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沐星的嘴角狠狠一抽,鏗鏘有力的回答:“你的確是個人才!絕頂聰明!”
唐澤彥倒也不客氣,照單全收:“謝謝,把它們全吃了吧,這樣或許會舒服點。”
蘭沐星瞄了一眼不堪入目的紅糖雞蛋湯,有點奇怪的問:“你沒事怎麼會想到煮這個?”
“你不是來那啥了嗎?不是說紅糖暖胃對這個時候的女人有好處?”俊美的臉上端着一副坦蕩,竟看不到一絲羞赧。
蘭沐星聞言一愣,問:“誰告訴你我來那了?”
“我看到你放在內褲上的護墊,從而推理出來的。”說着同時甚是得意的睥了她一眼,彷彿在說沒有什麼能躲過我這個大偵探的法眼!
蘭沐星很不給面子的啐了他一下:“推你妹啊,誰告訴你女生非得來那才能用護墊的?”
唐澤彥怔忡一瞬,俊臉浮現幾分可疑的紅暈,“不管你來沒來,你把它全吃了總是好的……我嘗過了,味道還是可以的。挺甜的。”
“不吃。”
“爲什麼?”語氣中透着一絲受傷。
“乍看之下就像是鬧肚子後的排泄物,四處開花。”
俊臉一僵,笑容凍住。
接下來便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直到一道關門聲傳入耳中蘭沐星才悄悄的吁了一口氣,隨即又是一陣不安,他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斜睨了眼紅糖雞蛋湯,她頓覺心生後悔,如果不是自己嘴賤說出那句話,其實皺皺眉還是可以吃得下去的,現在倒好,越看越像……
最後她決定眼不見心不煩,舉起一個菸灰缸直接扣在上面,如此一來就不用再糾結了。
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燈,唐澤彥難受了一晚,滿腦子都是她從浴室裡昂首挺胸悠哉遊哉的模樣,可他卻不敢冒死的第三次擅進她的房間。
第二天,他早早的就頂着兩隻熊貓眼敲開了她的房門,趕在民警們上班時間之前佇立在派出所前等待着。
不久,蘭沐星看到死者小慧的爸媽在其妹妹的攙扶下蹣跚的往派出所走來,兩位老人的臉上盡是期待。
又過了一會,派出所上班了,該來的人都來了。
隊長腋下夾着一份薄薄的文件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唐澤彥對着自己似有似無的笑,心底一凜,慌忙轉移視線。
“調查清楚了?”唐澤彥的聲線顯得格外的溫柔有磁性。
聽到這聲音,別提被問者隊長了,就連天天跟他膩在一起的蘭沐星都禁不住的心絃一跳。
繼而是一種無法解釋的困惑,他對那名隊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咋覺得有點怪怪的。
隊長虎軀一抖,戰兢的手中文件遞到唐澤彥面前,語速極高的應了一句:“調查好了。”
唐澤彥瞟了隊長一眼,嘴角微微一彎,恰到好處的勾出一抺致命的微笑,伸長修長的手指從容的接過並翻開,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族風範。
閱讀完畢後,他淡定的合上那份文件轉眸看向靜默在一邊的李良,眼底閃過一抺冷笑的光芒,語氣微冷:“你在今年6月份爲小慧買了2份保額共爲450萬的人身意外險?其中一份還是求死險?”
李良微愣,然後點了點頭:“是的。”
唐澤彥:“你怎麼會想到要和她辦這個險?”
李良:“唔,只是一些普通的意外險…是她自己提出來要買的。”
唐澤彥將眼底的那抺冷笑轉化爲現實中,冷冷的笑出聲:“她自己要買的?一個幾乎無業的家族婦女會提出給自己買‘求死險’,這個藉口你自己信嗎?”
“什麼叫求死險?”蘭沐星問。
“求死險只是保險行業裡的一種俗稱,一般指的是爲那些從事高危職業的人準備的。喏,其實隊長倒挺適合買一份這樣的保險。”唐澤彥在解釋的同時刻意性用清澈純良的眼睛瞟了隊長一眼。
後者當場嘴角抽搐。
“這個險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小慧買這個險有什麼不妥嗎?”蘭沐星還是覺得有點不明白。
唐澤彥:“一般人辦這個求死除都是作爲附屬險的,但當時他和小慧去辦理的時候,他堅持只要單獨購買這一份。最讓我覺得詭異的是,事後他居然還揹着小慧把這份保單的受益人由直系親屬改成了他自己!也就是說兩份保單的受益人都是他。我想這或許就是他爲什麼要求警方開具小慧的死亡證明的根本原因吧。”
最後一句話刷白了李良的臉。
忙亂數秒,他決定替自己辯白:“我跟她是合法夫妻,這受益人寫誰不都一樣嗎,這有什麼好詭異的?”
