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宛擡手給懷裡的小東西捋了捋黑色光亮的毛髮,嘴角微微翹起,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里正顧有財,怪不得老實叔一家剛開始沒有揭穿顧清雯,原來是這樣,她大概能猜到里正爲何這樣做,不過……
“有財大伯,我……”
顧元河此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該如何是好,里正是村裡面最大的官,好多事情都得有他出面才能辦好,所以村裡的村民輕易不會跟里正對着幹。他擡手抹了把因急躁而冒出的虛汗,慘白着臉朝顧清宛急急的喊了句,“四丫頭?”
“小妹。”這時顧清璃來到顧清宛身邊,緊蹙着眉頭,用擔憂的眼神看着她。
顧清宛給了自家二哥一個安撫的笑容,隨即眼神清冷的看着顧有財,淡淡的說道,“里正爺爺,您真的做好決定了?”
聽到顧清宛的話,顧有財皺了皺眉頭,臉色有些不悅,自從他當里正以來,還從未有人這麼直白的跟他說過話,不過看在這小丫頭死裡逃生的份上,他不與她計較。
“清宛丫頭,這話是何意思?”顧有財揣着明白裝糊塗道。
“呵呵,里正爺爺豈會不知清宛的話是何意思?”顧清宛輕笑了一聲,“看來里正爺爺已經做好決定了,只是希望您到時候別後悔纔好。”
顧有財眼中的冷光一閃而逝,他眯着眼重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娃,剛纔顧清宛挑釁的話,他豈會聽不出來,這小女娃啥時候變得如此厲害,瞧這通身的氣勢根本不像一個生活在鄉村的人。
他和元海家的小子在來的路上,聽到路過的村民說元河家的閨女又活着回來了,他原本不相信,那山腳下的河裡以前也掉進過人,可從未聽說有哪個活着回來了,現在親眼看着顧清宛好生站在自個兒面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可瞧着這丫頭的態度,是不打算善了這件事了,“清宛丫頭,里正爺爺勸你還是息事寧人的好,你可別忘了,你們一家還是要繼續在顧家村生活的,要是顧家村的名聲壞了,對你們而言也沒什麼好處吧。不管咋說,她也是你的親人,你這樣做,讓你爹和你大伯以後怎麼相處?你爹孃也同意你這樣做嗎?”
“里正爺爺,名聲這東西的好壞從來不是靠掩蓋事實得來的,而是靠自己爭取來的。如果您連公平公正都做不到,那您這裡正的位置也該退位讓賢了。”她聲音冷淡,並沒有給顧有財一點面子。“我爹和我娘自然是站在我這邊的,正如大伯知道真相後還護着顧清雯一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後悔,錯了就應該接受懲罰,如果這次輕饒了顧清雯,她會以爲我怕了她,以後會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顧清宛說完,暗中伸手扯了扯自家二哥的衣袖,傾身湊到他身邊,小聲的說道:“二哥,你去縣城吧,就按照咱們之前說的那樣辦。”
“小妹,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顧清璃看着被自家小妹堵的啞口無言,臉色難看的里正,不放心的說道。
“安啦,這點小事難不倒我的,二哥你快去快回。”顧清宛笑了笑道。
“恩。”
顧清璃在顧清雲的掩護下,不知不覺的離開了人羣,駕着牛車去了縣城。
顧有財被顧清宛的話氣得直喘粗氣,他這樣做還不是爲了顧家村着想,咋經這小丫頭一說,自個兒做的變得毫無意義了呢。
“那丫頭你準備怎麼辦?”
顧清宛涼涼一笑,狀似不在意道:“她在理智清醒的狀況下欲將人推進河裡,這是蓄意謀害,已經觸犯了雲棲國的律法,而碰到這種事情還能怎麼辦,自然是去找縣太爺給我主持公道,我一個小丫頭在這顧家村找不到一個說理的地方,總不能被欺負了也不知道自保吧,就算不是爲了自個兒,我也不能讓其他人再遭受與我一樣的遭遇。”
顧有財一聽,有一瞬間的錯愕,良久才吶吶道:“報官?”
