。
“唉!既然如此,那也只能放手了。”祁長河頓了頓,“對了,我今天還得到了一件東西的線索,不知道‘上頭’有沒有關注。”
餘耀一聽,“也是江底來的?是青銅器麼?”
因爲祁長河打聽“上頭”,又在聊“驚鯢”事兒,所以餘耀不由就這麼問了;而且,他還一下子想到了那件江底出來的明仿青銅罍,這東西他沒收,但可能還在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