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沐星的口吻很平靜:“費爾這個暱稱宇哥也借用過。只不過創辦人是你的這位表弟。”
唐澤彥轉眼看向她:“這些都是歐陽宇告訴你的?你倆的關係……”
“我倆之間的關係很乾淨,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對我倒是自始至終都是君子。在我看來,他比你家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好的太多了。”因爲他的懷疑,蘭沐星的語氣微衝。
唐澤彥雖然滿腹妒火,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他斂下眼簾,深吸數口氣,問:“你先回答我,柯小彤臨死之前的那個動作到底暗含了什麼線索?”
蘭沐星輕輕聳肩,視線落到喬弈的身上。
“什麼線索?不就是告訴我兇手是他嗎?伸手往外一指,通常隨之相伴的是個是‘瞧’或‘看’這些提示音?我家地勢多山,小時候我和小彤玩過好長的一段時光,閒着沒事的時候,我倆經常會爬上最高的那座山的頂端,伸手指着山下的風光,感受着一覽衆山小的豁達,那時我倆最常說的話就是‘看那裡’或‘瞧那裡’只是當時的我被她的突然死亡給攪亂了心智,遲遲想不起來。”
像是想起了兒時的無憂無慮,蘭沐星的眼神不由柔和了下來,但想到那些都是再也回不去的美好,一抺哀痛又悄然的浮上眉梢。
瞧,喬……這就是柯小彤臨死之前留給蘭沐星的線索。
就像蘭沐星自己所說的,這些僅僅只是她的一種猜測,需要證實,所以她給唐家發了那份形似敲詐的文件,爲得就是讓喬弈不打自招。
而他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如約而來。
目光灼灼的鎖定喬弈,唐澤彥冷聲:“你爲什麼要算計我?”
喬弈勾起嘴角涼涼一笑:“從小到大,我就比你努力,比你勤奮,爲什麼到最後任何好處都歸你?就因爲你姓唐,所以你就可以不勞而獲?”
他的回答讓蘭沐星不由的嗤笑出聲。
“虧你還是世家子弟,你居然連這種世人只重結果不重過程的道理都不懂,這幾十年的米飯真的是白吃了。你比他努力,比他勤奮有什麼用?世人所看到的,是你最後的成績不如他,你的業績不如他,你的人緣不如他,你的智商不如他!”說完這些,她在心裡悄悄的補上一句:當然你不是姓唐纔是最爲關鍵的一大原因。
對唐老爺子那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思想,無論你表現的多好,能力多強,只要你不是唐家人,那麼一切都是零!
唐澤彥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原來他對喬弈來說,就是那顆最爲招風的樹,不除不快。
但是有一點他還是苦思不得其解:“我的圖紙是你給鄒氏的?既然這樣,那鄒氏與你應該是合作伙伴關係,這次又爲何會連你也不放過?”
喬弈臉上的肌肉微微一抽,恨聲道:“難道你們不知道鄒氏早在三年前就被人給暗地收購了?它的執行董事早就不是鄒家。”
唐澤彥雙眼瞪大,“是誰收購了鄒氏?”
居然可以把消息封鎖的如此細密,一點風聲都沒有透出。
“歐陽宇。”喬弈的聲音裡滿是恨意,他清楚的記得當自己知道這個消息時那一剎間的震驚與氣憤。
唐澤彥暗吸一口氣,清冷的目光瞟向蘭沐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直到這時他恍然當初蘭沐星從鄒氏處奪回圖紙時,對方爲什麼沒有對對她痛下殺手,原來是舊情牽絆。
原來歐陽宇給他們玩了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遊戲。
蘭沐星迴答的很乾脆:“唐家與波士灣的合作失敗後我就知道了。”
唐澤彥怒:“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蘭沐星反問:“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告訴了你,然後讓你和唐家聯手對付歐陽宇,給你們唐家人一個對他和歐陽玥斬草除根的機會?”
唐澤彥:“你實話告訴我,當初破壞我們婚禮的到底是哪個費爾,歐陽宇還是喬弈?”
