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包廂裡,項昕隨手點了幾個然後就將菜單丟給蘭沐星,一手舉着酒杯輕晃着,隔着一米的桌距透過杯沿審視着她,就像一隻隱蔽於枝葉後面窺視着獵物的豹子。
蘭沐星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於是急忙拿高菜單擋住他的視線。
“點個菜比拿刀行刺還難?居然半天都點不出一個。”項昕輕斥。
見他煩了,蘭沐星急忙胡鬧的伸手點了一個,“再加一個這個就行了,反正就我們兩個人吃。”
服務生接過菜單退了出去。
包廂內只剩下她與他兩人。
看着一直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他,蘭沐星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心動的那種快,而是心驚的那種快!
初遇時他那狠絕與陰險到現在還歷歷在目,時刻提醒着她,他是一個可怕的男人!
項昕放下酒杯,噙着淡淡的笑問她:“你怎麼會想到拿刀去刺殺那個老頭?你那麼做的時候想過後果沒有?”
蘭沐星咬了下嘴脣,有點倔強的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他的命是命,那沒出生的孩子就不是命了?他有錢有權有勢就可以濫殺無辜?後果……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唄。”
項昕笑出聲:“一命抵一命或許是理想的結局。可要是萬一那個老頭死了,你還活着怎麼辦?你怎麼面對唐澤彥,畢竟那是他的親爺爺!萬一當時出現的不是唐澤彥,而是那個想害你的人,到時你死了,那個老頭沒死,你又讓唐澤彥怎麼辦?替你報仇親手殺了自己的爺爺?”
抿了下杯中的酒,他似笑非笑的對她眨了下眼,像**像寵愛的輕聲往下說:“或許你可以狠下心腸說唐澤彥是你仇人的孫子,你不想爲他多做考慮,但是你考慮過你的家人沒有?你是你爸媽的心頭肉,如果真出了事,你覺得你爸媽會輕易饒過唐家,你覺得唐蘭兩家的惡戰你家有幾分勝算?年輕雖然是好事,但並不是衝動的藉口!我覺得,這件事你處理的很不明智!最重要的是,你是在不知真相的情況下貿然做出荒謬決定,如果不是唐澤彥及時出現,呵呵,沒準你蘭家就讓你給毀了!還有,你那賭氣飆車的舉動也是讓我哭笑不得,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女孩!”
蘭沐星張了張嘴,是啊,她當時怎麼就沒想到這些呢?如果她真出了事,爸媽大哥二哥他們會善罷甘休嗎?以蘭家的實力鬥得過唐家嗎?
暗吞幾口口水,看向項昕額頭上那塊白紗布,她怯怯的又道了一聲歉:“對不起。”
聽到她的道歉,項昕停止輕晃酒杯的動作,看着她。
“我已經救了你三次,算是你半個再生父母了。現在開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不許再做傷害自己的事,否則我不會饒你的。得罪我的後果你應該是知道的。”
他的口氣充滿命令的味道,卻第一次沒有讓蘭沐星感到恐懼,甚至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從心田淌過。
見她呆呆的盯着自己看,項昕露出懶洋洋的笑容,“你也不用這麼害怕,我對女人,尤其像你愚蠢的女人一般是比較關照,通常喜歡在2米寬的空間裡進行調教。”
彷彿沒有聽到他的污言穢語,蘭沐星依舊呆呆的盯着他看。
許是那縷陽光的錯覺,不知爲何她竟從他的笑容裡再次看到二哥蘭景榮的影子,那種痞中帶邪卻不失心疼的笑……從小二哥最喜歡欺負她,但關鍵時候卻總是第一個護在她前面……
心頭一暖,她竟不知不覺中綻放出璀璨的笑,這一段時間裡,她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輕鬆,原來一個人無論身在何方,心底最爲思念的永遠是那個叫家的地方。
項昕沒有預料到她會笑,而且還是這種眼角眉梢都是笑的笑,猝不及防的,剎間撞進他的心裡。
像是着了魔咒般,他站起來伸出手。
“我喜歡你的笑,你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夜晚的星星,呵,你爸媽幫你取這個名字還真是取對了,星星,流動的夜光……”他的眼裡盛滿渴求,情不自禁的吻下去,他的脣魅惑的拂過她的眉間,眼睫,流連的下滑……
眉間眼睫突如其來的溫溼感讓蘭沐星猛得回神,近距離放大的男性臉龐讓她嚇了一跳,伸手一把將他推開,罵道:“你有病啊!”起身後退。
被推開的項昕像一頭被奪去了食物的餓狼,黑色的眼眸因危險的**而微眯,這份危險在看到她那想奪門而出的姿勢後變得愈加的強烈:“過來!”
