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兒笑了。是啊,忘了宮中皇后最大,其他的妃嬪每日都要來這兒給皇后問安的,而不是她皇后去挨個看她們。
秦九兒想了想,走進內室,換上那套繡着金鳳的皇后華服,戴上鳳冠,然後纔到鳳椅上四平八穩的坐了。
當初,金無燕就是坐在這兒,一身奢華宮裝,華美無限。而自己在下面,來給她請安。
現在,自己坐在這兒,她在下面。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個月,世界就徹底變了樣。
楚媛媛和曹文清一前一後進來,楚媛媛穿的比較華美,藕荷色的宮裝,外面又披了一件銀白色織錦披風。將本來就小的臉,襯托的更加小巧可人。曹文清則穿的很樸素。青色的裙子,還是單薄的,身上的首飾也簡單的很。
楚媛媛和曹文清來了先下跪請安,秦九兒眸眼微挑,虛擡手,涼涼的說道:“起來吧,都是一起伺候皇上的姐妹,無需這麼多禮。春草看坐。”
春草搬來椅子,兩人一坐一右坐下,一起看着鳳椅上的皇后,眸色都非常自然,目露崇敬之意。
但是秦九兒知道,這兩人沒有一個是對自己崇敬的。她們都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的本性。曹文清的本性什麼樣,秦九兒一清二楚。而楚媛媛,從自己救了她,到甄選那日,宮門外她看自己的眼神時,秦九兒就知道這個女人的慾望遠比她老實的母親多的多。
“楚貴妃,近來身體怎麼樣了?”秦九兒聲音柔和的問着楚媛媛。
“回娘娘,臣妾那是老毛病,已經無礙了。”楚媛媛恭敬的回道。
秦九兒笑笑:“身體無礙就好,貴妃以後還要伺候皇上,沒有一個好身體可不行。本宮略懂一些岐黃之術,昨晚特地給楚貴妃配了一副藥,你且用用看,對你身體好的。”
楚媛媛受寵若驚,忙道謝,接過藥交給身後的宮女,然後說道:“娘娘,臣妾偶然得到一盆相思豆,覺得特別好,就想着送給娘娘觀賞。天氣寒了,房間有盆綠色的植物,心情會好很多。”
楚媛媛的宮女接着雙手捧着一盆植物跪倒殿下。秦九兒看着那植物,小而尖尖的葉子很茂盛,裡面藏着十幾個紅紅的圓圓的果子。秦九兒頓時想起那首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相思豆,楚媛媛還真是七竅玲瓏心,借物喻人,其實是在通過這花告訴北冥爵,她相思表哥了吧。
“楚貴妃有心了。春草,放到窗臺上去,等皇上來了一起看看。”秦九兒吩咐一聲,春草立刻接過那宮女手上的相思豆放在了窗臺上。
秦九兒似笑非笑,楚媛媛也似笑非笑,曹文清嘴邊也勾着似笑非笑。
三人看似那麼和諧,卻都笑的各懷心思。
寒暄一陣,楚媛媛和曹文清就告辭走了。至始至終,曹文清都是低調的很,沒主動說一句話。
秦九兒有些煩,不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還
是喜歡畢真那樣率性的人。進去內殿脫下繁複的宮裝,跟春草說道:“你出宮到瑞親王府,請軍師雅蘭進宮一趟。就說本宮想和她說說話。”
“是,春草這就去。”春草忙應聲,掛好宮裝後,轉身走了。
一個鐘頭後,春草撥開層層珠簾,雅蘭進來,秦九兒正在牀邊坐着發呆。窗戶開着,有秋風從窗口吹進來,吹亂了秦九兒的頭髮。
這樣悲春傷秋的情懷可不應該出現在秦九兒的臉上。
雅蘭回頭和女春草說道:“你出去吧,我和你們娘娘不喜歡有外人打擾。”
春草雖然狐疑,一個軍師居然敢在娘娘面前對自己發號施令。但是娘娘都是默許的,她也只能閉嘴的走了。
“九兒,看你心情不好,是和皇上鬧彆扭了麼?”雅蘭過來拉着秦九兒的手輕聲問一句。
秦九兒回眸看着雅蘭,伸手摘掉雅蘭臉上面具,細細的看着那一張清雅淡然的臉龐。驀地,伸手緊緊抱住雅蘭,抱得緊緊的,千般不捨,萬般不捨。
“九兒,你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雅蘭一瞬間有些慌,不知道秦九兒這是怎麼了。
“七姐,我明天就要離開了。”秦九兒趴在雅蘭的肩頭,不捨的說道:“所以,我今天找你來是跟你告別的。永遠的告別。”
“什麼?你說什麼?”雅蘭驚了,以爲自己聽錯,推開秦九兒,眼神緊鎖着她的瞳孔。見秦九兒滿目悽然的點頭,才知道自己沒有聽錯。雅蘭慌了:“可是……可是你不是說還有三個月的時間麼?怎麼會這麼突然?”