“是啊,里正爺爺,這不很正常麼,我和迎夏差點死在河裡,這都要鬧出人命了,不報官怎麼行。”顧清宛點了點頭,說得很隨意,自然。
“清宛丫頭,不可以,再不濟她也是你親堂姐啊。”站在旁邊的顧元海聽到顧清宛說要報官,慘白着臉走上前,“再說,你現在都平安回來了,看在大伯和你爺爺的份上,就饒了她這一次吧。”
聽大伯提到爺爺顧來福,她有一瞬間的愣神,片刻後便回過神來道:“爲什麼不可以,她都能如此狠心將我們推進河裡又見死不救,我又何必手下留情,她這樣心腸歹毒,連親人都能下毒手的堂姐,我顧清宛高攀不起。大伯,您的女兒您應該最瞭解,在沒找到我的這幾天,她可有一絲悔改之心?呵呵,瞧大伯的神色看來,應該是沒有嘍。”
顧元海羞愧的現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清宛侄女說的對,這幾天他確實沒有從自個兒女兒身上看到過一絲悔改之意,他想不通女兒爲何會變成這樣,可就算女兒是這副性子,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
“丫頭,你要怨就怨大伯吧,是大伯沒能把她教育好,大伯願意替她接受任何懲罰。”顧元海垮下肩膀,低聲說道。
看着面前這張老實的面孔,顧清宛不僅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好友的父親也是一輩子在田裡幹活的農民,在重男輕女的農村,好友的爺爺奶奶對她一點都不待見,而好友的父親卻將好友捧在手心裡養着,就算是好友的爺爺奶奶逼迫她父親再要一個兒子,她父親卻始終沒有答應,說這輩子只要有好友一個女兒就足夠了。
在這個重男輕女的時代,顧元海能爲顧清雯做到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但是顧清雯已經觸碰到了她的底線,而觸碰到了她底線的人,就等着接受她的報復,她從不認爲自個兒是個好人。
在她的觀念裡,別人欺負你,只能怪你無能,不能怪別人,因爲你無能,不夠強大,所以別人纔敢肆無忌憚的欺負你,找你的麻煩,如果你足夠強大,試問誰還敢找你的麻煩。讓別人一提到你的名字,就心生畏懼,這就是她想要的。只有你強大了纔是不被別人欺負的保障。
“大伯,清宛阻攔不了您對您女兒的疼愛,但是您也不能阻止清宛,人犯了錯就應該接受懲罰,顧清雯她也不能例外,就算您這一次幫了她,那下一次呢,誰又能替她頂罪,所以您還是不要爲難清宛了,我心意已決,誰也不能改變。”
顧清宛說完,扭頭朝顧有財看去,“里正爺爺,清宛敬您是長輩,但有些話清宛還是要說的,您能義正言辭的說爲了顧家村的聲譽,不想將這件事傳揚出去,那是因爲出事的不是您的親人。如果那天是您的孫女掉進河裡,生死不明,您還能這樣如此坦然的處理這件事情嗎?”
“我……”
顧有財被顧清宛問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難道他真的做錯了,如果是自個兒的孫女被人害得掉進河裡,他定不會輕饒那人。想到此,他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看來自個兒是真糊塗了,他朝顧清宛揮了揮手。
“罷了,罷了,清宛丫頭你說的有理,是里正爺爺糊塗了,這件事隨你吧,里正爺爺不過問就是了。不過,里正爺爺之前讓你大富叔去縣城書院接你爺爺奶奶了,算着時辰也快到了,丫頭啊,里正爺爺提醒你,做事之前考慮一下兩位老人的感受,別讓白髮人送黑髮人。”
顧清宛皺了皺眉頭,秀才爺爺要是來的話,確實不太好辦。
……
“喲,秀才老爺家就是不一樣,這家裡辦件喜事,村裡的人都快來完嘍,我說元海兄弟呀,今兒你得多準備些酒菜來招待喔。”圍在外圈的人羣微微散開,錢媒婆一搖一晃的走了進來。
“應該的,應該的。”顧元海訕訕的應了一聲,隨後來到錢媒婆跟前,小聲說道:“嫂子,我想拜託你一件事,你看這過禮的事能不能往後延緩個幾天。”
“啥?延緩幾天?元海兄弟你可不能這麼幹,咱們之前可是說好的,人家男方家的人就快進村了,你現在給我說想延緩幾日,你這不是打嫂子我的臉麼,你讓我咋向男方家交代,咱可不能這麼幹喲。”錢媒婆一聽要延緩幾日,當場傻眼了,隨即提着嗓子大聲說道。
“嫂子,我曉得讓你爲難了,可是我也沒法子,今兒卻是不合適,你瞧,我那掉進河裡失蹤了幾天的侄女今兒回來了。”
錢媒婆順着顧元海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元河家的小丫頭站在那裡衝她笑着,身子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剛纔進來的時候一心只想着待會要問顧元海多要些說媒錢,還未曾注意到那個小丫頭的存在。
愣了片刻神,錢媒婆狐疑的朝顧元海問道:“元海兄弟,元河家的丫頭能回來是喜事,說明今兒是好兆頭,你咋還不樂意了呢?”