這女孩難道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離開他出了這道門後會有什麼後果?
他心裡很清楚,當時唐澤彥是有心讓她跟他走的,爲得就是借他的手護她周全,真出了事,且不說唐澤彥如何報復自己,單就自己的心……搖了下頭,他怒喝:“識相的話就自己給我過來!”
手搭上鎖的蘭沐星渾身一顫,僵立着。
“自己不過來等我抓到你的時候,你就等着兩天都別想下牀!”
面對像她這麼個倔強不聽話的孩子,這或許是最好的方法!與其正人君子的讓她出去受死,倒不如自己私吞下腹。
唐澤彥知道了又如何,在其決定將她寄護在自己羽翼下時就應該做好這個戴綠帽的心理準備!
奈何,他覺得自己太過君子了……
這絕對不是恐嚇!蘭沐星哆嗦了一下,稀薄到可憐的智商告訴她,千萬千萬別去和一頭飢餓的惡狼較勁,否則後果絕對是屍骨無存!一定要順着毛捊!
咬了下牙以更快的速度衝了回來,跳到他的面前露出諂媚討好的笑,“項大哥,我沒想出去啊,就是,就是想看看那鎖是不是……”
“是不是金子做的?”項昕沒好氣的接過她的話。
蘭沐星繼續諂笑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用力誇張的眨動着,就差沒搖尾巴了!
這個笑真的好礙眼,剎間讓項昕的**蕩然無存,甚至有種一巴掌呼上去的衝動,他嘴角不自覺的一抽:“上天給了你一雙明亮的眼睛,你卻用它來模仿二哈!”
二哈,犬中的二貨之王!
蘭沐星笑容斂住:“……”你妹的!
**消無的項昕睨了她一眼,冷冷的說:“給我乖乖坐好吃飯!”語氣中透着不可抗拒的霸道。
他絕對是一個掌控者,有着強烈的控制慾!如果不想死得太難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忤逆他。於是,蘭沐星乖乖的點頭哈腰的坐下。
項昕重新坐下,冷着臉興師問罪:“不就是親了你一下,又沒上你,你跑啥?不知道在國外親吻也是一種禮貌?”
蘭沐星:“……呵呵……”腹誹:我不跑的話……
就在她尷尬的時候,三名服務生端着菜進來了。
菜入桌後,項昕徑自動筷。
擡眼見她半天不動,疑問:“怎麼了?不餓?”
蘭沐星小心的問:“這頓是白吃的嗎?”她現在可是一分錢都沒有啊。
項昕只是看了她一眼,低下頭繼續着自己的動作。
半晌,“看你自己臉皮了,皮夠厚的話當然就白吃囉,臉薄想補償我什麼,我也不介意。”
蘭沐星想了想,拿起筷子直接開動:“我這人沒什麼過人的優點,唯獨皮厚!”
吃着吃着,項昕放下了筷子,靜靜的看着她。
沉浸於吃的世界中的蘭沐星在被他盯了三分鐘後,終於感覺到頭頂上有一道灼熱的視線在盯着自己。
停下動作,擡眼小心的看向他,怎麼,她又哪出錯了?
項昕嘴角很是嫌棄的抽搐兩下,搖頭嘆道:“我終於知道那個唐老頭爲什麼不喜歡你了。”
蘭沐星:“爲什麼?”
項昕額頭青筋微微一跳:“哪個集團董事長會長期容忍一隻母豬在自家的飯桌上拱食!”
一隻尚未咬爛的蝦肉直接滑入喉嚨,蘭沐星當即猛咳起來,甚至都咳出了淚花。
這種情況下,若是換作唐澤彥,早就心疼的放下碗筷,又是拍背又是送水了。可是項昕沒有,他依舊像個高高在上的王,冷冷的看着她在那獨自咳着,甚至在她快要喘過氣的時候補加了一句讓她險些再次岔氣的話:“你雖不是什麼名門千金,但好歹也算大戶出生,怎麼吃相這麼難看,不知道的還以爲你爸媽是養豬專業戶呢!”
