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綠蘿,你快去把藥倒掉,你姑娘我的病真的好了,不信轉兩圈給你瞧瞧。”秉着先禮後兵,顧清宛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望着眼前的綠蘿,無下限的賣萌。
反正賣萌這件事在顧家已經練得爐火純青,壓根就沒心理負擔,不過順手拈來的事。
聽到顧清宛軟軟弱弱的話,綠蘿一時不適應,憨憨的撓了撓額頭,笑的眉眼彎彎的,“姑娘,您的身體還很虛弱,大夫說了,一定要喝夠三天的湯藥纔可以,而且昨兒晚上二姨娘派陳媽媽特意來交代奴婢,一定要好好監督您吃藥呢。”
唔,怎麼又是這個二姨娘,顧清宛輕輕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頭,隨後,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再接再厲,“湯藥喝兩天就夠了,哪個大夫說要喝上三天的,擺明是庸醫麼,肯定是想多賺咱們的銀子,綠綺,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就算有錢也不能亂花啊。”
經過兩天的相處,顧清宛大概摸清楚了綠綺和綠蘿兩個丫頭所管的事情。綠綺專門管閨房內的東西,比如月利,寧雪沫的珠寶首飾等,而綠蘿則是負責寧雪沫的日常飲食和衣物。
一聽自家姑娘說自個兒亂花銀子,沉穩如綠綺,眼下也不由得急躁起來,剎那間,光潔的額頭上便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她上前兩步,走至顧清宛的面前,磕磕巴巴的開口解釋道:“姑……姑娘,奴婢沒有亂花銀子,真的……姑娘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沒有亂花銀子……”
說着,眼圈便紅了起來,彷彿顧清宛不相信她,下一秒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似的。
看着這樣的綠綺,顧清宛頓時有一種欺負弱小的即視感。不由得開始自我反省,她剛纔有說什麼嗎?怎麼好端端的就把人家小姑娘嚇哭了呢?
不怪乎顧清宛不知道,畢竟她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而且穿越的地方還是個鳥不拉屎的小山村,自然不曉得侯府裡面的彎彎繞繞。
像綠綺和綠蘿這樣從外面買進來的丫鬟,跟府裡的那些家生子可不一樣,她們最怕被懷疑,故而平常做事非常謹慎小心,因爲只要主子們開始懷疑你的品性,那麼就離你出府不遠了。
一般賣身契約期限不到,而這家主子又不想要她們,便可以再將她們隨意賣給下一家,每個人都想要一個穩定的生活,綠綺自然也不例外,所以當顧清宛說她亂花銀子時,她纔會這麼激動。
眼看綠綺的金豆子就要落地,顧清宛忙擺手道:“好了,好了,我又沒說什麼,趕緊擦擦眼淚,被外人看到像什麼話,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家姑娘是個惡主子呢,傳出去你家姑娘我還怎麼做人。”
顯然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番話,綠綺不由得怔了怔,就連旁邊的綠蘿也跟着愣了。半晌回過神來,綠綺低垂着小腦袋,滿臉通紅的揮手,“姑娘,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奴婢沒有要……”
“打住,不要再說了,這事到此爲止,OK?”顧清宛扶着額,無奈的說道。
這丫頭也太死心眼了吧?,唉,自作孽不可活,古人誠不欺我也!
“哦,哦。”雖然不知道自家姑娘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她依然乖乖的點了點頭。
哄住綠綺,又繼續轉戰綠蘿,“綠蘿,昨天晚上臨睡覺前都說了是最後一回,今兒怎麼又冒出來了?大姑娘回門,有好好的熱鬧你不去瞧,回來給我們講講有趣的事情,非得在廚房裡給我煎什麼藥啊?都跟你們說了,你家姑娘已經好了,不用吃藥。”
雖然說從小就開始接觸中醫,但天知道她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喝中藥,一聞到味就讓人反胃,更別提喝下去了,尤其是這種黑乎乎的藥,前兩天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如果再喝一天,那豈不是要她的小命嗎?