“我……”
顧元海被堵的啞口無言,他總不能跟人說就是他女兒害老四家的閨女掉進河裡,好幾天下落不明的吧,現在人家回來了,要跟他女兒算賬,噯,顧元海現在恨不得自個兒能昏過去,這樣什麼事都不用問了。
“元海,元海……”
顧老太太劉氏一下牛車,就急急地喊着顧元海的名字。
“娘,爹,你們咋來了?”
站在車子旁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顧元河和李氏瞧見顧來福和劉氏過來,忙走上前去喊了聲爹孃。顧清秀等人跟着喊了爺爺奶奶。
顧老爺子冷哼一聲,淡淡瞅着面前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你和老四也不給我說,今兒要不是大富去書院接我,你們兄弟倆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恩?”
“兒子不敢。”見顧老爺子發火,顧元海兩兄弟急忙回道。
“不敢?我看你們比誰都敢,”說完,瞧了衆人一眼,“都給我進屋去。”然後扭頭看着里正顧有財,嗆然道:“有財哥,你也進屋坐坐吧。”
顧有財看着這一家子,默默地嘆口氣,點點頭隨着顧來福走向堂屋。
里正幾人坐下,李氏郭氏及顧清宛幾人各自站在兩旁。
顧來福憐愛的看着顧清宛道:“丫頭,讓你受委屈了,都是爺爺不好,可曾有哪裡受傷?”
“爺爺,您放心,清宛現在很好,並無受傷。”顧清宛淡淡的回了一句。
“丫頭啊,看在爺爺的份上,你看這件事能不能不追究了?爺爺知道,這樣做對你不公平,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和清雯哪個出事,都是爺爺不想看到的,爺爺也一把年紀了,只希望家裡能和和睦睦的。”顧來福試探的說道。
他瞧着顧清宛只是默默站在那裡,低着頭不說話,於是便接着道:“丫頭,你放心,爺爺定會責罰清雯,讓她以後不敢再做如此歹毒之事,也會讓她給你賠禮道歉的,你看行嗎?”
顧來福看着不說話的孫女,心裡也很難受,如果清宛丫頭沒有活着回來,他定不會輕饒清雯,現在清宛丫頭活着回來了,他只希望這件事能大事化小,他都這把年紀了,不想看到家裡任何一人出事。
“四丫頭。”
“小妹。”
幾道擔憂的聲音同時響起,李氏等人紛紛看着此刻面無表情的顧清宛。
她聽到聲音,衝着李氏和顧清秀幾人笑了笑,表示自個兒沒事,隨後擡起頭,眼神冷冷的看着顧來福道。
“爺爺,清宛能活着回來,那是因爲清宛命大。”頓了頓,瞅了屋子裡的衆人一眼,繼續道,“不過,看在爺爺的面子上,清宛可以給清雯堂姐一個機會,但她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清宛丫頭你說,別說一個,就是十個,大伯孃也替她答應了。”郭氏見顧清宛終於鬆了口,忙不迭的出口說道,那急切的模樣,生怕顧清宛反悔似的。
“呵,大伯孃您答應沒用,得讓清雯堂姐親口答應才行,”顧清宛輕笑一聲,幽幽的說道,“不知清雯堂姐是怎麼想的?”
