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苑,大夫人重重的將手裡的茶杯放下,目光向旁邊凌厲的一掃,“你說的可是真的?”
“回夫人,奴婢說的千真萬確!這消息是咱們安插在薔薇苑的人兒傳回來的,那丫頭說二姑娘進去時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可從三姑娘回來後,兩人密談了小半個時辰,這二姑娘再出來就像是丟了魂似的,因着門口有綠綺綠蘿兩個丫頭守着,她不敢靠太近,所以二姑娘和三姑娘具體說了什麼她也沒偷聽到。”
說到這,略微停了停,暗中打量了一下大夫人的臉色,見她抿着嘴脣,神色莫名,心中沉吟了片刻,方又接着道:“夫人,奴婢去翠薇苑瞧過了,打二姑娘回去後,就把自個兒關在屋子裡,誰也不讓進,連晚膳都沒用呢。”
大夫人秦氏是極其有心計的一個女子,從來不把事情寄託在一個人身上,費媽媽是她的人不錯,但她不相信費媽媽貪婪的性子,故而薔薇苑內,除卻費媽媽,她還安插了別的人監視寧雪沫的一舉一動,不僅僅是薔薇苑,府裡的各個院落內都有她安插的人手。
“奶孃,你有什麼看法?”大夫人擡眸看向恭敬站在一旁年約五六十歲的老婦人。
“夫人,老奴覺得這件事情太過蹊蹺,三姑娘性子木訥,這是府中上下皆知的事,而二姑娘因着有您給的臉面,平日裡囂張跋扈慣了,要說二姑娘把三姑娘欺負了,老奴還能相信,可說三姑娘把二姑娘欺負的像丟了魂似的,打死老奴也是不相信的……”
“容嬤嬤,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奴婢絕不敢欺瞞大夫人……”聽到大夫人的奶孃也就是剛纔那位老婦人容嬤嬤的話,回稟這事的紅雀急得一張俏臉漲紅漲紅的,忙開口解釋道。
只是才說了兩句,就被容嬤嬤擡手阻止了,雖然心裡焦急,但礙於容嬤嬤在大夫人心中無可撼動的位置,只得悻悻作罷,只豎起了耳朵聽她接下來的話。
“你別急,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這人的性子一旦養成,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說到此,渾濁的眼睛中閃過一抹精光,隨即而逝,而後看向大夫人,意有所指道,“夫人覺得呢?”
“奶孃你的意思是沫兒會轉變是因爲竹苑那個賤人?”似是想起了什麼,大夫人一張精緻的臉上閃過一絲怨毒。
說起竹苑內的那位,一直是大夫人秦氏心頭的一根刺,想她秦芳淑可是寧侯爺的正室原配,堂堂一品大員的嫡次女,憑什麼讓一個農戶之女奪了她夫君的寵愛?
當年她嫁過來時,寧侯爺身邊已經有了暖牀丫頭丁氏,她無力改變,再加上那個丫頭溫順聽話,便依着母親的意思,大度的將那個暖牀丫頭的位分提升到姨娘。原以爲這樣可以留住寧侯爺的心,可萬萬沒想到舒心的日子沒過多久,寧侯爺就被一個村姑夠住了心魂,非吵着鬧着要娶回來當二夫人。
笑話,她堂堂的大家小姐,怎會容許一個村姑與自己平起平坐,那件事情出來之後,她當時便放話道,‘寧國侯府有她沒我,有我沒她!’加之有老祖宗在一旁壓着,最終以寧侯爺退一步,納那個村姑也就是如今的二姨娘張惠蘭爲良妾,事情纔算平息下來。要說大夫人自是不同意張氏進門的,她知道寧侯爺心中一直惦記着張氏,在外面都能將他的心給勾走,若迎回家裡來,還不定得怎麼樣呢。
可納妾不比娶妻,納妾在富貴人家是經常發生的事情,京城的官員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就是她爹有她娘壓着,還納了幾個小妾呢,故而就算大夫人心裡有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最終寧侯爺還是把張氏迎進了門。張氏進門後,寧侯爺幾乎是夜夜宿在竹苑,把大夫人氣得那是一個咬牙切齒,她身邊的奶孃容嬤嬤瞧不得從小看到大的小姐受委屈,就出主意給她,說是夫人生不出嫡子之前,其他的姨娘不得有子嗣。
嫡子對於大家族來說尤爲重要,故而當她的這個想法在老祖宗,寧老侯爺,寧老夫人面前提出來後,得到了一致同意。寧侯爺雖心有不甘,但拗不過老祖宗,加之有溫順善良的二姨娘在一旁勸着,寧侯爺方纔勉強同意。
