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先生,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和田玉廣義上不是以產地命名的,俄料雖然產自俄羅斯,但也屬於和田玉。現在市面上的‘高檔和田玉’,大多其實是俄料;而且好的俄料,現在也越來越少了。”
餘耀說着,也不由暗道,一說來買佩飾而不是古玩的,就不該做這生意!不怕外行,就怕外行自以爲是。
男子挑眉,“那你這裡有和田籽料的東西嗎?”
餘耀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如果是和田籽料,這種白度,這一對牌子,得幾十萬。而且如果不留原皮,沒人敢保證一定是籽料。”
女子拉了拉男子的衣袖,遞了一個眼色,轉而問餘耀,“老闆,那這一對牌子多少錢?”
“我說了給你們便宜,不食言,兩萬拿走吧。”
“啊?俄料也這麼貴?”男子又躁了起來。
話音未落,店門兀自又被推開了,濮傑提溜着一個黑色塑料袋哼着走調的火鍋之歌進來了,一看有客人,也沒說話,只是湊了過來。
餘耀趁勢假裝招呼了一下,又對一對男女說道,“不好意思啊。”
濮傑見到餘耀把自己當客人招呼,卻真的入戲了,上前看了看這對牌子,“誒?老闆,這對牌子出了麼?還有沒有類似的?”
“還沒出,也沒有新件了。”
“多少錢?”
“兩萬。”
“不會吧?”濮傑瞪大了眼,“今兒大酬賓啊?真的啊?”
餘耀點點頭。
“那我要了!裝起來吧!”濮傑笑道,“今天運氣不賴,這便宜撿的!”一邊說,還一邊瞟了男女兩眼。
餘耀則直接看向男女,“現在我這裡真沒有你們要的東西了兩位,要不你們還是去玉器店看看吧?”
他倆面面相覷,但也說不出什麼來,女子瞪了男子一眼,先轉身走了,男子“哎”了一聲跟上了。
他倆一出門,餘耀就從裡面反鎖上了。
“嗐!這倆逛燈的主兒,你讓我打什麼配合啊?”濮傑反身放下黑色塑料袋,坐下之後點了一支菸。
“倒不是逛燈的,但也得趕緊打發了,這對牌子,先說是假貨,我開兩萬,還嫌貴!”
濮傑哈哈大笑,“這對牌子在商場的玉器專櫃,標價少不了十萬!誰讓你假慈悲的?”
“我也是一時抽風。”餘耀自嘲了一句,看了看濮傑放下的黑色塑料袋,“你上午不會去收東西了吧?”
“對啊,買了房子手頭又緊巴了,我得努力賺錢哪!”
“別沒事兒拈花惹草的,也能省不少。”
“別說些沒用的,趕緊掌掌眼,我好有個數兒。”
“沒數兒你也敢收?”
“有一眼,而且不貴。”濮傑說着便滅了煙,從黑色塑料袋裡拿出了一個大錦盒,放到了櫃檯上。
拿出來的是一件碩大的瓷器,得有四十釐米高。
這是一件鳳尾瓶。
鳳尾瓶,又叫鳳尾尊,出現得比較晚,康熙朝創制,喇叭口,長脖鼓肚,肚子之下收斂,底部又撇開,形似鳳尾,故而得名。
這鳳尾瓶是粉彩的,畫片是喜鵲梅花,寓意喜上眉梢。
“民窯啊?”餘耀只看一眼,便開口道。
這倒不是因爲眼力,是因爲知識儲備,鳳尾瓶絕大多數都是民窯。
濮傑點頭,“能到康熙麼?”
餘耀端詳了一會兒,“到不了,康熙白地粉彩用彩不會這麼複雜。乾隆晚期到嘉慶早期吧。”
粉彩在康熙朝只能算是萌芽,雍正朝纔開始興盛,所以康熙粉彩在用彩上是比較簡單的。
濮傑點頭,“我看也不像康熙。不過能到乾隆就賺了!我是按民國的價兒收的!”
“這東西倒是好賣,又大又晃眼。”
“說什麼來着?”濮傑收起鳳尾瓶,拿着就要出門,“等我來接你啊,中午我請客。”
“你幹嘛去?”
“我早有合適的買主了,年前送禮用,很快就完事兒,等我!”濮傑說着,已經拉開了店門。
“你悠着點兒,別再給摔了!”
濮傑走後,餘耀直接給楊四海打電話,結果沒接;他想了想,又給賀文光撥了過去。
賀文光倒是秒接。
聽餘耀詳細說完之後,賀文光道,“這個線索太重要了!千賀美術館爲什麼要推遲會晤?沒準兒他們也突然發現自己的東西有問題!我這就直接去找楊局!”
“他沒接電話,你知道他在不在單位啊?”
“肯定在,今天他們開會,他經常不帶手機進會場,等我消息。”賀文光說着,便掛了電話。
餘耀放下電話,點了一支菸,琢磨了一下,又給滕昆吾打了過去。
“三尊?”滕昆吾和賀文光不一樣,聽了之後,卻是反向思維,“我師伯和父親明明只做了一尊,加上真品一共兩尊,怎麼可能又冒出一尊?”
“這事兒確實還沒確證,但我感覺,推斷還是有理有據的。”
“難道,除了他們,當年還另有高手出手?”
“您看,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餘耀分析道,“衣鐵寒掌眼之前可能做過一尊,後來爲了保險起見,又和滕老爺子一起做了一尊。而最後轉移的時候,滕老爺子是不參與的,所以到底怎麼處理的,他也不知情。而衣鐵寒掌眼是彌留之際見的你,所以也沒能細說。”
“你這一說,倒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滕昆吾噝噝抽了兩口氣,“而且,這個中谷安次郎很狡猾,如果有兩尊假鼎故布迷陣,會更穩妥。只是,若是如此周密,爲什麼東江省博的還是假的?”
“所以要查啊,我已經告訴賀所了。”餘耀趁機說道,“他還指望這事兒辦出彩,您能早點兒原諒他呢。”
“你小子!不好好做你的古玩生意,和事佬倒當得挺來勁!”滕昆吾忍不住笑了,“好,我根據這個線索,也安排人手一併查查。”
“誰說我不好好做?並行不悖。我這新裝修了格古齋,有時間您來坐坐啊。”
“好,看時間吧。”
掛了電話,滕昆吾忽然輕嘆一聲,“格古齋······真是個好小子!足可告慰大掌眼的在天之靈了。”
而餘耀掛了電話,店裡卻又來人了。這一上午,還真是接二連三。
不過,這一次,卻是穿制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