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你們怎麼會認爲自己沒用呢?如果沒有你們,也不可能有女兒啊。”爲了緩解房間裡壓抑的氣憤,顧清宛嘴角扯出一絲笑容,看着顧元河和李氏兩人故意俏皮的說道,“能生出我這麼能幹的女兒,要是你們再沒用的話,那估計天底下就沒有幾對父母是有用的啦。”
聽到這話,李氏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啊,竟會瞎說,哪有自個兒誇獎自個兒的,姑娘家的羞不羞,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如果再任由你這樣下去,娘估摸着你就該嫁不出去了。”
李氏這麼一笑,倒是把房間裡的陰霾瞬間衝散了不少。
“呵呵,嫁不出去纔好呢,剛好陪着爹孃一輩子。”接了李氏的話茬,顧清宛樂呵呵的答道。
見李氏深深的舒了口氣,顧清宛才稍稍放下心來,心裡暗岑道,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經過此事,也讓顧清宛對李氏有了新的瞭解,這個孃親不知道從什麼開始慢慢的變得堅強了起來,如果換做以前懦弱膽小的李氏,是絕不可能如此快的接受這個事實的,估計聽到這個消息時,不是被嚇得當場暈過去,就是痛哭不止,不管是什麼,反正不能像現在這般冷靜。
其實這樣的李氏很讓她欣慰的,畢竟二哥他們將來要走仕途,以後諸如此類的事情會經常發生,如果李氏還像從前那般經不起事,那她也只能每天活在擔驚受怕之中了。
“你聽聽,又瞎說了不是,姑娘家長大,哪裡有不嫁人的,你三哥已經夠讓我和你爹操心的了,你就別跟着搗亂了。”李氏擡手輕戳了下顧清宛的額頭,無奈的說着。
她知道小女兒故意轉移話題,就是爲了不讓她憂心,焦慮,可當孃的哪能說不憂心就不憂心?兒行千里母擔憂,何況自家三兒去的不是別的地方,而是去的軍營,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啊。
夜裡天涼,不知道三兒有沒有帶夠衣裳,晚上有沒有按時吃飯,路上有沒有遇到啥危險?只要一想到這些,她的心就開始隱隱作痛,剛止住的淚水又忍不住嘩嘩的往下流。
“娘,剛纔不還是好好的嘛,您怎麼又哭起來了?”
瞅着李氏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着一顆的往下掉,顧清宛忙從懷裡掏出隨身攜帶的帕子,去給她擦眼淚,邊擦邊說道:“娘,您先彆着急哭,您聽女兒說,三哥年齡小,不符合當兵的規定,估計還沒到軍營就被人給攆回來的,退一步講,就算三哥去了軍營,那也不會被派去上戰場的,頂多就是做個雜活之類的小兵,所以您就放心吧,只要三哥不上戰場殺敵,就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你這話可當真?”李氏一聽這話,連眼淚都忘了流,就那樣直愣愣的盯着顧清宛看,一臉的不敢相信。
被李氏質疑,顧清宛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心下無奈,呼了口氣之後,耐心的跟李氏解釋道,“娘,這麼大的事情,女兒能騙你嗎?女兒說的句句屬實,不信,你問爹,相信爹應該聽說過的。”
李氏聽了,顧不得跟顧清宛搭話,就扭頭看向顧元河,滿臉焦急的模樣遮也遮不住。都在同一個屋檐下,顧清宛說的話,顧元河自然聽到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那麼回事,他以前聽村裡的長輩們提起過,男子當兵必須要瞞十三週歲纔可以,三兒的年齡不夠,應該不會出大問題,這般想着,嘴角就扯出一絲笑意,對李氏說道。
“美娥,四丫頭說的是真的,這事我以前聽族裡的老輩說過,男孩子必須要瞞十三歲纔可以去當兵的,三兒的年齡不夠,應當是進不去的,所以咱們先別自個兒嚇唬自個兒,那個兔崽子進不去,估摸着自己就該回來了。”說到這裡,微微頓了頓,眼睛透過窗戶望了外面夜空裡皎潔的月亮一眼,咬牙切齒的接着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等他回來,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見自家丈夫和小女兒都這麼說,李氏也不哭了,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稍稍放回去了一些,嘴裡喃喃自語着,如此最好,如此最好,顯然已經自動忽略了顧元河的最後一句話。
雖然心疼兒子被打,但是不讓自家丈夫教訓他一頓,不僅丈夫的火氣消不了,而且三兒他也不會長記性的。
“小妹,那迎夏有沒有告訴馮叔,三弟爲何會突然想起來去當兵?而且走的還如此急促?”顧清璃左思右想也沒弄明白其中的緣由,他見李氏的心情還了些,就又開口詢問道。
顧清宛聽了,衝着他搖了搖頭,“二哥,這個迎夏倒是沒說,聽馮叔的意思,好像迎夏也不知道因爲什麼,大概是她問了,三哥沒有告訴她吧?”
