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顧清宛離去的背影,顧喜鸞忍不住擡手摸了摸仍有些紅腫的臉頰,眼神陰毒的死死瞪着她的背影看,恨不得上前將她摁在地上撕扯一番。可是她不能,她這次來是爲了贏得顧清宛那個賤丫頭原諒的,爲了以後的福貴日子,爲了讓她的孩子得到更好的生活,這口氣她只能暫且忍着。
不過話說回來,風水輪流轉,總有一天她會把今天所受的氣通通還回去。
“娘,女兒就說那個小傻子不會那麼容易說話的,咱們還是回家吧,女兒不想在這裡呆着了,”站在背後的周雅蝶,伸手扯了扯顧喜鸞的衣角,小聲的說道,隨後又看到街上的行人時不時投過來的探究目光,更是覺得渾身不自在,“娘,人家都在看咱們呢。”如果這件事情被林寶珠看到,定然會對她明朝暗諷一番的,那以後她就更沒法見人了。
“看啥看?看啥看?沒見過進酒樓吃飯的呀?”聽到她的話,正在冒火的顧喜鸞頓時扭頭看向過往的路人,掐着腰,怒氣衝衝的大聲吼道,末了不解氣,又擡手指着周雅蝶的額頭,狠狠的戳了下,滿臉不悅的白了她一眼,“你還有臉說,如果不是你,老孃能站在這裡受那個小丫頭的氣?說不定老孃這會子正帶着你弟弟他們坐在酒樓裡吃山珍海味呢,你說你咋恁不爭氣,哎呦喂,老孃怎麼生出個你這樣沒出息的丫頭,不僅沒給老孃帶來福貴,還竟給老孃惹麻煩。”
說到這裡,她重重的呼了口氣,用手當成扇子往自個兒的臉頰處扇了扇風,“你這個沒出息的丫頭,簡直是氣死老孃了,不想着待會咋樣給那個四丫頭道歉,還老想着回去,你回去做啥子?家裡是有金山還是銀山吶?你是能穿金戴銀,還是能說個好婆家?你個腦子不轉彎的死丫頭,老孃早晚有一天會被你氣死的。”此時的顧喜鸞一臉怒容,額頭上因爲生氣而冒出了絲絲細汗,她一雙狹小的眼睛看着低頭不語的周雅蝶,張了張嘴還想繼續罵幾句,不過卻被旁邊的周德海給勸住了。
“行了,別罵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就是現在罵死她也無濟於事,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趕緊想想辦法怎麼讓老四一家原諒咱們吧。”見自家大閨女低垂着腦袋,紅着眼眶,想哭又不敢哭的神情,周德海忙出聲替她解圍。雖然平時對她管的嚴厲了些,但是畢竟是自個兒親閨女,看她受委屈,哪有裡不心疼的道理。
“你娘也是生氣才這樣說的,你別往心裡去。”周德海對周雅蝶悄聲安慰了一句,就聽到那邊自家媳婦兒不難煩的聲音。
“能有啥好辦法?”顧喜鸞一臉煩躁的回了一句,“你沒看見剛纔那賤丫頭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根本就沒把咱們當一回事,也不知道老四平時是怎麼教的,竟然連我這個親姑姑都不放在眼裡,還喊啥子,周夫人?這不是明擺着不想跟咱們沾親帶故麼。”
顧喜鸞是越想越生氣,她感覺自個兒的肺都快要氣炸了,不行,改天啥時候還得回孃家一趟,把那小賤蹄子和她那個賤蹄子孃的事情跟她娘說道說道,她還就不相信老四不聽她孃的話。顯然此刻的她已經忘記了顧老爺子的警告。
“這——”周德海擡手摸了摸下巴,一雙算計的眸子來回看着大堂裡的人,當他的眼睛掃到站在櫃檯處算賬的趙承安時,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忙伸手扯了扯顧喜鸞的衣袖,指着正在收錢的趙承安,說道,“她娘,你看那邊是誰?”