努力順過氣的蘭沐星狠狠的瞪向他,極度不爽的嗆了回去:“關你屁事!”
從未被人這樣頂撞過的項昕眯起眼:“影響到我的食慾了,你說關不關我的事?”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戾氣息讓蘭沐星顫抖了一下,不敢再頂嘴也不敢再動筷了,整個人像只渾身炸毛卻又不敢發飆的公雞,僵坐着。
見她老實了,項昕臉上的神情緩和不少。
舀起一勺湯盛到她的碗裡:“你以前在唐家也是用這種態度跟那老頭說話?”如果是的話,那就別怪人家不喜歡你了。
他的陰晴善變讓蘭沐星的思維跟不上節奏,只能下意識的搖頭,“他一般不跟我說話的,而我也是吃完就離桌。”
回想起每次在唐家吃飯裡的壓抑氣氛,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項昕一手撫額,略顯無奈的說:“你現在自己回想一下,在他家吃飯的時候,除了你還有誰跟你的動靜一樣大?有誰像你一樣直接對着桌子吐骨頭魚刺?有誰像你一樣手不端碗直接埋頭扒飯的?又有誰像你一樣一手拿筷一手舀湯左右開弓的?人家不跟你說話算是給你面子了!”
蘭沐星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沒有!
記憶中唐家人吃飯都很裝很作,就跟徐永美一樣,總是試圖將吃飯給藝術化……嘴脣嚅動,悶不吭聲。
項昕:“你當然會覺得委屈,因爲你認識的人或者說你見到的人,大多數都像你這樣吃法,可你別忘了,他們都是普通平民百姓,不是唐家!在上流社會中,你這吃法是根本帶不出去的,帶出去了只會讓人看笑話!”
蘭沐星知道他話裡的意思,也明白他說的是事實。
可是……她咬了咬牙,還是說出了口:“可是蘇語在我跟吃飯的時候也是跟我一樣啊。”在A市應該沒有人不承認蘇語是名門千金吧?
項昕快被她給蠢哭了:“那是跟你在一起吃飯,不是跟她家人,不是參加酒會或其他活動!”折了她一眼,挫敗的說:“你還好意思說,沒準人家就是被你帶壞的!”
蘭沐星:“怎麼可能!我還看見她在泡泡麪的時候直接舔醬包呢!”她可沒這習慣!別告訴她這也是名門千金該有的優雅?
項昕:“除了你,誰還看到了?”
蘭沐星搖頭:“好像沒有。”
項昕:“呵呵,那隻說明人家覺得在你這種人面前是不需要擺什麼優雅,反正你也欣賞不了,所以乾脆把你直接忽略不計了!”
蘭沐星:“……”尼瑪,要不要這麼損啊!
項昕:“我有點懷疑那個小白臉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了?既然喜歡你,怎麼還會放任你將這種吃相擺到唐家的桌面上?他就不擔心那老頭會因此嫌棄你?”
提到唐澤彥,蘭沐星猛得雙眼一睜,氣極敗壞道:“他憑什麼說我?沒人的時候他的吃相比我還難看!端着碗蹲在沙發上吃或者端着碗到處晃盪都算小的了,最本事的是他居然可以一邊放屁一邊鎮定自若的繼續吃!”
項昕夾菜的手猛得一抖,菜落湯中濺起汁液,直接灑在袖子上。
他陰着臉抽出紙巾擦拭着袖管,怒目而視:“你一個女孩子家說話能不能注意下場合!就你這樣,哪個豪門敢收做兒媳?呃,你剛剛說什麼……那小子……”
臉色黑了黑,半晌憋出一句:“你倆還真配!”
被倒了胃口的項昕倚靠在皮椅上,從懷中掏出一根菸點上,透着煙霧看着正拼命喝湯的蘭沐星,眼神閃爍。
蘭沐星覺得自己快要吐了,她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一個人喝過一鍋湯!但是項昕的那句:“既然你倒了我的胃口,那就由你把這一桌菜給你解決了!只要敢剩一盤……”後面的兩聲冷笑狠狠刺激了她的神經,讓她急忙低頭繼續奮鬥。
“告訴我,這會不會成爲你有生以來最難忘的一餐?”如果是的話,那很好,至少說明她會記住他!