“雯兒,趕緊答應啊。”郭氏見旁邊的女兒沒用動靜,又怕失去了這次機會,急忙出手推了推她,示意她趕緊答應。
顧清雯狐疑的看着對面的顧清宛,那賤丫頭絕不會這麼好心的放過她,她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看着自個兒孃親急切的模樣,她也沒用其他的選擇了。
屋子裡除了李氏幾人外,其他人見顧清雯點了頭,均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丫頭,說說你的條件吧。”顧來福捋了捋鬍鬚,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樂呵呵的道。只要清宛丫頭不再追究此事,其他的都好說。
顧清宛看着衆人均露出輕鬆的笑容,嘴角微微翹起,詭異的一笑。
“爺爺,清宛可以不追究清雯堂姐見死不救的行爲,但是,清宛在這大冬天的在河裡泡了好幾個時辰卻是事實,誰也不能否認,所以清宛不能不爲自個兒討回個公道。這樣吧,我也不爲難她,我估摸着自個兒在河裡泡了三四個時辰,而清雯堂姐只需在河裡呆上兩個時辰便可。”
顧清雯聽到顧清宛的話,身體兩旁的手,忍不住青筋暴起,臉色也瞬間慘白一片,腳步踉蹌後退了幾步才堪堪站穩。
“丫頭……”顧來福聽後先是一愣,半晌錯愕的看着顧清宛喊道。
“爺爺!”顧清宛一聲厲喝打斷了顧來福想說的話,“爺爺,其它的話您就不要再說了,我已經看在您的面子上給了顧清雯一次機會,能不能做到就要看她自個兒了。”
劉氏可不像顧老爺子那麼好脾氣,也沉不住氣,她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黑着臉指着顧清宛就開罵道:“你這個賤蹄子,這是啥條件?大冬天的在河裡泡兩個時辰,你跟直接逼着清雯去死有什麼兩樣?你到底安得啥心?”
“呵,看來在奶奶您的心中,只有清雯是您的好孫女,而我和大姐卻不是。”顧清宛嘲諷的看了一眼,默默坐在那的顧元河。這就是她爹心心念念要孝順的娘,真是好,顧清宛不屑的撇了撇嘴。
“呸,我纔沒有你們這樣的孫女呢,你和你大姐跟你那個下賤的娘一個模樣,都是害人精。”劉氏惡狠狠的說道。
“閉嘴。”
“娘……”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前者是顧老爺子,後者則是顧元河。
“老太婆,你給我閉嘴,還嫌事情不夠亂麼。”顧來福一掌拍在桌子上,看了自己婆娘一眼,沉聲喝到。
顧清宛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神不屑的看着劉氏。
“四丫頭……”
“怎麼,爹也要教訓女兒嗎,還是您認同奶奶的說法?覺得我娘,我姐和我都是害人精?”顧清宛冷冷的盯着顧元河道。
“我……”顧元河被顧清宛噎得說不出話來,急得額頭上直冒汗。
“哈哈,真是好笑,這就是所謂的血濃於水,這就是所謂的親人,爹,您醒醒吧,這就您心心念念想要孝順的娘,她可曾將你看做親生兒子。”雖然說的是劉氏,可所有的人都察覺到顧清宛說的是他們,“娘,這樣的家咱們不待也罷。”
“噯,娘都聽你的,你去哪,娘就去哪。”李氏紅着眼眶說道。這個家真的另她失望了,她原以爲顧老爺子會站在自個兒女兒這邊的,沒想到連他也偏幫……
“還有我們。”
顧清秀姐弟瞧見這情況,異口同聲的說道。
“四丫頭,你這是要幹什麼?”顧元河這會兒子哪裡還坐的住,他站起聲,驚恐的看着顧清宛,顫抖着聲音問道。
顧清宛卻沒有給他一個眼神,而是朝着里正顧有財和顧來福直直的跪了下去,“今天清宛在此懇求爺爺和里正爺爺,我和我娘我姐我哥還有我弟願意自動請出族譜,以後我們各走各的路,互不侵犯,我不想我們家都被你們老顧家的人害死了,還受你們老顧家的指責,經此一事,我也不想我娘他們再受到任何傷害,我這條命就算還了這些年我們一家在這的衣食住行。”
“爹,您要是捨不得顧老爺子和顧老太太,就請您休了我娘吧,和我們寫了斷親書,以後您也不用夾在中間爲難了。”
“四丫頭,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不要你們和你們娘了?”顧元河喊道。
“不是你不要我們,是我娘不要你了,我姐,我哥,我弟,我,我們都不要你了,你就陪着顧老爺子和顧老太太一起生活吧。”顧清宛同意喊道。
顧元河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小女兒這次是認真的,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顧清宛道,“四丫頭,你別跟爹鬧了,好不好?”