“奴婢是想去瞧瞧熱鬧的,可是一想,陳媽媽千叮嚀萬囑咐的話,奴婢就只好乖乖聽話的在廚房裡煎藥了,再者說,費媽媽肯定去了啊,回來定然會在院子裡好一通天花亂墜,她說的可比奴婢說的有趣多了,而且奴婢保證,真就今兒一天了,奴婢發誓,姑娘,您就行行好,發發善心,把藥喝了吧。”說完,還不忘豎起了三根指頭。
“是啊,姑娘,二姨娘很是擔心您,如果讓她知道您沒有好好將養身子,定然會急得動胎氣的。”綠綺也跟着勸道。
顧清宛對着四隻乞求的眼睛,大眼汪汪的看着她,比她自己裝的還要可憐,心裡頗有些無奈,每到吃藥的時候,攆都攆不走,而且還經常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好似她不把藥喝了,就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似的,害的她想把藥偷偷倒掉都找不到理由。
心裡不甘心就這麼乖乖的把藥喝了,於是顧清宛便把煩躁發泄到了兩個丫頭身上,好好的給她們倆上了一節免費的教育課,“是藥三分毒,多吃無益,與其喝這些湯藥,還不如多吃些好東西補補。”
“姑娘……”
綠綺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不過卻被顧清宛中途打斷了,她無所謂的擺擺手,“我知道,剩下的那點銀子連買只雞都不夠。不過話說回來,我這也不是什麼大病,改天你們倆誰得空了誰出府,買些紅豆喝紅棗回來煮着吃就成了,保證不到半個月,我的身體就會徹底恢復好,到那時,跑起來,讓你們倆攆都攆不上。”
這下換成顧清宛可憐兮兮,眼巴巴的看着綠綺綠蘿兩個,兩人齊齊把臉往別處撇了,沒辦法,她們倆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姑娘。
兩人隱隱約約覺得,貌似從三姑娘落水之後,性情就變了好多,不是說以前的姑娘不好,而是現在的姑娘更讓人喜歡,不會無緣無故的生悶氣,不會動不動的跑去二姑娘那裡受欺負。
只是也有不好的,姑娘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記了,而且有事沒事的就喜歡看着外面的天空發呆,那是她們想家時纔會露出的表情,也是從那次起,姑娘偷偷的把煎好的藥倒在了窗戶外面的小花壇裡,每當看到她們端藥進來就像是看到洪水猛獸似的。
被她偷偷倒過一回,兩人不敢在馬虎了,一定要監督她喝下去才行,“姑娘,奴婢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嘍,您就乖乖的把藥喝了吧,姑娘身子虛,不調理得當,被二姨娘知道,指不定該怎麼傷心呢。”
這藉口剛纔說了不止一遍,連人物都沒換一個,顧清宛無語的衝房頂翻了個白眼,末了又重重的嘆了口氣,伸手端起藥碗,仰着脖子,一股腦全喝了起來,完了,把碗哐噹一聲丟在了桌子上,眼神犀利的瞪着綠蘿,威脅道:“你說的哦,最後一次,下次再讓我看見這黑乎乎的湯藥,我就讓綠綺給你灌下去。”
“是,是,是,”綠蘿連着說了三個‘是’字,將事先拿好的蜜餞喂到顧清宛的嘴裡,連連保證,“奴婢發誓絕對是最後一次,姑娘您就放心吧。”
“唔,這還差不多。”
“姑娘,時辰不早了,您該去給大夫人請安了,”站在一旁的綠綺適時說道,“前兩天病着,不去倒也無妨,只是眼下姑娘的身子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再不去請安,怕是說不過去,會落人把柄的。”