十二年前老祖宗過世了,寧侯爺沒了制衡,一下子就猖狂起來了。從前寧老侯爺顧念家中祥和,也不想與同朝爲官的秦大人弄的太僵,遂才同意嫡子未出世之前,姨娘不得有子嗣,不過現在不同了,大夫人雖然出身一品大員府,但是嫁入寧府多年,除了生育一女外,卻至今沒有給寧家生下嫡子。每次老友聚會,別人都是自家孫子長孫子短的,寧老侯爺便坐不住了,再加上寧老夫人時不時的在他耳邊嘮叨孫子如何如何好,大夫人若是一直生不出來,那寧家豈不是要斷後了之類的話,如此一來,寧老侯爺也就對姨娘生育之事默許了。
可這樣一來大夫人就不樂意了,她還沒生出兒子,憑什麼那幾個賤人就要生兒子了?只不過寧老侯爺發話了,她也不敢違抗。老祖宗去世了,這府中就屬寧老侯爺最大,她就是再囂張狂妄,也不敢在老虎頭上拔鬍鬚,只好咬牙忍着。讓她高興的是,十幾年一來,除了二姨娘三姨娘那兩個賤人各生了一個女孩以外,寧國侯府並未有男孩出生。
就在她竊竊自喜時,沒想到張氏那個賤人再次傳出有孕,可把寧老侯爺和老夫人喜壞了,每當她去請安,老夫人便叮囑她要讓下面的奴才好好的服侍二姨娘,千萬不能出岔子,或許寧家的未來就在這一胎了,她雖然心裡滴血,恨的要死,但表面不得不笑着答應,那種蝕骨的滋味也只有她自己能體會。
哼,不就是懷孕了嗎?有什麼可得意的,是不是男孩還說不準,再者說能不能活着生出來也不一定呢?可話說回來,沒有兒子,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寧老夫人因此不待見她,又處處拿子嗣說事,她就算心有不甘卻也不可奈何,幸好自家大女兒嫁的好,可以幫她出點助力,不至於讓她失了臉面。
眼看着張氏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聽聞寧侯爺居然親自去店鋪去買酸果,只因張氏吃不下飯,想吃點酸的。大夫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得更是噌噌的往上冒,早就在自己的房間將那些古玩玉器砸了個粉碎。好在那個賤人會做人,每次在她面前都是低眉順眼,溫聲溫氣的,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絲毫不敢違抗她,也不敢讓寧侯爺知道她受的氣,每當那時,她心裡的火氣才能消一點兒。
原以爲那賤人就是那樣的性子,如今才知道這是跟她扮豬吃老虎呢,沒權利時,先無聲無息的潛伏着,等以後生了兒子,就直接把她這個夫人趕下臺,不得不說,真是好算計。
眼下開始挑唆她女兒反擊了?哼,當真以爲她自個兒能生出兒子?能不能生?生不生的出來?生下來是死的還是活的?還不是看她的心情。想到那件事情,凌厲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絲笑意。
正當她出神之際,一旁的容嬤嬤說話了。
“夫人,不可不防!”
“嗯。”
荷薇苑是四姑娘寧雪玉的住處,此刻房間內燈火通明。
“你說什麼?那賤丫頭當真是如此說的?”刺耳的尖鳴聲在房間內響起。
一旁的費媽媽暗地裡捂了捂耳朵,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嘴裡卻是不停頓的道:“回四姑娘,老奴說的句句屬實,四姑娘若是不相信,老奴可以對天發誓的。您是不知道,三姑娘還說……”
剛從薔薇苑趕過來的費媽媽,一臉受了委屈加之爲大夫人和寧雪玉打抱不平的模樣,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寧雪玉的臉色,憶起方纔在薔薇苑發生的事情,心裡更是惡毒。
話說費媽媽本打算明天一早去大夫人那告狀的,可後來想到大夫人陰狠的臉色,便打消的那個念頭。就此作罷,心有不甘,想來想去就想到了傲嬌自大,容易暴躁的四姑娘寧雪玉。這不,想了下說辭,連夜就趕來了。
“還說什麼?”寧雪玉小臉鐵青的瞥了費媽媽一眼,不耐煩的催促道。
“她還說,這些年在大夫人手低下早就受夠了,今兒能將欺負她的二姑娘欺負回去,趕明兒就能欺負了一直不把她放在眼裡的四姑娘您,還有……還有夫人!”費媽媽那雙渾濁的眼睛流動着暗芒,在寧國侯府待了這許多年,四姑娘的性子,她不說全部瞭若指掌,但幾分瞭解還是有的,她就不信,她這麼一說,四姑娘會不動怒!
來之前她都打聽清楚了,雖然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麼岔子,但二姑娘失魂落魄的從薔薇苑出來是不爭的事實,就算四姑娘不相信她,派人去打聽,她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