“爹,我是認真的,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您好好想想吧,是留下,還是跟着我們離開。”
里正,顧來福,劉氏,以及顧元海一家看着顧清宛面無表情,平靜的說出這一番話,都被鎮住了。郭氏聽了很是高興,她很快反應過來,清宛丫頭說只要除了族譜,就放過自個兒的女兒,這種損人又利己的事情她最喜歡了,見自家公公沒有動靜,她臉上開始有了急色,恨不得立刻就替顧老爺子答應。
顧清宛的話重重的敲在顧來福的心上,他頹廢的靠在椅子上,神色憔悴。
場面一瞬間陷入尷尬的境地,就連顧老太太劉氏也被顧清宛的話給鎮住了,一口氣憋在胸前上不去,下不來的。
旁邊的里正眼看着氣氛有點僵硬,忙笑着站起身,走過去,將跪在地上的顧清宛扶起來,和藹的看着她道:“清宛丫頭啊,有什麼事咱們可以慢慢說,這請出族譜的事可萬萬不能說的,你就算不爲你自己,也要爲你娘她們考慮一下。”
顧清宛斂下眉,遮住眼底的冰冷,冷冷道:“我就是爲了我娘她們考慮,才做出這決定的。”
“爺爺,您好好考慮一下,答應我的條件,顧清雯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如若您不答應,那就別怪清宛無情了,畢竟清宛也給她機會了。”
顧元河心痛的看着顧清宛,面前的這個孩子是他的女兒啊,可是她剛纔的話裡,根本就沒有把他當成自己的爹,他知道自個兒孃的話讓女兒心裡不平,可是那人畢竟是他的親孃啊。現在女兒逼着他在她們中間做出選擇,此刻的顧元河眼眶紅的滴血,內心在痛苦的掙扎,他看了眼李氏和孩子,又看了眼顧老爺子和劉氏。
雙拳緊握,心一橫,上前幾步,然後重重的跪在顧老爺子和劉氏面前,俯身重重的在泥土地上磕了三個頭,再擡起來時,額頭一片紅腫,隱隱滲出血絲。
“老四,你這是做什麼?”顧老爺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兒子,只感覺心跳的厲害。
“四弟,你這是幹啥?清宛侄女瞎胡鬧,你咋也跟着起鬨。”顧元海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忍不住出聲說道。
“爹孃,兒子不孝,美娥和孩子們跟着兒子吃了這麼多年苦,當初兒子也答應過丈母孃要好好待她,可是……是兒子沒用,什麼事都做不好。爹孃您們有大哥照顧,兒子放心,可美娥和孩子們卻無人依靠,兒子不能離開她們,所以您就答應四丫頭的條件吧。”說完又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然後才扭頭朝顧元海看去。
“大哥,我也想通了,這樣做對全家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你和大嫂也不用爲了清雯的事而傷心了,以後還請你好生照顧咱爹咱娘。”
“四弟……”顧元海眼眶微紅,事情鬧到這步田地,全是拜自己那個不孝女所賜,想到這裡,顧元海冰冷的眼神落在站在一邊的女兒身上,如果能殺人,估計顧清雯已經死了不止一次了。
顧清雯感受到自個兒爹的眼神,嚇得渾身顫抖,慘白着一張臉,緊忙往自個兒孃親那裡靠了靠。
“我不同意!”劉氏尖銳的聲音響起,“呸,請出族譜?老四你可是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的,現在有錢了,翅膀硬了?有了媳婦忘了娘,居然想撇開我和你爹,我告訴你,別做夢了,我是不會同意的!”說完,上前兩步,擡手一個巴掌就招呼在了顧元河的臉上,片刻五指印便浮現在他略黑的臉上。
顧元河卻不爲所動,只一個勁的磕頭,嘴裡不斷的說着,求爹孃成全。
