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憑白水瓏那賤人的容貌怎麼可能入得了武王爺的眼。”
“爲什麼沒了一個白水瓏,又來一個該死的賤人!”
朱絳紫惱恨的怒罵着,聲音嬌憨清脆,若是沒有聽清楚她叫罵的言語內容,只聽她的聲音以及看她發怒的神態,反倒會讓人覺得幾分任性的可愛。
思歸形同木頭人般任她打罵,一雙眼眸深深的注視着她,將她的失態盡收眼底。他眼神裡毫無厭棄,有的只是滲入骨子裡的憂傷難過,以及一抹不曾變化過的包容。
“思歸!”朱絳紫突然停下手,望着思歸說道:“我讓你查的呢?你查的怎麼樣了?知道那個賤人的來歷了嗎?”
思歸搖頭,“不知道。”
“沒用!你怎麼這麼沒用!”朱絳紫眼眸冒火,滿滿都是嫌棄,“你真是越來越窩囊沒用了!你不是江湖前十的殺手嗎,當年的你不是無所不能的嗎,爲什麼現在越來越沒用了!”
思歸張了張脣,最終默然無言。
當年他尚在組織中,可以憑任務換取情報,完成她想要的一切。只是如今他已經爲了她離開了組織,自然失去了所有的線路。這些,思歸不願去解釋,因爲知道對她解釋無意義。
一旦當事人只在乎結果不在乎別的一切,他的所作所爲都將變得沒有意義,正如他的感情。
何況,當年她提出一條條要求,並非像如今這般的強人所難。
思歸的沉默在朱絳紫看來就是窩囊,窩囊得讓她覺得一陣鄙夷。這就是男人,只要用對了手段,迷住了對方,對方就是一條狗!
想當初他們初見時,哪怕她救了他的性命,他都對她冷面相對,毫無一點溫情。可是最終他還不是落入她的手裡,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成爲了她的狗!?一條趕都趕不走的癩皮狗!不但對她百依百順,還任打任罵都毫無怨言。
朱絳紫眼底閃過一抹得色。思歸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只要找對了長孫榮極的喜好,他最終也不會逃過她的手掌心,到時候長孫榮極就會成爲思歸第二,任她玩弄掌控。
一想到這個可能,朱絳紫就忍不住激動起來,長孫榮極的風姿不斷的浮現腦海。
朱絳紫眼神的鄙夷沒有被思歸錯過。他袖子內的手掌徒然緊握,伸出手抓住了朱絳紫的手腕,力道重得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聲音充滿了壓抑,“朱兒,不要去想長孫榮極,不要再去招惹他,你會受傷……”
朱絳紫狠狠的抽出手,冷聲打斷他的話,“痛死了!你發什麼瘋!”
思歸看到她手腕的淤青,露出自責的神色,以及始終壓抑着的瘋狂情緒。
朱絳紫輕笑打量着他,言語滿是惡意的傷害,“思歸,你這是嫉妒嗎?嫉妒我對武王爺的喜愛?你放心,我不會受傷,因爲有你在,你會護着我的。在你的保護下,我一定會將武王爺得到手。”
思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神波瀾涌動,只要是個人看到他的目光,都會被那強烈的情緒給感染受傷。思歸嘴脣發白,微微的顫抖。她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朱絳紫卻像個勝利者,高傲的和他對視,似乎享受着他的痛苦,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了他人的悲痛上。她溫柔的伸出手,撫摸着思歸的面龐,柔柔軟軟的說話,“思歸,你放心,哪怕有了武王爺我也不會忘記你的。思歸,你是不是覺得很難受,對了,難受就對了,這樣你才能知道我多難受,我恨不得被武王爺看上的其他女人都死掉,被我看上的東西,怎麼可以讓其他人玷污!”
“不……”思歸乾澀的發出聲音,那麻木的聲音比杜鵑啼哭還要令人悲傷,“不一樣的。”我和你的難受是不一樣的,你不懂……你不懂!你怎麼可能將我對你的感情,拿去跟你對長孫榮極那份膚淺的喜愛相比,怎麼可以!