這個問題別說顧清璃想不明白,就是連她也沒想透,雖然不知道具體緣由,但有一點還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在三哥離家出走之前,肯定是見到了一些什麼人或者是聽說了什麼事情,不然他絕對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的。
在酒樓裡時,因着有李氏等人在,馮東明也沒把迎夏告訴他的事情說完,後來瞅着機會,顧清宛只要了書信,卻未曾再詢問些什麼,而且再加上情況緊急,馮東明也沒來得及說,故而此刻的顧清宛並不知道顧清雲是跟別人一起走的。
在心裡暗自琢磨了一會兒,顧清宛擡眸看着顧清璃,問道,“二哥,你最近幾天有沒有聽說過縣城裡有啥特別的事情發生,亦或者是出現過什麼奇怪的人?”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兩種可能。
“小妹爲何如此問?可是想到了什麼?”聽了顧清宛的話,顧清璃蹙着眉頭,先是滿臉的疑惑不解,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神色緊張的說道。
“是啊,四丫頭,你問這些做什麼,難不成三兒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人拐騙走的嗎?”顧元河接着顧清璃的話茬,臉色難看的緊接着說道。
這邊顧元河的話音剛落,那邊李氏和顧清秀就不由得跟着揪起了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一會兒說老三是自己離家出走的,這會兒又說是被人拐騙的,母女倆覺得她們的心臟都快有些承受不住了。
明明房間裡面不冷,可顧清秀總是感覺渾身控制不住的打顫,她順手把從馬車裡拿下來的茶壺提在手裡,左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提着茶壺倒了一杯溫開水,兩手捧着,從杯子外面傳來的溫度,瞬間讓冰冷的手暖和了不少,一邊捧着茶杯,時不時的輕啜一口,一邊豎着耳朵聆聽顧清宛說話。
“爹,二哥,你們想想看,三哥雖說有當兵的心思,但是他一直都沒有下定決心去啊,既然一直都是如此,那爲何會在今天改變主意,這其中如果不是受了別人的蠱惑,那定然就是碰到了什麼人,而那人剛好與三哥有相同的想法,才致使三哥臨時下定決心去的。”
說到這裡,顧清宛不自覺的蹙起了好看的眉頭,沉思了片刻,疑惑道,“可是有一點我沒有想明白,別人不知道三哥的心思,自然不能蠱惑他,但是三哥怎麼會碰到不相識的人,而且還是跟他有同樣想法的人呢?最近縣城也來過什麼奇怪的人啊?”末了,還不禁甩了甩腦袋。
如果是歐陽少將軍率領的軍隊路過了這裡,顧清宛也許就不會如此困惑,就是因爲知道歐陽少將軍不會走這裡過,她纔會百思不得其解,三哥究竟是因何而去的?
顧清宛的話說完,衆人沉默了片刻,一時間,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
別人都在沉思着,只有捧着茶杯的顧清秀,神色有些緊張,眼神閃爍不定。陌生的人她見過,不僅見過,還救了他,會不會是他拐走了三弟?一想到這種可能,顧清秀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心裡懊悔的不行,當初就應該聽白芍白芷兩個丫頭的,不救那個人,都怪自己一時心軟,留下了禍根。
心裡自責着,眼淚就開始不停的往下掉,一滴接着一滴的落在手中的茶杯裡,起先顧元河和李氏等人沒有注意到,還是後來聽到眼淚滴落在茶杯中發出的聲響才發現的。
“秀兒,你這是咋的了,咋又哭起來了,是不是又擔心起三兒了?沒事,沒事,剛纔你爹和你小妹不是說過了,三兒他不會有事的,快別哭了啊。”見顧清秀獨自坐在那裡,偷偷抹眼淚,李氏頓時就心疼了起來,她過去伸手把顧清秀攔在懷裡,柔聲安慰着。
本來壓抑着哭聲的顧清秀,聽到李氏的安慰聲,頓時就忍不住了,隨手把手裡的茶杯放到桌子上,伸手抱住李氏的腰身,就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傷心的哭着,還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嗚嗚……娘,都怪女兒不好,三弟都……都是被女兒害的……嗚嗚……”
顧清秀說的話,李氏一直沒有反應過來,她以爲顧清秀是因爲沒有看好顧清雲,才傷心自責的,所以摸着她的頭,寬慰道,“秀兒乖,不是你的錯,是你三弟不聽話,偷偷跑的,跟你沒關係,要怪也是怪爹孃沒有把他看好,不能怪你。”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聽到李氏的話,顧清秀哭着搖了搖頭,“嗚嗚,娘,不是這樣的,是女兒不好,都是女兒不好,女兒當初就應該聽白芍白芷她們倆的,不該救那人的,嗚嗚……”
說到這,擡着梨花帶淚的臉,紅着眼眶,眼淚汪汪的看着李氏,啞聲道:“娘,您打女兒罵女兒吧,是女兒一時心軟才害了三弟的,嗚嗚,女兒知道錯了,都是女兒不好,都是女兒不好……”她流着眼淚,語無倫次的說着。
“大姐,你說什麼?”最先反應過來的顧清宛,聽到顧清秀的話,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上前兩步來到顧清秀和李氏面前,凝着一雙眸子,緊緊的盯着顧清秀看着,“大姐,你先別哭,把你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你剛纔說救了什麼人,是嗎?”