郭氏可不關心顧元河是否在族譜上除名,她現在只關心女兒是否能平安度過這一關。
“清宛丫頭,你說的可是真的?只要你爺爺答應你的條件,你就可以放過雯兒?”郭氏緊張的盯着顧清宛問道。
“沒錯,我說到做到,就是不知道爺爺的選擇是什麼了?”顧清宛淡淡的回道。
“爹,您都聽到了吧,您趕緊答應啊,雯兒的命可是在您的手上啊,”郭氏見顧來福兩眼無神的愣愣的坐在哪,眉頭擰的幾乎成了麻花,也不開口說話,便又急着看向劉氏,“娘,您說句話啊。”
這邊劉氏打了顧元河一巴掌還覺得不解氣,又往他身上招呼了幾下,隨後聽到大兒媳婦叫自個兒,方纔停了手,眼神不屑的看着李氏幾人,撇着嘴道:“這樣的兒媳婦我才消受不起呢,想走就讓他們趕緊走,在這我還看着礙眼呢。老頭子,你倒是說句話啊。”
“里正,里正,不好了,出大事了,縣太爺帶着一羣官差朝元海兄弟家來了,剛巧碰上過來送禮的男方家,男方家一看見縣太爺,又紛紛離開了,咱們也沒能攔住。”
一位顧家村的村民急急忙忙的跑進屋,一口氣說完了話,中間都不待停頓的,最後還歉意兼同情的看了眼顧元海,碰到這種事情,這婚事怕是不成了。
顧有財一聽縣太爺和官差都來了,急忙想出去見禮,剛走了兩步遂又停了下來,轉身朝顧清宛看去,“清宛丫頭,這縣太爺可是你喊來的?”
“沒錯,是我讓二哥去喊的,不過我也沒想到縣太爺會親自來。”她只是讓二哥去找鄭掌櫃,看能不能通過鄭掌櫃的面子請來幾位官差,縣太爺親自來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爺爺,您的時間不多了,希望您趕快做決定吧。”
郭氏母女聽到縣太爺來了,頓時嚇得慌了神,兩人幾步來到顧來福面前,跪下道。
“爺爺,求求您救救孫女吧,孫女不想坐牢啊,爺爺,求求您了,嗚嗚……”說到最後,實在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爹,爹,兒媳求求您了,你就救救雯兒這一次吧,她還這麼小,您能忍心看着她去坐牢嗎?”
“噯,來福兄弟,你隨我出去見縣太爺吧,咱們不能失了禮數。”里正嘆了口氣道。
顧來福聞言點了點頭,他越過郭氏母女,隨着顧有財朝門外走去。屋子裡的其他人見此,也都跟隨着出了屋。
依舊圍在大門口的村民見縣太爺帶着幾名官差向他們走來,均紛紛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本來也是,平時村子裡的人有事都是找里正解決的,多少村民一輩子都不知道衙門的大門朝哪開,如今縣太爺竟然親臨顧家村,不害怕纔怪呢。
“元海兄弟家犯啥錯誤了?居然連縣太爺都驚動了,”周氏看着帶刀的官差,心裡毛毛的,但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着,一會兒之後像是發現了什麼驚訝的事情,眼珠子瞪的大大的,不由得放大聲音,伸手拍着自家男人道,“嗨,當家的你快看,那走在縣太爺身邊的是不是元河家的清璃小子?”
“你不要命了。”顧大慶一把捂住自個兒婆娘的嘴,低聲喝到,他四處張望了一下,見其他人都被縣太爺和官差吸引住了目光,沒人朝他們這看,才放下懸着的一顆心。
“唔唔,”周氏翻着白眼示意自家男人放開她,她不會亂說話了。當顧大慶的手鬆開之後,周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剛纔差點沒憋死她。
周氏看着身邊的人臉色難看的樣子,伸手扯扯他的衣袖,陪着笑道:“大慶,你別生氣,我剛纔只是一時情急才那麼大聲的,不過,那個真是清璃小子,你說他咋跟縣太爺走在一塊,難道縣太爺是他請來的不成?”