“本來是有三個月的時間纔到日全食,但是昨天突然得知,日全食提前到七天後了。不,已經過去一天,是六天後了。”秦九兒無奈的說道。
雅蘭皺眉:“原來你是要靠日全食才能回去。我那次,老頭子跟我說是半年後利用月全食回去。而且,我那年特意注意了,我來這兒之後的半年真的出現了月全食。”
秦九兒磨着牙:“老頭子的手段真是不一般,居然在那個世界,就能算準這個世界的星象。什麼時候月食,什麼時候日食都能算得出來。”
“是啊,這是他的可怕之處,也是又一個謎團。”雅蘭嘆口氣。
雅蘭現在的認知裡,老頭子身上的確是有很多不解的謎團。但是現在秦九兒都解開了,只是不想跟雅蘭說,不願意打破她平靜的世界。
秦九兒從脖子上摘下雙魚尊,輕輕放到雅蘭的手裡:“七姐,這是北冥瑞的貼身之物。我曾經騙來,爲的是過地獄之谷。如今,我把它交給你。相信你會好好珍藏。”
雅蘭看着雙魚尊,苦笑一聲:“這塊玉佩,我曾看他戴在腰上,從不摘下。曾經好想讓他能送給我,卻沒有理由開口。現在,竟然是九兒將它給了我。”
秦九兒合上雅蘭的手:“我們能活到現在的原則是什麼,七姐忘了麼?過程不重要,只有結果最重要。現在,雙魚尊是你的,這就是
結果。”
“謝謝九兒。”雅蘭仔細收好雙魚尊,然後又拉着秦九兒的手問:“那你和皇上告別了麼?”
秦九兒搖搖頭:“我思來想去,依然不能和北冥爵坦白,開不了口跟他說我要走了,且再不想念。”
“那你打算偷偷走?”雅蘭皺眉。
秦九兒點頭,“七姐,我在這個世界除了北冥爵和你,其他的是了無牽掛了。就希望七姐好好的,最後能爭取來自己的幸福。”
雅蘭心疼的將秦九兒抱在懷裡,哽咽了喉嚨:“九兒,你到現在還惦記着我,惦記着別人,你爲什麼就不能更自私一些,再自私一些。你就在這兒好不好?這有你的朋友,有你的愛人,有你的幸福,有你的快樂……”
秦九兒臉緊緊貼着雅蘭的肩頭,苦澀的說道:“這兒有我的一切,卻獨獨沒有悅悅。悅悅是我活到現在所有的支撐,你讓我怎麼放下。”
“那你讓皇上怎麼放下你?短短几面,我都看得出皇上對你們的深情,你不要說你看不出來!”雅蘭雙手緊緊抓着秦九兒手臂。她恨,恨自己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卻是無能無力。
秦九兒苦笑,現在她只有苦笑而已。伸手將一粒純白色的藥丸放在雅蘭的手心:“這是絕情丹,吃了就會忘記心底最深愛的那個人。七姐,九兒最後九兒求你,求你在北冥爵去問你的時候將這顆藥丸給北冥爵吃了。他如果最愛我,就會忘記我,從此沒有痛苦,平靜的活下去。”
雅蘭看着手心的白色藥丸,眼淚一下子流了滿臉:“九兒,你好絕情,你居然要北冥忘了你,當你從沒有存在!”
“七姐,你不覺得這是最好的結果麼?”秦九兒很努力的勾起脣角笑着。
“最好的結果,那你爲什麼不自己去給他吃,而是讓我給他吃!”雅蘭怒極,似水清淡的眸子也露出咄咄逼人的兇光。
秦九兒搖頭,使勁搖頭,沒有一滴眼淚:“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覺得我就能做到麼?”雅蘭使勁搖晃着九兒:“求你九兒,別對自己這麼殘忍好麼?至少讓皇上記着你,至少,讓你在他的世界裡出現過。”
秦九兒笑着,臉上始終帶着淺淺的笑。又拿出一顆和剛纔一模一樣的一顆藥丸。
“七姐,我其實做了兩顆絕情丹。他一顆,我一顆。我和他從此陌路,誰都不認識。”
雅蘭抓着秦九兒的手臂徒然無力的垂下去,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她該知道的,她早該知道的,自己的一切努力勸說都是白費。
十年,自己和秦九兒一起十年。
自己八歲的時候,九兒五歲。她比九兒早到老頭子手上一年。後來一起訓練,一起殺人。自己比她大,可是有時候自己下不去手的時候,她就會讓自己閉眼,她下手。她對在乎的人都善良,唯有對自己殘忍。
一生中,九兒最深心刻骨的一次戀愛,卻只有短短三個月。老天爲何如此對她,爲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