聽到她的話,顧清宛垂頭沉思了片刻,綠綺說的對,她是該出去見識見識這寧國侯府了,每天在屋子裡憋着,就算想回去也找不到法子不是?再說了,她還得想辦法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那些人要把她綁來代替一個小小的庶女,這太不正常了。
根據她的瞭解,那些達官顯貴的庶子庶女們的命壓根就不值錢,畢竟死了一個還有下一個,只要找好妥當的理由即可。
那些人爲何要煞費苦心的把她綁來?莫非寧雪沫身上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可這兩天除了兩個丫頭,就沒再見過其他人啊,不符合常理。
帶着心裡的疑問,主僕三人出了院門,朝大夫人秦氏所在的院落走去。轉過了兩道迴廊,一座假山和荷花池,丫鬟婆子漸漸多了,手中端着瓜果水盤來回穿梭,見到主僕三人過來,面露驚訝之色隨之變成不屑,一個個鼻孔朝天的請安,彷彿壓根就不把顧清宛當成主子一般。
她也顧不得看那些人異樣不屑的眼光,心思放在眼前,只見不遠處的院落內坐落着一座涼亭,亭臺內或站或立着數十人,花紅柳綠,清一色皆是女子,看不清樣貌,但可見其中五六人衣着光鮮。想來那幾人就是兩個丫頭口中的大夫人秦氏以及寧國侯府的姑娘們。
正打量間,忽然旁邊閃出一個身穿大紅裙襖,年約四十來歲五大三粗的婆子,只聽的她在耳邊大聲吆喝了一句,“哎呦,我的好姑娘,老奴總算找到你了,你說你想來給大夫人請安,好歹知會老奴一聲,老奴就用不着跑那麼多冤枉路了。”
說完,不等顧清宛回答,又自顧自的接着說道:“大夫人派老奴去伺候姑娘,老奴自得盡心盡力,姑娘身子弱,想做什麼告訴老奴就行,就像今兒,如果你知會老奴一聲,老奴不就給你準備轎子嘍,還省得你累着。”嘴裡雖然說着關切的話,但字裡行間表達的意思全是顧清宛不知好歹。
聞言,顧清宛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她已經感覺到數十道視線落在了她和眼前這個婆子身上,越發的鎮定站在那裡不動,垂着腦袋靜靜的聽眼前婆子口水亂噴,小臉上的懦弱情緒也越發裝的明顯。
唾沫橫飛的婆子就是綠蘿口中去看熱鬧的費媽媽,對於這個費媽媽,在來的第一天顧清宛就想收拾她了,只奈何自個兒身體不允許。
兩天前她才從牀上下地,瞭解了一些情況,她就偷偷的將她活過來的消息透露給了二姑娘寧雪蓮,當時寧雪蓮因着落水一事被大夫人罰跪祠堂,說是她什麼時候醒來,什麼時候才能出祠堂,故而寧雪蓮就買通了費媽媽,只要她一醒來,便第一時間通知她。
本來這事跟她也沒多大關係,畢竟她不是真正的寧雪沫,寧雪蓮受不受罰都無所謂。可氣人的是,從祠堂出來的寧雪蓮不僅不知悔改,而且還夥同費媽媽在大夫人面前搬弄是非。
這不,昨天大夫人差人送來了一批布料和油燈,讓她替大姑娘寧雪蘭繡荷包,理由是打發時間,說的那麼冠冕堂皇,害的她不得不繼續裝病,一連兩日忍着喝了那黑乎乎的湯藥,簡直地獄般的生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麼淺顯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在沒弄清事實的情況下,她必須把自己當成寧雪沫,所以大夫人讓她繡荷包,她不能拒絕。顧清宛氣得咬牙啊,以前在顧家爲了維持生計不得不繡荷包,不過後來家裡的生活好了之後,她便沒摸了,誰成想,如今又跟荷包槓上了。
不就是繡荷包嘛,繡就繡唄,反正又不是不會,她和兩個丫頭一天繡一個,費媽媽急得不行,又不敢直接指着顧清宛罵,畢竟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只是可憐了綠綺綠蘿兩個丫頭,每天必定會被費媽媽指着鼻子罵她們身子精貴,咋不乾脆去當小姐主子?