思歸覺得自己的心臟正在受着片片的凌遲,狂暴的怒火和悲傷幾乎燃盡他的情緒。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算什麼了。
思歸的反駁,得到的是朱絳紫暢意的笑聲。她抱着他,用摻着毒的甜蜜嗓音對他說:“思歸,我想要你。”
思歸麻木的任她抱着,任她親吻。
不止是朱絳紫在想盡辦法調查着水瓏的身份來歷,還有許多人也在好奇着長孫榮極的新歡到底是何許人也,生得何等的模樣,叫甚麼名字,又如何得長孫榮極的喜愛。更有人好奇着原先的武王妃白水瓏去了哪裡,是生是死。
尚書府,明賢居是尚書府的二公子,方俊賢的居所。
這時在明賢居的院子裡,一隻信鴿飛入,還沒有飛到信鴿窩裡,就被一道飛躍的身影抓住。信鴿受到了驚喜,“咕咕”的叫了兩聲,翅膀掙扎的扇動着。
“這麼快來消息?”方俊賢將信鴿腿上綁着的小竹筒取下來,再將信鴿放飛出去。迫不及待的將小竹筒裡的捲紙抽出展開,裡面的字跡就出現他的視線裡。
“白水瓏一直在長孫榮極身邊,另結新歡絕無可能。”方俊賢放下捲紙,心情複雜。
他既欣慰,長孫榮極到底沒有辜負了白水瓏,沒有讓水瓏再次受傷。同時又失望,如果長孫榮極真的另結新歡了,說不定他就有了一爭的希望。
方俊賢自嘲一嘆,暗語,“什麼時候自己也這麼聽信傳言了。分明什麼時候沒有看到,就真的託人去查明真相,還是託董兄……”
這時候,天空又飛來了一隻信鴿。
方俊賢訝異望去,眼看着信鴿朝自己飛來,落在身邊的石桌上。他從信鴿腿上取下信筒,懷着懷疑的心情,將裡面的捲紙取出展開,看了裡面的內容。
“君若見長孫榮極身邊跟有一妖女,卻是白水瓏無疑。她且妖顏惑衆,君萬不可動心,否則萬劫不復。另勸君一語,莫與白水瓏爲敵。”
“妖女?妖顏惑衆?動心?”方俊賢默唸着信裡內容,覺得莫名疑惑,“董弼知道些什麼。”
他託人查長孫榮極另結新歡的事,這託的人就是董弼。因爲董弼的商業遍佈東南西北,情報生意向來做得精準。誰知道沒幾天就得到董弼的回信,且一回就回了兩封,帶來這樣一番讓他覺得莫名其妙的話來。
這個其實也算是一場誤會。
那邊董弼得到方俊賢的委託,調查長孫榮極另結新歡的真假,以及水瓏的去向。他就以爲是方俊賢看到了水瓏的真面貌,一時沒有認出水瓏來了,將她錯認成了長孫榮極的新歡,纔會有此一問。他又覺得以方俊賢的性子,不該會對這方面感興趣,既然問了說不定是對那陌生的妖顏動了心思。因此,纔有了後一封傳信的勸告。
方俊賢和董弼有着幾分的情誼,以及特殊的合作關係。方俊賢也知道董弼不是個會開玩笑的性子,既然寫下這一番話,自然就有他的道理。這讓方俊賢不由的在意起來,白水瓏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會讓董弼有這麼的評價。
至於動心……方俊賢搖頭輕笑。這時候來勸,已經晚了。
西陵皇宮,祥明宮內。
初冬的天氣,祥明宮內依舊風景如畫。
花園裡,身穿一襲清雅便服的黃太后坐在藤椅上,問身邊的人,“事情查的如何了?”