蘭沐星從湯盆中擡頭,看着他:“真話假話!”
一個冷冷的眼神殺過來,彷彿在說,“你敢說假話試試?”
蘭沐星瑟縮了一下,搖頭:“不是,因爲之前已經有一個比現在更黑暗更悽慘的回憶。”
項昕吐出一口漂亮的菸圈,斜睨她:“說來聽聽。”
黑暗悽慘……有多黑有多慘?
蘭沐星:“……可以不說嗎?”畢竟是一個沉痛的回憶啊。
項昕想了一下,點頭:“可以。”轉身對着門外打了個響指。
服務生走了進來:“先生,請問還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嗎?”
項昕指了指蘭沐星:“再給她炮製一份剛剛的菜品,她好像還沒怎麼吃……”
蘭沐星飛撲上前,卑躬屈膝,淚眼婆娑:“大哥,我錯了。我招,我什麼都招!”她發誓,從此再也不白吃他的了!
項昕滿意的笑笑,雙手環胸,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透過淚水,蘭沐星悽悽慘慘的回憶着。
這是一個悲慘的故事,是一個農夫與蛇的故事。
“那是發生在我讀初二時候的事情,一天,物理老師發放了期中試卷,那次考試的難度比較大,甚至連物理老師自己都說了,能及格已經算不錯了。我很驚喜的發現平時考試都只徘徊在及格線上的我居然那次也及格了!於是我樂壞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學打掃完教室衛生後,我揣着這份珍貴的期中試卷往家趕,我覺得我的爸媽一定會好好的犒賞我的。在經過隔壁班的時候,我看到那個班的班花正獨自一人趴在課桌上痛哭着。於是我在好奇與同情心雙重的驅使下,走近她,問她爲什麼哭。”
“她擡起淚汪汪的眼睛告訴我,這次物理她沒考好,她不敢回家面對爸媽,她覺得自己對不起爸媽。哦,忘了跟你說,她不僅是她們班的班花,同時還是她們班的班長,學霸!我看她哭得傷心,再看天色已黑,居然腦抽的提出讓她先到我家吃晚飯,然後再讓我媽送她回去跟她媽說幾句好話,這樣一來,她媽媽應該就不會太爲難她。她也同意了。”
“於是我就帶着這位班花兼班長的女生回到了自己的家。我媽是個熱情好客的人,二話不說的就拉那班花入坐,飯桌間我爸媽沒少誇她。在得知了她傷心哭泣的原因後,我媽到底還是沒忍住的問她:‘你這次到底考了幾分?’問得時候手裡捏的是我那張及格的試卷。”
說到這,蘭沐星激動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當時聽我媽這麼一問,當場眼淚就下來,‘我只考了97,還差3分才滿分,我不知道該怎麼跟爸媽說,我對不起他們,嗚嗚嗚……’尼瑪,就是這麼一句話,讓我險些沒被我爸媽給打死!”那一頓晚餐至此成了她記憶中揮之不去的陰影,每回憶一次,她就罵自己一次傻逼!
項昕愣了愣,問出重點:“你當時到底考了幾分?”
蘭沐星撓了撓頭,羞羞答答的回答:“她差3分才滿分,我剛好比她還多了個3,33,呃……我考了67分……”
項昕笑了,不再是那種陰絕冷戾的笑,而是貨真價實的笑,神采飛揚,黑色的眼睛熠熠生輝,浸透出一種莫名的魔魅,這個男人當他不用狠絕的面目來掩飾自己的時候,釋放出來的將是一種近乎讓人恐懼的魔力,鮮有人能逃脫。
“……67分就敢回家討賞邀功?你能四肢健全大腦清楚的活到現在,真的可以算是一個傳奇了!”
蘭沐星並不汗顏,說:“還好啦,只不過當時差點被打死罷了。”
男女雙打,粉絲助威的畫面現在回想起來,還是陣陣心悸。
見她露出我心已死的神情,項昕摁掉手中的煙,陰狠一笑,“知道那個班花現在在哪嗎?”
蘭沐星:“知道。”
項昕:“告訴我!”
蘭沐星一呆:“你想幹嘛?”
項昕:“找人做了她,替你出氣。”
蘭沐星雙肩一垮,無限淒涼的說:“算了,有生之年我已經不打算報這個仇了,也報不了了。”
項昕挑眉:“爲什麼?”