蘭沐星:“是宇哥。”
唐澤彥一把握住蘭沐星的肩膀,氣憤的說:“他不僅破壞了我們的婚禮,甚至還差點害死了你,難道你一點都不生氣?”
蘭沐星掙開他的手,退出兩步:“一開始我是生氣的,但當我知道了歐陽宇所經歷的遭遇後,我就對他恨不起來,相反我恨你們唐家,如果不是你們唐家作孽在先,宇哥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就那件事,宇哥也親口跟我道過歉了。他說他只是想用徐永美的血毀滅唐澤彥的幸福,讓唐時在嚐嚐白髮人送黑髮人滋味的同時也嚐嚐被至親憎恨的滋味,讓其晚年不得安生。”
蘭沐星轉向喬弈:“那名護士已經向警方招供了,說是受你指使對柯小彤下藥,作案手法是用沾有氰化鉀的刀片輕劃小彤的肌膚,最終導致其中毒身亡。”
喬弈看着玻璃窗外迎面而來的三名警察,嘴角浮起一抺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笑。
他的計劃明明是那麼的完美,甚至就連唐澤彥都無從下手,想不到最後卻敗在了這個女人的手裡,怎麼想都覺得心有不甘。
在唐澤彥的注視下,他被警察以涉嫌謀殺的罪名逮捕,在被押走之際,他回頭多看了唐澤彥一眼,滿滿的不服與不甘心。
唐澤彥下顎緊繃,目光銳利的盯着蘭沐星,薄脣翕動。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真相讓他分不清到底喬弈是費爾,還是歐陽宇是費爾。
蘭沐星伸手捂住他的嘴:“A市的股市動盪也該結束了,你們唐家和宇哥就在那裡決一勝負吧。”
“我該怎樣盡最大程度的配合嗎?你又會怎麼做?”唐澤如彥拉下她的手,反問。
“我不會插手這場決戰,因爲無論結果如何,對你們唐家來說都是輸。原因你是應該心底清楚。”
唐澤彥落在蘭沐星臉上的目光毫無善意,甚至有些危險,“你居然還能這麼理直氣壯的跟我說你沒有插手?”
蘭沐星:“如果你是我,我想你也會像我這麼做的。”
冷冰冰的證券大廳,巨大的電子屏幕上不停的閃動着股票升降的數字,A市的股市在這段時間不斷的起迭動盪,每天都有打壓股份的一方和擡市的一方,股票就像翹翹板一般,你紅我黑,你黑我紅,股民們完全無所適從,一個個掛着一張惶恐無助的臉。
大戶室內,蘭沐星看着電腦上唐氏的股份一路下瀉,如同瀑布直下。從唐氏與波士灣合作失敗後,又被鄒氏聯合的各方勢力打壓,再到盛世集團,A市警方的介入,整個集團風雨飄搖,下跌的勢頭難以控制。
反觀歐陽宇所經營的盛世集團,行情一路上漲,讓股民們信心百倍,優劣一目瞭然。
她不知道唐6家爲什麼要選擇在這必輸的棋局裡決一勝負?也不知道歐陽宇在這一仗裡到底有幾成的點算。
她唯一知道的是,這是一場註定兩敗俱傷的戰鬥,無論誰贏誰輸都難心安。
此時此刻的她不知所措,茫然無措。
今日,她對唐澤彥的愛,已成她的死穴。而唐澤彥愛她,更是她的致命傷,除非她能狠下心,幫助歐陽宇一舉滅了唐氏所有產業,毀了唐家,否則此生只怕都要被他狙擊至歿!
空氣突然稀薄,寒意深涌夾雜着凜冽的殺氣,凌遲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唐澤彥出現在大戶室內,尊貴的屹立,天生的從容和驕傲從骨子裡滲出來,蘭沐星和他,寂靜的對峙,他們僅一步之遙,卻如天涯之遠。
終於,他微微垂下眼簾,顯出一份從容的貴氣,他淡淡的開口:“你應該高興的,因爲你很快就可以爲歐陽宇報仇了。”
蘭沐星動了動嘴脣,想開口說話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又能說些什麼。她感到了一種錐心刺骨的痛,連哼一聲都來不及。
讓唐澤彥陪同而來的唐老爺冷哼:“你就是歐陽霏霏的兒子歐陽宇?”