“回小姐的話,已經查到了。”站在黃太后身邊的人是個中年的女子,她模樣看起來比黃太后還大些,卻喚着黃太后小姐。
這一點卻只有中年女子自己知曉,黃太后不喜歡她稱呼她爲太后娘娘,這會讓黃太后覺得自己老了,已經是有了孫子孫女的老女人。偏偏她理解不了天倫之樂,只會憤怒自己的年歲逝去。
中年女子名爲煙嵐,是黃太后的親信。皇宮裡的人都不知道她是從小就跟在黃太后身邊的人,在黃太后還沒有入宮之前,就已經是她身邊的婢女了。
“說。”黃太后修剪着面前的一盆盆栽,動作優雅輕柔,當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發現那手背明顯少了活力和細膩的皮膚時,眼神瞬間閃過一抹瘋狂的冷光。
煙嵐:“經武王府的人所言,這幾日王爺都與一名陌生女子形影不離的呆在府邸裡。這女子年紀不大,只有十六七的歲數,聽言傳是生得傾國傾城的絕色,很得王爺的寵愛。”
“是嘛。”黃太后輕笑了一聲,笑聲溫柔。伴隨着‘咔嚓’一聲,一根椏枝被她剪落。
“榮兒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找到了喜歡的女子,就該帶來給娘瞧瞧纔對,這樣藏着掖着,是怕誰搶了去不成。”充滿寵愛溫柔的語氣,讓人感受到身爲人母對孩子的疼愛。
煙嵐卻低下了頭,掩飾住眼神裡的驚懼。
“罷了,罷了,孩子大了總是不愛聽孃的話了。”黃太后搖了搖頭,“明日你親自去給榮兒傳個信兒,告訴他莫要太任性了,王妃不是兒戲,還得儘快的找回,消除了謠言纔是。”
“是。”煙嵐恭敬的應道。
黃太后想了想,又說:“還有那個叫什麼的,榮兒的新寵兒。”她輕輕的笑,笑容清雅溫柔,“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又是何等的絕色,就入了榮兒的眼,我倒是好奇的緊。明日你要是見着了,就讓她來見見我吧。榮兒曾說了只娶一妃不納妾,不能言而無信,可只要是榮兒喜歡的就不能委屈了,若真是個好女孩兒,我也得給她個體面的身份,讓她好好伺候榮兒。”
“是。”煙嵐不敢擡頭,生怕在黃太后面前露出了什麼破綻。她只覺得黃太后溫柔的話語,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咒罵都要來得恐怖。這溫柔言語裡面的醜惡,她最清楚不過了。
次日,煙嵐就正裝來到了武王府。
煙嵐手持太后的懿令,武王府的人自然迎接她入門。同時,也有人將煙嵐的到來,及時的傳到了長孫榮極和水瓏的耳朵裡。
奴僕將消息通傳過來的時候,水瓏正晨練完,轉身就準備去沖洗身子換衣服,淡淡的對通傳的人說:“要傳話就讓她自己過來。”
奴僕聽後驚詫,心想那可是太后的人,怎麼能這麼不敬。他一時呆立着沒動,然後感覺胸口一痛,噗的一口血吐出來,人就倒地昏迷了過去。
長孫榮極冷淡說:“丟出去。府裡不需要聽不懂阿瓏話的東西。”
因爲王府裡的僕人很多都是原有的,長孫榮極回來後也沒去管或換人。直到這時才體現出這些人的不足來——如果是長孫榮極身邊的人,聽到了命令就不會有任何的質疑,必定毫不猶豫按水瓏說的去做。
暗處一個人影出現,抓起地上不知死活的奴僕離去。
一旁的沐雪走了出去,讓另外的人去傳話了。
須臾,煙嵐的身影就來到了院子裡。她臉色看不出任何的不高興,一入了院子裡沒有看見長孫榮極的身影,便朝衣着打扮看起來最好的沐雪問道:“王爺人呢?”