看着臉色凝重的顧清宛,顧清秀的心不由得一緊,雙手慢慢的鬆開了李氏的腰,眼神怯怯的瞥了她一眼,吸了吸鼻子,兩手緊握在一起,深深的吸了口氣,平緩了一下心情,方纔默默的流着眼淚,小心翼翼的說道:“小妹,對不起,大姐有事瞞了你,其實那天在山上,大姐救了一個人。”
“大姐糊塗。”顧清宛一聽,就一臉不贊同的衝着她說了一句。
“嗚嗚,小妹,大姐現在知道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嗚嗚……”聽着顧清宛略有些指責的話語,顧清秀頓時用雙手捂着臉,哭着說道。
瞅着自責不已的顧清秀,顧清宛深深的嘆了口氣,“大姐,你誤會了,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是擔心你,那人來路不明,不知是好是壞,你這樣毫無防備之心,萬一被傷到了,你讓爹孃還有我們怎麼辦?俗話說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大姐,你以後一定要注意纔是。”
頓了頓,無奈的看了眼垂頭不語的大姐,她又繼續說道:“再說,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也不跟我們商量一聲,如果不是出了今兒這事,大姐是不是打算隱瞞我們一輩子?”
“我……”她被說的啞口無言,擡眸,眼中含淚的看着自家小妹,想開口爲自己辯解兩句,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反駁的話,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瞅着一臉焦躁的大姐,顧清宛嗔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大姐說不上來了吧,正是因爲你沒理,所以才說不上來的。我知道大姐心軟,看不得別人受到傷害,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每天都會有人因爲某些事而受到大大小小的傷害,難道大姐都要去救嗎?”
“我……”
顧清秀聞言,剛想開口說話,不過卻被顧清宛給打斷了,“或許大姐會想說,‘雖然不能人人都救,但是看見了,總不能裝作沒看見吧,那是一條生命,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就這樣死去,’可是大姐你要知道,人也有好人壞人之分,難道你就能保證你那天所救的人就是一個好人嗎?萬一他是個壞人,你卻把他救活了,而他因此又去殺害更多的人,大姐,你如果得知此事,會不會對自己的一時衝動而後悔呢?”
“可他萬一是好人呢,如果不救豈不是白白葬送了一條人命……”聽完顧清宛的話,顧清秀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看着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大姐,顧清秀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衝她問道:“那他是好人嗎?”
想起顧清秀的性子,顧清宛就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個家裡讓她感到最頭疼的就是顧清秀。性子軟弱,心底善良不說,人還單純天真,不知道是缺點還是優點?不過有一點顧清宛可以斷定,如果大姐以後嫁到大家族中,肯定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吃的渣都不剩的。
“這……”顧清秀被噎的瞬間就沒聲了。
是啊,她還在這裡辯駁什麼呢,如果不是因爲她一時心軟,三弟也不會被拐騙,所有事情的起源都是因爲她,自家小妹說的對,她不該心慈手軟的,救活了他害了自家三弟。
一看顧清秀的表情,顧清宛就知道她想差了,其實她說的這些話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讓她以後再想救人的時候睜大眼睛看清楚,想明白,不要救錯人,也不要被有心人利用。
不想讓大姐誤會,顧清宛就想開口解釋,不過她還沒出說口,就被一直悶不吭聲的二哥搶了先,只見他神色淡淡的看着自家大姐,緩緩說道:“大姐,你誤會小妹的意思了,小妹沒有想要阻止你救人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想告訴你,以後再救人時一定要想清楚,那人到底該不該救?就如同這次,大姐你靜下心思仔細的想一想,在山上受傷的人如果不是打獵傷的,那多半就是被人追殺的,咱們且不論那人是好是壞,就被人追殺這一條,你說這樣的人咱們能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