蘭沐星:“因爲,她快成我二嫂了!”真不知道二哥的眼神哪出問題了,居然看上那個‘心機’女!
項昕略帶憐憫的一笑,這是一個延續悲傷的續集。
見她吃得差不多,他站了起來,“走吧。”
蘭沐星怔忡的看着他,他該不會是想……吃飯開房,水到渠成?
“大、大哥,我覺得……”
項昕:“別大哥大哥的叫,我就比你大九歲,沒你想的那麼老,叫昕哥,親近!”
蘭沐星嘴角微抽,嘴賤的嘀咕着:“怎麼不說叫昕昕更親近。”
話音剛落,兩人皆是一愣。
許久,項昕率先回神,大笑出聲:“哈哈哈哈……你不提我還真沒注意到,昕、星……嗯,兩個心?那不就是同心圓與心心相印嗎?哈哈哈……原來我倆命中註定天生一對啊!”
看着眼前朗聲大叫的項昕,蘭沐星的臉當即青紅交錯,媽蛋,誰跟你這個變態命中註定啊!星與昕,一個前鼻音,一個後鼻音,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個音好不好!
項昕笑着低頭,兩人視線相接之際,他的眼睛深處亮起一簇相吸的火焰,一閃即逝。
蘇語坐在超市門口的公衆椅上,託着腮等着正在裡面排隊買單的高藝,相比於超市,她其實更喜歡逛商場,只可惜高藝不喜歡。
沒辦法,誰讓她比他大,只能是她讓着他了。
無聊中,一杯奶昔出現在眼前。
順着奶昔視線上移,她看到了一張自己並不想見到的面孔。
“怎麼是你?”她問。
賀祺將奶昔塞進她的手裡,笑着說:“找你想說點事。”
蘇語轉手直接將奶昔丟到旁邊的垃圾筒裡,從公衆椅上站了起來,一臉冰霜:“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我來只是想勸你一句話,不要再插手唐家的事了,準確的說,不要再過問唐澤彥的事!”賀祺出聲叫住她。
蘇語回頭,美目微挑:“我憑什麼聽你的?”
賀祺輕輕一笑,將所有的陰暗和噬血都隱藏在他那斯文有禮的笑容中:“我這是爲了你好!”
蘇語冷冷的一甩頭,非常瞧不起他似的看向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夜市:“你的話要是能信,狗屎都能吃!”
一僵,這話好像某個粗俗的女人經常說……果然是近墨者黑,她在無形中被同化了!
賀祺沒有反駁,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目光漸狠,臉色陰沉駭人,突然間他衝着她神秘莫測的一笑,在她做不出反應之前伸出長臂抓住她的手,她猛然一縮,他緊緊握住,不容她閃避。
他的語氣輕柔無比,用一雙泛着柔波的雙瞳凝視着她:“小語,除了你,我誰都不要,爲了你,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回到我身邊吧。”
蘇語驚的睜大眼看他,“你想耍什麼鬼……唔……”
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賀祺把她的身子拉向自己,脣重重的落了下來封上她的,一手緊攬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的後腦勺,不給她絲毫掙扎的機會。
人來人往的超市門口,他吻得徹底吻得不顧一切,畫面很唯美,美到讓某人渾身僵立。
高藝怎麼也想不到,當他提着排了近二十分鐘纔買完單走出來的物品時,居然會看到如此香豔唯美的畫面,尤其是當他看清女主角是誰時,畫面簡直美得讓他血液倒流。
那個緊摟着蘇語的男人,他見過,甚至不止見過一次。
本市的金牌律師,接手唐氏與江濱一案的首席律師,一個連唐總都不敢小覷的人物。
只是沒人告訴他,這個人物與蘇語曾有過交集。
他倆之間的過往唐總不可能不知道,顧少不可能不知道,總是他們都沒有告訴他罷了。
掙扎無望的蘇語氣極的上下齒一合,狠狠的咬住賀祺強行探進自己嘴裡的舌頭,痛得他不得不放開她。
撥了下凌亂的頭髮,她憤怒的看向他,揚起手卻在看到前方几米遠處的那人時,整個人呆若木雞,剎間她全明白了。
高藝見她看到自己,一怔,心頭一亂,竟直接轉身走了。
“小藝!我可以解釋的。”蘇語一慌,顧不上收拾賀祺,摞起裙角便想追去,只可惜她穿了一雙高跟鞋。
“別追了,追不上的。”見奸計得逞,賀祺卸下斯文的表面,狹長的眼睛像毒蛇一樣泛着冷冷的光,冷冷的笑着。
“啪!”蘇語深吸一口氣後,轉身便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無恥!”手心上的刺痛遠不比上她此時的憤怒,她當年真他媽的瞎了眼,居然處了這麼個人渣!
