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啓聽了濮傑說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他並沒有立即接口,而是看向餘耀。
餘耀心道,雍正官窯,以精緻高美和藝術造詣著稱,並不是越大越好,六七十釐米高的大尊確實有過,但雍正官窯的價格,不能這麼論。
這件封侯掛印琵琶尊,若是雍正官窯真品,其實價值要在濮傑說的那隻大尊之上。
“來總,既然讓我來看,我的意見就是五百萬肯定收不了,要是你不讓步,說難聽點兒,這買賣得黃。”餘耀開口道。
來啓沉思片刻,“這麼着,我看餘老闆的確是行家,那你說個價兒?”
濮傑此時插嘴道,“來總不是說對瓷器不算很在行麼?咋能看出他是行家?”
“哎?”餘耀擺手,“來總的自謙的話你也當真,我看來總纔是不折不扣的行家,這是考校我們來了。”
來啓忽然哈哈大笑,“還是說價兒吧!”
餘耀微微沉吟,也伸出了一個巴掌。
來啓不由面色一變。既然餘耀不同意他的價格,但卻同樣伸出一個巴掌,那餘耀的價格,最高也就是五十萬了。
“五十萬,實在是太低了。餘老闆要是不想買,那就直說好了。”來啓旋即接口。
“不。”餘耀應道,“不是五十萬,是五萬。”
“什麼!?”來啓的臉上微露慍色。
“來總不要着急。”餘耀點了一支菸,“古玩行裡,向來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這個您應該清楚。”
來啓迅速調整了表情,露出笑意,“餘老闆坐地還錢我是領教了,但是我並沒有漫天要價,雍正官窯,這是行價。”
“沒錯兒,來總報的,是雍正官窯的行價。”餘耀說的時候,加重了雍正官窯四個字的語調。
濮傑一聽,心裡暗罵,好傢伙,居然拿了一件高仿來!他對餘耀的眼力,自是深信不疑。
來啓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餘耀的意思,“餘老闆,我倒有點兒不明白了。”
他說的“不明白”,意思並不是他認定就是真品,餘耀爲什麼鑑定爲仿品;而是既然餘耀認定是仿品,爲何還要買?
餘耀明白他的“不明白”,微微一笑,“這是高手所爲。”意思自然是,雖然是一件仿品,但是水平極高,可以買來欣賞或者研究下。
實際上,這種成色的雍正官窯高仿,市場行情絕對不是隻有五萬這麼低。
高仿瓷器市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一流的高仿,如這件封侯掛印琵琶尊,從高仿師傅的窯廠出來,那也得二三十萬的價兒。
餘耀的這個說法,可以作爲對來啓的解釋,但是濮傑卻有些納悶兒,因爲水平再高的高仿,餘耀即便感興趣,看看就得了,何以會出價?雖然這個價兒很低。
來啓皺了皺眉,沒有說話。餘耀此前已經將這件琵琶尊重新裝進了紅木盒子,而他,接着又將紅木盒子放回了提箱裡。
做了這一套,來啓自顧點了一支菸,“餘老闆,我要堅持這是雍正官窯真品,那就沒得談了。”
餘耀點點頭,“我什麼都沒說,只是說了價格。不過,你只賣這件琵琶尊麼?”
來啓不由一愣,“餘老闆的意思······”
“我是說裝琵琶尊的盒子挺好看的。”餘耀接口。
濮傑也是一愣。剛纔,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琵琶尊上了,沒太注意盒子。
這個盒子,從材質上來說,一眼的紅木盒子,這裡的紅木,不是說的紅木大類,就是指紅酸枝。
這個濮傑能看出來,不過,這盒子似乎有年份,濮傑就看不明白了。
來啓想了想,轉而又打開了提箱,將裝有琵琶尊的盒子拿到了桌上。濮傑不由立即盯着仔細看了起來。
這個紅木盒子的結構非常簡單,就是一個立方體;四角倒出圓潤的弧度,天地蓋,沒有鎖釦;盒體四周,也是平滑無雕。
不過,盒蓋表面,卻是有鑲嵌的。
鑲嵌的圖案很簡單,一輪紅日在上,一株古鬆在側,中央一個老者,伸手指向紅日,而在古松枝頭,一隻白鳥振翅欲飛。
指日高升。
不光圖案簡單,使用的鑲嵌材料似乎也沒什麼太名貴的。
不過,材料不名貴,種類卻很豐富,有紅玉髓,孔雀石,螺鈿,牛角、還有金屬類的銀和銅,還有漆片,等等。而且,單就圖案的每一部分來說,層次感也很強。
來啓也盯着鑲嵌圖案看了看,直到覺得自己看明白了,才擡頭看向餘耀:“餘老闆,古有買櫝還珠,你這是想買櫝還尊?”
“來總這是笑話我。”餘耀笑了笑。確實,通常意義下的買櫝還珠大抵都是有眼無珠的人乾的。
“餘老闆你這話我沒法兒接啊!”來啓也笑了。
“不過說得對,我就是看這個盒蓋上的圖案漂亮,買就買個漂亮!”
“真要買?”
“真要不真要的,最後不還得看價兒麼?”
來啓沉吟之中又點一支菸,“這不是個新玩意兒啊,似乎也是雍正時期的東西吧?”
“這不可能是配套的,因爲比這琵琶尊還是偏高。所以,年份得分開看。”餘耀應道,“我多句嘴,好像是民國以後的,因爲清代紅木鑲嵌百寶,這麼複雜的工藝,卻不可能沒用一件名貴的材料。”
濮傑又插嘴了,“對,比如這輪紅日,用珊瑚更好!”
來啓皺了皺眉,“要是盒子賣了,我這隻尊沒東西裝回去了。”
雖然這話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餘耀仍舊笑道,“我要是買了,肯定要送來總一隻盒子裝回去;不過,這麼大的盒子,我這裡只有錦盒了。”
“沒了這隻盒子,我這隻尊更不好賣了。”來啓又道。
餘耀這次沒有接話。
濮傑道,“來總,你還是開個價兒吧,羊毛出在羊身上,再配盒的錢,不都在你要出的價兒裡了麼?”
“好,既然餘老闆看上了盒子,我也不想白跑。頂賬來的東西,能換點兒錢是點兒,那就還是這個數兒?”來啓說着,再度伸出了一個巴掌。
“什麼?”濮傑不由叫了一聲。
來啓這次伸手,又說“還是這個數兒”,那自然就是餘耀之前說的五萬。
餘耀卻淡然道,“來總的意思是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