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兒抽抽着眉頭,抽抽着小鼻子,抽抽着聲音裝傻:“小骨……是誰?哎呀……我的頭好痛。”
青蓮的眼眸一緊,起身伸手去摸摸秦九兒的後腦。入手,高高腫起一大塊,顯然是被什麼東西用力擊打過。
青蓮覺得事關重大,忙說道:“小骨不要着急,你靠着牀頭坐着,青蓮這就去給你傳郎中。”
青蓮說着話急忙到門口伸手招來一個侍衛小聲說幾句,然後又招來一個侍衛去找郎中。
秦九兒靠着牀頭坐着見青蓮如此緊張,心頭倒是有些過意不去。但是爲了能離開王府,她也只能這樣做。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北冥爵,這一次,是你強行帶我來王府。那我定會光明正大在你眼皮子地下走出王府,狠狠殺殺你的威風!
你若不信,那我們就走着瞧!
腳底抹油的功夫,現代社會頂級殺手期間,姑奶奶會一千零一種。你特麼有種抓我,我特麼就有本事跑!
時候不大,北冥爵來到牀邊。
雖然他是步子穩健而來,但是眸中卻是露出擔心。
他設想過好幾種小骨醒來之後的反應。
以爲她醒來會是一番反抗,會想跑,會看見自己上來就是撓兩把。但是萬萬沒想到,她現在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帶着怯意,帶着茫然的看着自己,看着周圍的一切。
如同丟了家的小兔子,看周圍都是危險,都是害怕被傷害的恐懼,那眼神讓見到的人的心一下子就碎了。
北冥爵心口疼了,眸眼沉了。
伸手欲摸摸牀上之人的後腦,那小人兒卻是下意識的躲過,雙手死死拽着青蓮的衣袖。
“小骨……你忘了麼?我是你皇叔。”北冥爵輕聲的問着。聲音輕到自己都覺得陌生。那青蓮就更陌生的瞪大眼睛了。
秦九兒瞧着北冥這樣心裡止不住冷笑,變色龍,現在擔心我了?打暈我的時候你丫的想什麼去了?
心裡翻江倒海的得意,面上卻是茫然的搖頭,“小骨是誰?皇叔……叔叔,爲什麼不長鬍子?”
……
叔叔就一定是老人家麼?
只是小骨爲什麼突然就不記得一切了?難道是自己打暈她的時候出手重了?
這時候,王府的老郎中匆匆趕到,一邊抹着汗,一邊就要給北冥爵請安。
北冥爵直接擺擺手:“快給她看看怎麼回事。”
郎中沒跪下去呢,就被青蓮給拽起來了。然後青蓮哄着牀上人兒柔聲的說:“小骨別怕,這是郎中,給小骨看看頭,看一看,小骨的頭就不疼了。”
秦九兒看青蓮的眉眼柔和,又看看面前的老郎中,皺着眉頭,似乎在做天人交戰,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郎中見人同意了,就小心翼翼的傾身上前摸摸秦九兒的後腦。入手也是腫的好大。
眉頭皺皺,接着又拿過墊枕要給秦九兒切脈。
卻不想,北冥爵突然將一條白色巾帕扔過來,正好蓋在秦九兒的手腕上。
郎
中一愣,這又不是女眷,怎麼還需要避諱?
但是冷王如此,他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將巾帕拿開。郎中小心翼翼的隔着巾帕開始切脈。切着切着,漸漸額頭冒汗。
醫術精湛的郎中從切脈上能知道病人的身體情況,但是也能從脈象的虛實看出人性別。所以當郎中知道手下的病人是女人的時候,他終於知道王爺爲什麼讓他隔着巾帕給此人切脈了。
額頭的汗不僅冒出的更多更細密了,傻子這時候也知道這個女人在王爺心中的位置。
這一番診脈用了很久。期間,秦九兒也暗暗擔心,恐怕郎中看出自己是裝病。
但是又想,腦袋上的毛病吧,本來就是很玄妙的事。那個世界太多先機醫療器械都不能把腦袋剖析的徹底,我就不信你切個脈就能看出我是裝的。
“回王爺,這位……這位……”郎中擦着額頭的汗,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秦九兒。畢竟說姑娘,人家穿着男裝。稱呼小哥,人家又卻是女的。
“小骨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會忘了所有的事?”北冥爵早已經等得心急如焚,見郎中半天終於切完脈,卻是吭哧的說不出所以然來,還以爲小骨得了重症。一聲含怒的低吼,嚇得郎中‘撲通’一下就跪地上了。
郎中暗暗尋思,這女人肯定是對王爺很重要的存在,不然王爺不會如此着急。
女子忘了所有的事?這樣的病……看來自己要慎重又慎重了。
於是郎中用寬大的袖子抹一把額頭,急忙說道:“王爺熄怒,這位……小主脈象顯示,她之前應該受過傷,流血過多,氣血兩虛,脈象較亂。然後後腦又明顯有腫脹痕跡,顯然是外力擊打所致。所以……小主忘了一些事,應該是因爲頭部本來就虧血的情況下又遭到外力重創,腦袋中氣血鬱結,所以纔會出現失憶的情況。這種病症古來有之,醫書上早有記載。”
北冥爵聽了郎中的話,眸中驀地滾過深深自責,自責的鋼牙差一點咬碎了。
是啊,小骨之前爲了救自己受傷,中毒,兩次刮骨都流了很多的血,身體肯定是已經很虛了。而自己卻在一氣之下,還下手很重的敲了她的後腦。這後腦,她之前不久剛剛被東方珏拿凳子砸過。
雪上加霜,現在變成這樣,變成看見自己不認識還會本能恐懼也就不意外了。
“那……這種失憶症能治好麼?”北冥爵寒聲問。
郎中又抹一把汗,“這個病症,很難說。老朽行醫三十載,只遇到過一個病人。馬車出意外,那人摔了頭從此不記得自己是誰。老朽給用了消腫化瘀的藥,那人後來身體恢復的很好,和好人一樣,但是記憶卻不曾再恢復。”
北冥爵一聽,眼底瞬間鋒利了:“什麼?你說小骨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從前的記憶了?”