顧喜鸞聽到他的話後,就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當看清楚是誰後,一張不悅的臉頓時樂成了一朵花,“是大姐夫。”高興完了,那張臉不僅又沉了下去,小聲怒罵道,“好啊,那個小賤蹄子都讓大姐夫去管帳了,卻把我這個親姑姑晾在一邊,簡直反了天了她,看老孃怎麼收拾她。”
說着說着,火爆脾氣就上來了,捋了捋袖子,擡腳就想進去找顧清宛的麻煩,還好旁邊的周德海及時拉住了她,不然這會子定然鬧了起來。
“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咱們今天來的目的了嗎?今兒要是被你搞砸了,那咱們家就徹底沒戲了。”這次周德海是真的生氣了,他一臉怒容的看着顧喜鸞,低聲斥責道。心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正想着該咋教訓顧清宛的顧喜鸞,聽到自家丈夫的斥責聲,先是愣了愣,然後反應過來就想罵回去,可剛一撞到周德海陰沉的眼神,一顆心不由得緊縮了下,張着嘴,也沒敢把嘴裡的話罵出來。
“呵呵,”顧喜鸞乾笑了兩聲,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德海說道,“你別生氣,我這不也是被逼急了麼,那老話還說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呢。”
見顧喜鸞陪着笑臉,周德海也不好再沉着臉,再說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心裡想着,面上瞥了邊上的顧喜鸞一眼,看着低頭算賬的趙承安囑咐道:“你去找大姐夫,老四一家不搭理咱們,但大姐夫他肯定不會不搭理咱們的,只要咱們能順心的進到這酒樓裡,還怕以後找不到機會……”說着,用手跟顧喜鸞比劃着數銀子的手勢。
一見到那手勢,顧喜鸞整個人都樂開了花,那雙狹小的眼睛更是笑的眯成了一條縫,不住的點頭,一連說了三個對字,“對,對,對,”然後一邊擡腳往櫃檯處走去,一邊朝周德海說着,“咱們這就去找大姐夫。”
“大姐夫,你也在啊。”顧喜鸞和周德海以及垂着腦袋的周雅蝶來到櫃檯旁,看着趙承安,一張臉上推滿了笑容。
忙得焦頭爛額的趙承安正在給客人找錢,忽然聽到自家媳婦孃家妹子的聲音,以爲是自個兒忙暈了而出現的幻覺,就沒有理會,繼續低頭算賬。
“我說大姐夫,你咋不理我?”
喊了一聲,見趙承安沒搭理她,甚至連頭都沒擡一下,顧喜鸞心裡壓制的火氣蹭的一下又冒了出來,她皺着眉頭,臉色難看的衝他語氣不善的說了一句。
再一次聽到顧喜鸞的聲音在自個兒耳邊響起,趙承安這才知道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他擡頭尋聲望去,就見顧喜鸞,周德海以及他們倆的大女兒站在櫃檯旁邊,正看着他,尤其是喜鳳的孃家妹妹還沉着一張臉,活像他欠她多少銀子似的。
雖然他不是太喜歡這個孃家妹妹,但是該有的禮數也得盡到不是,心裡這樣想着,面上就露出笑容,看着他們三人問道:“妹妹和妹夫是來吃飯的嗎?”問完,未等顧喜鸞開口說話,就又看着站在兩人身後的周雅蝶說道,“喲,這是大丫頭吧,好久沒見,都長成大姑娘了,餓壞了吧?來,過來,大姑父這裡有點心,先吃些墊墊肚子。”說着,揮了揮手,招呼後面的周雅蝶過去吃點心。
周雅蝶眼神怯怯的看着顧喜鸞,心裡想去,可又怕她娘罵她,蹉跎着在原地不敢挪步,一雙微紅的眼睛,偷偷的瞄了眼放在櫃檯上的點心,嚥了口唾沫,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上飯,肚子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而且那盤子點心看着好好吃的樣子。越看肚子就越餓,肚子都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見周雅蝶呆愣愣的盯着那盤點心看,也不知道叫人,顧喜鸞的火爆脾氣瞬間又點了起來,她往周雅蝶頭上,擡手就是一巴掌,嘴裡訓斥道:“你這熊孩子,沒聽見你大姑父跟你說話嗎?咋不知道叫人,啞巴了?啊?”