賀祺白淨的臉上浮起清晰的五指印,他只是輕輕的舌頭舔了下紅腫的嘴角,笑了,笑容和着血跡展開,增加了幾分恐怖:“這只是個小小的警告。”
說完,大笑的離去。
望着他的背影,蘇語氣得渾身發顫,然而一種叛逆的聲音卻在心底叫囂:你叫我不插手我就不插手,叫我不過問我就不過問?你算老幾!
此時的她怎麼也沒想到,爲了這份叛逆,她最終所付出的代價會那麼大那麼沉痛。
由於唐澤彥後院起火,事務所已經被迫停業近一個星期了,卻依舊沒有重新開業的跡象。
一杯接着一杯的香檳喝下去,她想除去心裡的那份痛苦,那份惶恐,自從決定放棄唐澤彥後,她就一直兜兜轉轉的努力尋找着自己的幸福,如今她眼看就要摘到那顆渴望已久的幸福時,媽的,居然半路橫出一根攪屎棍!
一口嚥下一整杯,酒意慢慢的升騰,賀祺陰險無恥的笑容和高藝落荒而逃卻頭也不回的背影在眼前來回交錯,讓她如坐鍼氈。
蘇語知道高藝一直躲在家裡,便她去沒有去找他。
她覺得既然他看到了,也誤會了,那就乾脆給他一點時間,讓他自己去消化這份震驚與憤怒,如果他能看得開,能放得下,那就說明他將未來看得比過去重,如果看不開,放不下,那麼任她解釋千萬也是徒勞,帶着芥蒂與猜測的戀情是看不到未來的。
只是她已經28了,錯了他,她還能繼續兜轉幾年。
一向心性高傲不肯輕易流淚的她突然感覺自己有點難受,於是端起酒不猛得嚥下,於是眼角的淚有了光明正大淌出的理由,她被嗆着了。
“高藝什麼話都沒說,也沒聽你說一句話嗎?”喝到第八杯的時候,酒杯被人壓住。她揚眼看去,眼前的男人頎長、高大、英俊、尊貴,集萬千光環於一身。
嘴角微微揚起,她笑着點頭。
男人一陣沉默,拉過她身旁的椅子坐下,接過她手裡酒杯,一飲而盡,“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蘇語微微一愣,靠向椅背,看着眼前的男人,咯咯的笑了起來:“想不到我居然可以從你的嘴裡聽到對不起這三個字,當初載在小美手裡的時候我是多麼渴望着你能說出它們,可是你卻死咬了十年不鬆口,今天這麼輕易的就說了出來。”
“算了,不提那事了,都過去了,十年的時間早就改變了你我的心境,一切都已經桑田滄海事過境遷,這三個已經對我沒有任何意見了。”笑着看向唐澤彥,嘴角微澀:“知道嗎?現在的我最想聽到的不是從你嘴裡說出的對不起,而是從他嘴裡說出的‘我不在意’,可是我等到了現在,他一個電話都沒有給我!”
唐澤彥默了一下:“我去找他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
蘇語一把拽住他:“真相?告訴他我跟賀祺確實處過,而他現在這麼做是爲了報復我?還是告訴他我曾經與小美爭過你?”
唐澤彥:“……對不起。”
蘇語笑笑:“還是趕緊把你自己的事給處理清楚吧,別再給我們扯後腿了。對了,你讓我查的事情有點小眉目了,如你所說,小彤接近沐星的確是有目的的。因爲在她到來之前曾收到過一筆兩百萬的神秘款項,只是我暫時查不出來那錢來源於何處。”
唐澤彥雙眼一眯:“給我繼續查,一定要查出那筆錢到底是誰打給她的!背後沒人給她撐腰出主意,她是不可能每次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興風作浪!”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拖累蘇語,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中,他甚至有種直覺,對方離他其實很近很近,近到他只要回過身就能看到。
蘇語點頭:“我盡力!”