郎中驀地感覺到周身都被駭人的冷氣包圍了。他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卻還是要回話。
“回王爺,老朽的那一個病人是沒有恢復記憶。但是醫書記載,這種病有治好的。只能說……只能說是因人而異。”
因人而異?
北冥爵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腳步都不由自主的有些虛浮。
萬一小骨就是那個異數,豈不是就一輩子都丟了從前的記憶?那自己衝動下做出對她傷害的事,勢必要後悔一輩子了。
有些無力的擺擺手:“下去,煎藥,盡你一切本事治好她。”
郎中一聽,如臨大赦,急忙磕頭謝恩走了。
秦九兒眼見着自己的失憶症坐實了,也是如釋負重,暗暗鬆一口氣。
青蓮有眼色不打擾兩人,悄悄退出去。
房間裡就剩下秦九兒和北冥爵二人相對而視。
秦九兒眼睛眨巴眨,心下暗想,自己是上官雲晴的時候,北冥爵是分分鐘恨不能攆走自己,別污染了他的王府。自己是小骨的時候,北冥爵突然一變,成了慈愛,良善,還會給自己紅包和給自己夾菜的好皇叔。那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片空白’的時候,北冥爵又會用什麼嘴臉面對自己。
“小骨……”北冥爵緩緩坐到牀邊,輕輕伸手拉住那一隻白皙纖細的小手,輕輕的喚着這個名字。
這一聲呼喚太輕,輕的好像一片羽毛緩緩劃過臉龐,讓秦九兒沒來由的打個激靈,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靠,原來世上還有一種殺人於無形的武器,就是綿裡藏刀。
殺的自己猝不及防,都特麼的噁心受不了了。
秦九兒愣愣的瞪着大眼睛,北冥爵還以爲她那一個噁心和的激靈是本能的害怕。
“小骨,你別怕,皇叔不會傷害你。”北冥爵心疼自責的聲音帶着暗啞,眸中曾經總是深邃的冷沉,現在如一片湖水一樣澄淨波光粼粼。好像帶着魔力,秦九兒一眼看進去,竟然有一瞬間的晃神,不能自拔。
“小骨,是皇叔的錯,皇叔不該對你胡亂發脾氣。小骨……你能原諒皇叔麼?”
……
原諒你?不可能!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不過吧,這傢伙兇不怕,惡不怕,冷不怕,橫不怕,怎麼一煽情,自己還有點扎架不住呢?
都說不愛笑的人偶然的笑是最迷人的。
那是不是冷硬無情的人偶爾煽情也是最能打動人心的?
雖然不會原諒他把自己打暈強行帶進王府,但是不得不說,騙他失憶,看他緊張自責,還是……那個……心裡的感覺怪怪的。
“那個……我不認識你,我頭疼,我要睡了。”秦九兒忽然有一點點不想面對這樣的北冥爵,於是裝着扶着腦袋,就去睡覺。
北冥爵眸中一疼,看着那人兒對自己戒備的眼神,閃躲的目光,心裡就一抽一抽的疼。
她教自己下五子棋時候的可愛,輸了之後捶腿不甘願的撅嘴,跟着自己屁股叫皇叔的狗腿……
那一幕幕,就好像畫面一樣在眼前不斷回放。
如今,她卻是身子一扭,都不願意看見自己,背對着自己躺着。
北冥爵從沒被一個人這麼對待,更沒有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
但是現在,平生第一次後悔了傷害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