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盯着周雅蝶,平時數這個女兒最是機靈,嘴巴也甜,再加上又是她第一個孩子,難免對她多疼愛了點。可今天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沒有一件事做的能順她的心思。
捱打的周雅蝶,正在幻想着那盤好吃的點心,冷不防的被顧喜鸞猛拍一掌,頓時嚇得一激靈,半天沒緩過神來。顧喜鸞見了,又要動手,不過被趙承安給攔了下來。
“孩子還小,你打她做甚?”趙承安蹙着眉頭,說道。
想起自家丈夫交代的事情,顧喜鸞努力的讓自個兒的臉上扯出一絲笑容,“呵呵,大姐夫,讓你見笑了,這孩子平時激靈着呢,也不知道今兒是咋了?”說完,又伸手扯了扯周雅蝶的衣服,咬着牙說道,“還不快點過來叫人。”
“大姑父。”
回過神來的周雅蝶忙上前兩步朝趙承安喊道,生怕晚一會兒又要捱打。
“噯,”趙承安笑着應了一句,隨後看向顧喜鸞和周德海夫妻倆說道,“妹妹,妹夫,既然你們是來吃飯的,那就趕緊找個空桌子坐下吧,眼下我這裡忙得走不開身,就不招呼你們了。”
“大姐夫,既然這麼忙,不如讓德海幫幫你吧,你也知道,我們開了一家小店,德海對算賬這方面也瞭解。”顧喜鸞聞言,轉了轉眼珠子,樂呵呵的朝趙承安說道。
“是啊,大姐夫,你要是忙不過來,我也可以搭把手,不怕大姐夫笑話,說起這賬目方面,我怕是比大姐夫你還要在行一些。”站在旁邊的周德海緊着顧喜鸞的話說道,不僅如此,還擺出一副‘我比你在行’的表情。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看着顧喜鸞夫妻倆一副要幫忙的態度,趙承安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不用麻煩你們倆,雖然說是有點忙,但是我還可以應付,你們倆趕緊帶着大丫頭去吃飯吧,我瞧着她好像都餓了。”
笑話,爲了不讓顧喜鸞夫妻倆有機會過來鬧事,他都沒有讓自家媳婦和孩子們上縣城,如今又哪敢讓他們倆幫着收賬,到時候恐怕是把收來的錢放在店裡或者是自己口袋裡,還兩說着呢,而且清宛丫頭可是在一邊看着呢。
趙承安的話剛一落下,顧喜鸞和周德海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他這是啥意思?難不成還想獨佔便宜?
“大姑父,你去廚房看看裡面的菜還夠不夠,要是不夠,趕緊讓馮叔趕着馬車去買些回來,我瞧着待會可能還得有人過來,別到時候供不應求嘍。”顧清宛站在樓梯口處,扭頭對趙承安說道,“收賬的事情我來做,你快去吧。”
“哎,哎,”趙承安連忙點頭,只是人卻沒動,目光有些爲難的看着顧清宛。
顧清宛笑了笑,“怎麼?大姑父還有事情?”
“清宛丫頭,你小姑和你小姑夫他們……”
“哦,他們呀,周太太他們是來吃飯的,大姑父,你要是不打算陪他們吃飯,又不打算替他們結賬的話,就不用多說什麼了。”顧清宛淡淡的說道。
“哎,好好,那我這就去廚房看看。”大家都是聰明人,見顧清宛如此說,趙承安便會意過來,他轉身看向顧喜鸞夫妻倆,“妹妹妹夫,你們瞧,我這忙着也走不開,就不陪你們吃飯了,你們慢吃,咱們回頭再聊。”說完,不等那兩口子出聲,轉身就往廚房走去。
“哎,大姐夫……”見趙承安一去不回頭,顧喜鸞氣得直跺腳,她旁邊的周德海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清宛丫頭,你就是這樣跟你大姑父說話的,你還有一點做人晚輩的樣子嗎?”
