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笑一聲,蘭沐星在唐澤彥想抽人的目光中奪門而出。
案發的水庫位於該市的西南方,雖只三十多公里的路程,卻道路崎嶇異常難行。
似乎是早有預感,唐澤彥特意選了一輛黑色越野車做爲交通工具。
第一次跟電視裡演的警察一樣趕赴案發現場,蘭沐星的心情是激動的,所以平日裡容易暈車的她此時竟忘了嘔吐。
當車子經過市郊的一條小吃街後,唐澤彥瞟了眼始終不肯收回視線的蘭沐星,輕嘆一聲,從儲備箱裡拎出兩個包裝完好的滷蛋,剝開其中一個遞給她。
“我這裡還有兩個蛋,你先將就着吃吧。回頭給你買好的。”從早上到現在她是滴米未進,外加路途顛簸,想來是真餓了。
“噗!”前方副駕駛座上正在喝礦泉水的高藝猛得一口清水噴出,濺撒在擋風玻璃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見此情景,本來因沒有多想而張嘴咬下一口的蘭沐星噎住了,那卡在喉嚨間上下不得的蛋屑讓她整張臉漲得通紅。
唐澤彥俊臉微紅,擡手極不客氣的在高藝的後腦勺上重重扣下一記,“給老子正經點!”
轉身遞給蘭沐星一瓶礦泉水,並伸手替她拍背順氣,溫柔的問,“好點了嗎?”
耶,終於摸到豆腐邊了,繼續努力!
高藝揉了揉自己那長了兩個包的後腦勺,心裡很委屈,誰不正經誰自己心裡清楚。老大,以你那出了名的沉着冷靜,你會口誤?會信你的是豬!譬如你旁邊的那位~
車子在一座三面環山的天然水潭邊停了下來。
水潭邊拉起了一圈警戒線,線外站滿了居住在附近的村民。
五六名身穿警服的人員摻雜在警戒線中忙碌着。
當唐澤彥戴走出車子時,一名中年警官迎了上來,熱情的握住他的手。
“唐探長,終於將你給請來了。我已經令人對現場做了勘察,初步斷定兇手不只一個人。”
唐澤彥點了點頭,然後越過中年警官走向水庫,在一塊白布前蹲下。
蘭沐星盯着白布發呆,真的如電視裡演的,那下面覆蓋的就是屍體嗎?
“傻站着幹嘛,把相機遞給我。”他擡頭對蘭沐星叫道。
“哦。”急急回神,蘭沐星從車內的儲備箱裡掏出相機快步跟上。
原來,他早就將偵探必備的東西都準備妥了,且隨車攜帶,當然,這裡面沒有領結型變聲器和隨時可射出球的腰帶。
儘管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當白布被唐澤彥揭開時,眼前看到的一幕還是讓蘭沐星尖叫出聲。
那是一個被人從肚臍處攔腰切斷的女性下半身,除了一條淺黃內褲外,別無其他遮掩物。
長時間的渾水浸泡讓殘屍出現浮腫與腐爛現象,且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着陣陣讓人作嘔的腐敗氣味。
一股翻江倒海的噁心感從胸口處往上竄。這一刻,她真的後悔了,早知道就聽唐澤彥的話帶口罩出門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屍體,小時候大院後山的瀑布底潭裡曾淹死過人,而年幼的她也曾跟着小夥伴們去湊過熱鬧,記憶中的那個屍體泡得比眼前這半具還要腫大,但卻沒有讓她像現在這樣打心底發涼。
望着眼前那半具屍體,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滲入五臟六腑,令她顫慄不止。
擡眼,唐澤彥正目不交睫的看着自己,一臉的凝重。
“在受害者的屍體上吐東西是對死者的一種不尊重。”劍眉微擰,稍頓,輕聲補加了一句,“以後還是多聽點我的話吧,我都是爲你好。”
高藝從口袋裡掏出一隻乾淨的白手套戴上,蹲到唐澤彥身邊直接伸手探向那半具屍體。
這一刻,所有的人都摒息靜待。
蘭沐星甚至都忘了噁心,她驚奇的盯着高藝那雙在屍體上不停翻弄的手,他不覺得噁心嗎?還有,他能在只有半截的屍體上得出什麼結論呢?
除了可以肯定那具屍體的主人是女性且死者上半身下落不明外,她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怎樣?”唐澤彥遞過一張紙巾給高藝拭手。
“單從這半具屍體暫時還無法知道死者的死因,但死亡時間基本可以推斷爲3~5天,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死者是在死後被兇手拋棄於水中的。也就是說死者在江水中至少浸泡了36小時。”高藝說道。
“還有呢?”唐澤彥追問着。
“還有?!暫時沒有了,更多的線索恐怕得等進一步的屍檢後纔會知道。我先儘快的。”高藝回答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唐澤彥一定看出了自己所沒有看出的線索。
唐澤彥聞言哈得輕笑一聲,卻沒有多說什麼。
就在這時,“唐探長,死者的殘骸是從這個行李箱裡被發現的。”一名年輕的警員邀功似得將一個大號行李箱搬到唐澤彥面前。
瞄了眼那個行李箱,蘭沐星剎間大腦一片空白。
好眼熟~它不是一個星期前住在自己隔壁房間的那對情侶的行李箱嗎?
一模一樣……
如果就是那個呢?!
瞪大眼睛再次看向白色塑料膜上面的半截軀體,它會是那個白雪公主嗎?
住在旅館那晚時所做的夢再次浮上腦海,渾身莫名的一哆嗦,當即搖頭,不可能,自己明明第二天還看到過那個女人。而且,那個男人明明那麼喜歡那個女人,怎麼可能下得了這手。
興許真的只是行李箱同款罷了。
唐澤彥在行李箱邊蹲下,他的面容一改平日裡的溫雅俊朗,變得毫無表情,然而他的雙眼眯縫的愈加厲害,如盤旋於高空中的鷹。
看得出來,他很困惑,但也很篤定。
“張隊,這個箱子你看過了嗎?有什麼結論?”唐澤彥起身問向站立一邊的中年警官。
張隊點了點頭,“我的結論很簡單,但卻決定是事實。這個箱子裡從上游東江順流而下,最後困禁在這個口袋型水潭中。”他伸手指了指水庫的周邊,“所以我們應該把注意力轉移到東江,而不是這個死水潭。”
放眼望去,該水潭三面環山呈現U型,在其缺口不遠處恰巧有一條浩瀚的東江水順東而逝,水潭裡的水正是源於此江水的分支流,經過歲月漫長的積累形成了現在這個天然的口袋型水潭。
地理向來不及格,方向感向來不準確的蘭沐星呆呆跟着大家一起遠眺,可除了看到那滿眼的蔥綠與荒涼外,別無其他。
“張隊,我的結論恰好與你相反,我敢賭這個箱子從兇手鬆手的那一刻起就在這個水潭裡。一直都在。”唐澤彥輕笑聲,毫不給面子的反駁了對方的結論。
“啊?!”警員們不約而同的低叫出聲。
“這不可能!”張隊面露訝色,同時高聲說道:“很明顯,這個水潭裡的水是來源於上游東江的分支流,水相對而言是死的。根據報案人的描述,這個行李箱在被發現時是懸浮於水面的。要知道,這附近有二十多戶人家,且大多是農戶,每天都會有人來這裡取水澆菜,洗衣服。唐探長,如果它真如高法醫所說的在水中至少浸泡四天以上的話,那爲何會等到今天才被人發現?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