沐雪不卑不亢的說:“正在屋內。”
煙嵐聞言,看了眼閣樓,也沒有任何質疑,便站在原地,畢恭畢敬的等候着。
沐雪見她態度,暗中警惕。這人態度和一般皇宮女官不一樣,被這樣怠慢了毫無惱怒的表現,還這麼恭敬有禮,絕非普通人。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後,閣樓的雕花門開了。
煙嵐擡頭望去,看見迎面走出來的長孫榮極和水瓏。親眼看到水瓏容貌後,她內心驚詫,暗想傳信的人說得半點不錯,果然是傾國傾城的絕色,甚至說是絕色還不足以形容。
畢竟天下間被稱爲絕色的女子不少,煙嵐卻覺得那些被成爲絕色的女子,在眼前這紅裳少女面前都將黯然失色。
“奴婢煙嵐見過武王爺。”煙嵐畢恭畢敬的給長孫榮極行禮。
長孫榮極頷首,拉着水瓏的手坐在院中的榻上,對煙嵐冷淡的問:“什麼事。”
煙嵐低眉順眼的將黃太后交代的話說了一遍。
雖然黃太后沒有明說,不過根據她對黃太后的瞭解,自然明白黃太后是有意讓她將那些話當着水瓏的面說的。因此毫無猶豫的說得一清二楚,且明裡暗裡將話語說得更爲動情,強調着王妃的重要,告訴長孫榮極該早些找回王妃白水瓏,不能隨意將她拋棄了。
水瓏聽着煙嵐的話,面容笑意淺淺。
她可不覺得黃太后是真的關心她的安危。
如果她不是白水瓏,而真的是長孫榮極的新歡。聽着煙嵐的話,一定會覺得心裡不甘難受纔對。因爲這話明裡暗裡都告訴她一個事實,那就是無論她多得長孫榮極的寵愛,都無法得到正妃的位置,她永遠都這能是個見不得光的寵兒。
這點話裡藏刀的警告和打壓,水瓏哪裡會聽不出來。
煙嵐將話說完了後,就聽着長孫榮極的迴應。
長孫榮極目光都落在水瓏的笑顏上,似是根本就沒有去聽煙嵐的話語。他手掌不厭其煩的摸摸水瓏的頭髮,又摸摸她的臉蛋,接着又摩擦她的嘴脣,似乎將她當做大型的玩具,怎麼摸都摸不夠。
水瓏側頭躲開他的騷擾,慢悠悠的說:“人家在等你的回話。”
長孫榮極一笑,也不知道是回答煙嵐的話,還是對水瓏說的,“阿瓏不是兒戲,是我第一無二的王妃。無論阿瓏逃到了何處,我都會將人抓回來。”
逃?
煙嵐詫異。聽這話,王爺還是很在乎白水瓏。原來不是王爺棄了白水瓏,卻是白水瓏逃走了嗎?
她不由的擡頭看去,卻不見紅衣少女露出任何嫉恨惱怒的神情。少女像是察覺到她的注視,側眸朝她看過來,淺笑嫣然的神情,眼眸卻冷淡得銳利如冰,侵略性十足,讓她心驚。
煙嵐不由移開目光,避開了和水瓏的對視,緊接着說:“太后另有旨意,想請這位姑娘入宮覲見。”
“見我?”水瓏挑眉。
煙嵐說:“是的。太后娘娘有言,王爺曾經在朝堂下了承諾,今生只娶一妃絕不納妾,話已出口誓言已成,便不可言而無言。可是太后娘娘疼愛王爺,只要王爺喜愛的人,太后娘娘就想如了王爺的意。這次讓姑娘入宮覲見,也爲給姑娘一個體面的身份。”
前面的話告訴她這個‘新歡’絕無成爲正妃的可能,後面這話則提醒她連成妾的資格也沒有。水瓏冷笑。黃太后好算計啊,原來同意她嫁給長孫榮極,不止是因爲拗不過長孫榮極,也是爲利用她來做幌子,阻擋別的窺視長孫榮極的女子。
這樣一來,是不是隻要除去了她,黃太后就能繼續拿長孫榮極的承諾做由頭,讓他此生就不再娶妻。畢竟他承諾過,此生只娶她白水瓏一人爲妃。
這見這時煙嵐已經再次將目光放在了水瓏的身上,接着說道:“這是太后娘娘對姑娘的恩賜,姑娘不要辜負了太后娘娘的好意纔是。”
好一個恩賜,簡直是將她貶低到了泥土裡。
水瓏不傻,長孫榮極更不傻。她能聽出來的打壓,長孫榮極自然也能聽出來。他淡淡擡起眼皮,終於在煙嵐來到這裡到現在才真正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卻透出厭煩的冷戾寒光。
水瓏拉住他即將出掌的手,歪頭就靠在他的肩頭上,動作親暱又瀟灑,懶洋洋的對煙嵐說:“真不好意思,我覺得我身份夠體面了,這份恩賜我真接受不了,只能辜負了太后娘娘的好意了。”
她渾然就是一副恃寵而驕的態度。
煙嵐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