唐澤彥:“謝謝!”
蘇語瞟了他一眼,心底暗笑,想不到自己也會有與他如此心平氣和說話的一天,真是世事難料啊!晃了下杯中的香檳,擡起迷離媚惑的眼,問:“將她交給那人,你真的放心嗎?”
唐澤彥動作一僵,目光幽深暗淡下來:“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其他一切都無關緊要。”
蘇語逼問:“要是那人乘人之危藉機佔有她呢,你真不介意,不嫌棄?”
唐澤彥的喉結滾動一下,咬牙悶聲:“我只會嫌棄我自己。”
蘇語將視線落到酒杯上,殘忍的問:“要是她移情別戀愛上那人呢?”
唐澤彥臉上的神情開始崩盤,眼神浮現掩飾不住的慌亂:“不會的,星星不是那種女孩,她對人對事很執着的。”
看來他是真的愛慘了蘭沐星,呵呵,原來老天是公平的,他囂張十年,終於報應來了!想到這,蘇語輕笑出志,不痛不癢的補上一句:“難道你忘了你爺爺的對她做了什麼事?這種恩怨會輕易勾銷?”
她的問題太過犀利,唐澤彥捏了捏眉心試圖逃避:“我已經向我爺爺遞交了辭職報告,並將名下的股份轉到了我大哥的名下,現在的我是一個窮人。”
窮?蘇語嘴角一抽,問:“你爺爺同意了?”
唐澤彥:“他沒表態。但我看得出來,他很不高興。他是一個喜歡主宰別人的人。”
蘇語:“你覺得你這樣做了對方會就此收手嗎?要萬一出現的情形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呢?”
唐澤彥分別給自己和她各倒一杯,舉杯互碰:“如果對方只是爲了利益,就沒理由不收手。如果是爲了我的命,那就只能……同室操戈了。”最後四個字說得很低很沉。
蘇語點了下頭,“祝你成功!”
唐澤彥舉了下酒杯:“也祝你幸福!”
蘭沐星怎麼也沒想到,項昕竟然會帶她去改頭換面!
所謂改頭是斜劉海被強行剪成平劉海,烏黑的直長髮被強行挑染成亞麻色髮梢彎卷的披肩發。
所謂換面是三名專業化妝師圍着她,在她的臉上刮刮剃剃描描畫畫抺抺刷刷……
最後的最後,當她看到出現在鏡子裡的人時,啊得一聲尖叫出聲,天啊,她居然也可以這麼美!
三分長相七分打扮……古人果不歁我!
她興奮的圍着鏡子轉來轉去,就差沒有直接抱上去猛親了。
專業的化妝師畫出來的就是不一樣,比當初混入酒吧‘勾引‘靳華時羅鈺幫她畫得還要精緻,還要明豔!
對着鏡子,她呵呵的傻笑着。
“好了沒有?”項昕不耐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猛然回神,她急忙應道:“好了,好了。”
一邊努力的斂壓住嘴角的笑,一邊彎腰將自己的腳往十釐米高的鞋子裡塞。
聽她說好了,項昕直接推門而入。
入眼看到的是她彎腰穿鞋的模樣,長長的頭髮垂臉頰兩邊,露出白皙纖長的脖子及線條流暢的後背。
穿好鞋的蘭沐星擡頭,綻出一個興奮的甜笑。
不等項昕開口就直接站了起來,就地轉了個圈:“好看嗎?”問完他,甚至還一一問了在場所有的化妝師造型師。
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沒有哪個不愛美的。項昕本想開口揶揄調侃她臭美,卻在見到她轉回身笑臉盈盈滿眼期待的看着自己時,胸口一窒,心跳亂了序,那雙懶洋洋的眼睛裡閃出一種貪婪,原來這纔是他渴求已久的笑容。
見他盯着自己看卻不表態,蘭沐星挪到了他的身邊,微昂着臉眨着眼追問:“好看嗎?”
項昕動了動喉嚨,微澀的回答:“好看!”
忽然,臉色微微一凜,黑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濃眉微鎖:“換一雙鞋。”
蘭沐星低頭看了腳下的鞋一眼,雖然有點不習慣,但她還是挺喜歡的啊,擡眼,問:“爲什麼啊?”
項昕的臉有一抺可疑的暗紅閃過,他咬牙的說:“太高了!”
一個女人178cm,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