“你還說,要是驚擾到了縣太爺,十條命也不夠你砍的。”顧大慶看着自家婆娘沒好氣的道。他也看到顧清璃了,只是想不通中間發生了啥事,竟然連縣太爺都請來了。
周氏聽到自家男人的話,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大氣都不敢出。
里正,顧來福以及在家聽到縣太爺到訪慌忙趕來的顧家村的幾位老者一同與縣太爺見了禮之後,便將縣太爺迎進了正屋。
“二哥,你怎麼把縣令給請來了。”
走在後面的顧清宛,悄悄來到顧清璃的身邊,暗中扯了下他的衣袖,小聲的問道。
“小妹,縣太爺不是我請來的,是他自個兒非要跟來的,還說什麼許久沒有下鄉視察民情了,正好藉此機會去下面走走看看。”顧清璃也很無奈,他在來之前就勸了縣太爺好幾次,可惜都沒用,人家是大官,非要來,他哪能攔得住。
“怎麼回事?你說給我聽聽。”顧清宛疑惑的問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事,能當上官的,都不是傻子,對自個兒沒有利的事,是不會做的。
“我到濟民堂後按照你說的找了鄭掌櫃……後來見到了林少爺,他給了我一塊玉佩,還書信了一封讓我帶給縣令,說是蘭棲縣的縣令看到這個玉佩和書信,就會按照我說的去做……”顧清璃細細的將請縣太爺的過程給顧清宛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想來這縣令應該是看在林少爺的面子上才親自過來的,那二哥,你知道信裡都寫了什麼嗎?”
顧清宛聽後點點頭,一塊玉佩外加一封書信就能讓一位縣令聽從,看來這位林少爺的背景很強大啊,她現在很慶幸與林少爺的合作,有靠山果然不一樣。
顧清璃衝着自家小妹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那縣太爺看了信之後就用火燒掉了。”
正屋裡,縣太爺章運昌已經被衆人送上了主位,他坐下後與里正幾人寒暄了幾句,就問衆人道:“哪位是顧清宛顧小姐,現在可有在這屋內?”
站在屋子裡的顧清雲見縣太爺叫自家小妹,忙轉身出了正屋來到門口,衝着顧清宛喊道:“小妹,快進屋,縣太爺找你呢。”
“噯,這就去。”顧清宛應了一聲,扭頭看着顧清璃問道:“二哥,從族譜中除名,你怨清宛嗎?”
“傻丫頭,二哥怎麼會怨你,二哥知道你無論做什麼,都是爲了這個家着想,”顧清璃笑了笑,擡手摸了一下自家小妹的頭髮,隨後又嘆了口氣,幽幽道,“都是二哥沒用,才讓你替二哥保護這個家。”
“二哥千萬別這麼說,你在清宛心目中永遠是最好的哥哥。”顧清宛笑眯眯的道。
“好了,快進去吧,莫讓縣太爺等着急了。”
“恩。”
“這丫頭,咋還不來?”屋子裡的人等了半天也沒見顧清宛的身影,其中一個老者焦急的問道。元河家的小丫頭太不懂事了,怎麼能讓縣太爺等着她呢,要是萬一縣太爺怪罪下來,誰能擔這責任。
而坐在主位上的章縣令,卻似沒事人一般,悠閒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輕啜了一下,微低着腦袋,讓人看不清他再想些什麼。
“這不是來了麼,”顧清宛撩開簾子,神態自然的走了進來,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縣太爺,約莫三十五六歲年紀,臉上續着鬍子,不像電視上演的那樣挺着大肚子,肥頭大耳的,瞧着他俊秀的五官,可以想象的到此人年輕的時候想必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一見顧清宛,章雲昌頓時眉開眼笑起來,他放下手裡的茶杯,招呼她道:“顧小姐,來來,快請做,不知今天有何事需要本管處理啊?”
顧清宛朝章縣令行了一禮後,忽視掉衆人疑惑的視線,面不改色的走到左邊最末位的椅子前坐下,看着瑟瑟發抖的郭氏母女,涼涼一笑道:“大人,清宛當不得大人如此稱呼,您還是隨意些,就叫清宛的名字吧。”
章雲昌呵呵一笑道:“那本官就不客氣了,清宛,現在可以說說有何事需要本官處理了吧。”
顧清宛沒有立刻回答章縣令的問話,而是淡淡掃了眼嚇得癱軟在郭氏懷裡的顧清雯,然後將視線落在秀才爺爺顧來福的身上,示意他說出自己的決定。
此刻顧來福的心裡正在天人交戰,同樣是兒子,同樣是孫女,這手心手背都是肉,無論讓他放棄哪個,都是在挖他的心啊。可是現在到了最後關頭,他再不做選擇的話,清雯丫頭就要被帶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