不僅如此,而且每天必來催上個十趟八趟的,她越催,顧清宛就繡的越慢。起先綠綺綠蘿兩個丫頭是不敢的,被費媽媽欺壓了幾年,自然不敢反抗,最後還是靠顧清宛的三寸不爛之舌將兩人說服,出事她負責,主僕三人這才一心抵抗外敵。
她本來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主,雖然不曉得要在寧國侯府待多久,但只要待在這裡一天,就不容許一個婆子欺負到她頭上,她可不是之前那個膽小怕事,悶不吭聲的寧雪沫。她可是顧清宛耶,藥香世家的傳人豈是說說就過的。
提起這個,顧清宛不免有些泄氣,兩天過去了,至今尚未檢查出自己身體裡中的什麼毒?
就在她出神之際,旁邊的費媽媽大聲嚷嚷了一句,“哎呦,竟顧着說話了,大夫人她們想必該等着急了,老奴這就扶着姑娘過去吧。”
說着,一身大紅裙襖的費媽媽扶住顧清宛,火急火燎的往涼亭走。與其說扶,不如說拽,因爲在費媽媽走了一步之後,顧清宛腳下便是一個釀蹌,如果不是旁邊的綠綺綠蘿兩人眼尖手快,伸手扶了一把,這會子定然會被拽倒在地。
站穩身子,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凌厲,看來這個費媽媽是想讓她當衆出醜,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寧雪沫,這個婆子留不得了,想到這裡,鳳眸不僅閃過一絲殺意,不過轉眼即逝。
“哎呦,我的好姑娘哎,你說你走個路咋還能摔倒?你……”
“閉嘴!”
一聲厲喝打斷了費媽媽的喋喋不休。
此時費媽媽的表情頗有些滑稽,只見她張着血口大嘴,瞪着眼睛,不可思議的盯着顧清宛,眼神裡的驚訝和不敢置信表露無疑。
半晌,反應過來的費媽媽,哆嗦着身子,伸手指着顧清宛,結結巴巴的低吼道:“你,你,你居然敢讓我閉嘴?”
收斂起鋒芒,顧清宛慘白着臉,柔弱的喃喃道:“費媽媽誤會了,我讓你閉嘴是爲了你好,你一定要相信我。”
“爲我好?”聽到這話,費媽媽狐疑的問道。
“嗯嗯,”似是怕費媽媽不相信,顧清宛使勁的點點頭,隨後語重心長的解釋,“費媽媽你想啊,這可是大夫人的院落,又有客人在,你說你剛纔在這咋咋呼呼的,是不是沒把大夫人放在眼裡,這別人知道的是以爲大夫人寬容下人,可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爲大夫人連個下人都管不住呢,你說說,這要是傳出去,大夫人她還怎麼立足?”
“這……”
本來覺得寧雪沫是在忽悠自個兒,眼下聽她這麼一解釋,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大夫人的手段別人不清楚,但她可是知道的。擡眸暗地裡瞥了眼涼亭內的大夫人,見她臉色沉鬱,脖子不由得往下一縮,對顧清宛的話更是深信不疑,當下也不敢嚷嚷,放開拽着的手,改成扶着,說話也小心翼翼了起來。
“姑娘,老奴知錯了,要是大夫人追究起來,還望姑娘能美言兩句,替老奴求求情。”
“那是當然,費媽媽照顧了雪沫這麼多年,雪沫自然會好好報答你的。”最後的‘報答’二字,顧清宛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口的。
“那就好,那就好,這樣老奴就放心了。”聽了顧清宛的保證,費媽媽不由得鬆了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回了肚子裡,攙扶着顧清宛更用心了,生怕她磕着碰着。
兩人緩緩的朝涼亭移去,跟在身後的綠綺綠蘿兩人不由相視一眼,皆在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笑意,沒想到那老婆子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