站在蘭沐星身旁的歐陽宇展顏淺笑,盡是溫柔:“是的。”
唐老爺子點頭:“恭喜你,你如願的報了仇,讓顧氏家破人亡,也讓我們唐氏瀕臨崩盤,你滿手鮮血,你母親在泉下也當含笑纔是。”
蘭沐星悶哼一聲,她萬分瞭解此人,他的陰狠殘虐毒辣世間少有,一旦惹怒了他,他會不擇手段的加倍報復回來。
巨大屏幕裡傳來茲茲茲的響動,它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裡越來越大,擴張成無形的壓力,不斷的蔓延施壓,蘭沐星的面具在它的響動中龜裂,一條縫隙,兩條縫隙,三條……
唐氏的股票從260元跌到35元7角,還在繼續下跌!
歐陽宇伸手握緊蘭沐星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心裡皆是汗。
她在替唐澤彥擔心,準確的說她在她和唐澤彥的未來擔心,她不知道今天過後,她與他將何去何從,將以什麼結局收場。
唐老爺子冷酷的注視着屏幕上不斷下滑的數據,他十指交疊優雅從容,散發着一種高高在上的王者風範,此時的他宛如帝王一樣傲不可攀,他臉上的表情彷彿一點都不受此時的股市波動所影響,一副穩操勝券的淡定。
唐氏的股票已經跌至20元!
照這樣的速度,不需20分鐘,唐氏百年的基業就要毀於一旦,唐氏集團將要終結於2016年的夏天。
蘭沐星心虛的躲過唐澤彥的注視。
一股寒粟從心底浮現。
如果唐氏活生生的毀滅在她面前,那麼此生就是她蘭沐星親手設計殘害毀滅了她最深愛的人,這種心悸,足以使她此時不復光明。
此時,她終於明白,爲什麼美人魚寧肯變成泡沫也不願手刃她的王子,因爲當你在意一個人時,傷害對方會比傷害自己更痛苦。
冰冷的汗珠貼着肌膚冷戰。
唐澤彥的眼睛黑如泥沼,隱隱的暗焰在眼底燦動,讓人看不透。
歐陽宇擡眼看向巨大屏幕,他的眉目梭極,笑冷冷的在他嘴角聚斂,成一朵既妖豔又殘酷的花。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唐氏將要徹底完結的時候,一則顛覆局勢的新聞在令人倍感窒息的大廳內響起。
“各位聽衆,以下是一則A市特別報道:瑞士利里昂銀行總裁…瑞森今天抵達A市,他代表瑞士利里昂銀行宣佈,全力注資唐氏集團……”
瑞士利里昂銀行,全球排名三大銀行,交易廳頓時一片譁然,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大廳暴發於了幾乎讓保安控制不住的騷亂,無需再看,局面已然逆轉。
“你以爲你真有贏我的機會?瑞士利里昂銀行有我唐氏51%的股份,歐陽宇你哪來的自信心勝我?你勝得過我背後的財團?你勝得過我的勢力?勝得過唐氏輸送給國防/部的利益?小子,你早就輸定了!你雖然聰明,但你卻沒看透一個事實,這是一個看重實力的世界!”
話說得一點沒錯,這是一個重重實力的世界,唐氏的這一役,明刀明槍,無需陰謀,亦無花招,它只是把它財力、實力展現在衆人的面前,它清楚的讓歐陽宇和蘭沐星看到,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差距到底是多大!
這就是唐氏屹立A市百年不倒的底牌,這就是讓人忌憚,看不透的真正原因,財雄決定勢大,利益的輸送決定了誰是棋子。
不得不服!
蘭沐星擡起了臉看向歐陽宇,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得令人不能直視:“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