顧喜鸞一不樂意,立馬就將周德海囑託她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她沉着臉,眼神狠厲的盯着剛走到櫃檯處,拿着賬本翻看的顧清宛,語氣不善的說道。
聞言,顧清宛呵呵一笑,將手裡的賬本隨手一合,擡頭衝着顧喜鸞說道:“周太太,你的意思是您要教教我該如何做人晚輩是不是?”不待顧喜鸞開口,她聲音一提,略微有些大聲的說道,“正巧,今兒我也想問問周太太是如何當人長輩的?縱容自己兒女欺負打罵自己親侄兒侄女,唆使自己嫂子洗衣做飯,口不遮攔,怒罵侄女是小賤人不算,還連帶着嫂子一起罵,周太太,您就是這樣給人做兄妹,給人做姑的?反正今兒酒樓里人多,要不,咱們擱到一塊把這話說道說道?也好讓這酒樓裡的客人給咱評評禮?”
“他們這些人有啥資格說三道四?”顧喜鸞擰着脖子,仰着頭,憋得臉色通紅的低吼了一句。
“他們這些人不行?”聽到這話,顧清宛笑的一臉奇怪,“他們不行,也沒關係,因爲在我們酒樓的二樓雅間裡,肯定有人有資格過問,周太太好不好奇是誰呢?”
“是誰?”顧喜鸞不服氣接了一句。這賤丫頭反了天了,還要找人評理?她就不相信那賤丫頭還能把縣太爺請過來不成?
“呵呵,說出來怕嚇到你,”顧清宛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趁我現在心情還不錯,趕緊帶着你女兒離開,不然,到時候出了什麼意外,可不要怪在我頭上,我可是好意提醒過你們哦,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站在一旁的周雅蝶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聽到顧清宛的話後,就上前一步,對她兇巴巴的威脅道:“你這個小傻子,你敢威脅你我娘?小心我回去告訴姥爺,讓他……”
“讓他怎樣?”顧清宛目光涼涼的朝周雅蝶望去。
周雅蝶頓時不吱聲了,步子一退,縮到了周德海的身後。又是這個眼神,她一看到這個眼神,心裡就不由得開始緊張,就連手都跟着發抖。
瞧女兒不吱聲了,顧喜鸞就想說些什麼,卻被旁邊的周德海攔住了,他扯了把顧喜鸞,顧喜鸞恨恨的瞪了眼顧清宛,往邊上讓了讓,讓出了旁邊的周德海。
“清宛丫頭啊,你是不是對你小姑和我有什麼誤會?”周德海笑的一臉溫和,眼神更是慈愛的看着顧清宛,“咱們畢竟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誤會把話說開了就是,就比如現在,我和你小姑是帶你雅蝶表姐來給你道歉的,不管怎麼說,你都不應該這樣說話吧?”他儘量讓自己說的委婉一些。
顧清宛一聽,笑了笑,擡頭看着周德海,“既然是來道歉的,那周姑娘一口一個小傻子,又是何意?”
周德海臉上一僵,稍頃扯了扯嘴角,想找個藉口把話搭過去時,卻聽到顧清宛‘撲哧’笑了一聲,隨後見她目光淡淡的看過來說道。
“算了,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她從前一直都是這般叫的,也沒見你們有誰管過,問過,如今恐怕也改不了了,”淡淡的說完這一席話,顧清宛突然話鋒一轉,眼神冰冷的盯着周德海,警告道,“以前過去的事情,我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就不計較了,但是從現在開始,如果再讓我從你夫人或者你兒女口中聽到一句關於我和我家裡人難聽的話,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末了,傾身上前,淡淡的掃了眼顧喜鸞和身後的周雅蝶,“相信你們都還沒忘記今天下午的教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