唐澤彥哈的一聲笑了起來:“照你這說法,我是不是可以解釋爲既然買了這份保險,那麼死誰都一樣,既然這樣,爲什麼發生意外的不是你這個受益人而是小慧?合法夫妻是不假,但是你們在辦理這個保險的時候才結婚54天。另外我還知道你和小慧是閃婚,相識不到15天就結婚。與小慧領結婚證的時候你與前妻纔剛領了離婚證不到一個月。這些短暫的數字你怎麼解釋?”
李良支支吾吾半晌,最後臉部肌肉一擰,頗爲不悅的叫嚷:“我跟前妻感情不合離了,然後見到小慧時一見傾心,而她也願意嫁給我,我倆就領證結婚。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哪條法律規定不能一見鍾情就領證?我看你這個偵探就是空有一張好臉蛋外也沒見啥真本事……”
唐澤彥不怒,依舊微笑着。然後在這抺笑意中從容的將另一份資料丟到周伍偉的面前:“這是那個人工湖的水深測量數據,小慧的身高你應該是知道的,現在你就憑你自己多年游泳的經驗告訴我,這個湖真的可以淹死她嗎?”
周伍偉眨了眨眼,疑惑的拿起那份資料看了起來,越看臉越白:“我……我……”
唐澤彥:“我想這個水深就是你與李良這起殺人騙保計劃中最大的破綻!你不是一個聰明的殺人者。如果你真的聰明的話,那晚當你看到小慧從湖中站起來的時候,你就應該假裝關心的扶上上岸,然後與李良再從長計議,而不是衝動的摁住她的頭將她直接摁進水裡淹死!當然,你也可以怪李良,是他事先踩點時沒有考慮到水夠不夠深這個最爲重要的作案因素。”
周伍偉聽唐澤彥這麼一說,不由的憤懣的瞪了李良一眼,下一秒他整個人呆若木雞。
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打自招了,那一眼已經徹徹底底的承認了他與李良之間不可告人的勾當。
僵硬着脖子扭着看向唐澤彥,苦澀一笑:“唐探長,你果然不愧是吃心眼飯的人,滿滿的全是套路。”
唐澤彥微笑的將雙手交叉抵在下巴處,星目璀璨:“說吧,你爲什麼要淹死小慧,你不是她的相好嗎?”
問題都問到了這個份上,周伍偉知道再頑抗下去對自己只有壞處沒有好處,重重的嘆了一聲,他伸手指向李良:“他說事成之後分我20萬塊錢,另外我欠了他一些人情,這件事辦成了,我倆就算兩清。”
李良豁的站起來想發火,被一名民警給重新摁回座位上坐好。
無視李良雙眼的熊熊怒意,唐澤彥笑如暖陽的看向周伍偉:“能說說你的具體做案過程嗎?”
許是出於心虛,許是出於自責,周伍偉避開了李良的視線,直勾勾的盯着地面訥訥的說:“那天晚上,我打電話將小慧約到公園見面,事情辦好後,我故意問她最近車騎的怎樣了?於是她便在我面前露了一手,其實她騎的已經很好了,可我卻還是損她騎的太爛,於是就叫她坐到後面我載她飆一段。我載着她故意往湖面那座橋騎去,那裡有一個李良告訴我他陪小慧出遊時發現的豁口。快到豁口時我加大檔位故意撞了上去,我還記得當時小慧在被甩出去的時候罵了一句髒話。”
“落水後,我立馬棄車往岸邊游去,李良曾保證過小慧不會游泳。可當我游到岸上剛喘兩口氣的時候,身後竟傳來了小慧的罵聲,我當時嚇了一跳,急忙轉過頭,卻見她直直的站在水中,那水竟然還沒淹到她的脖子。見她正吃力的一點一點往前挪時我的腦子一下子就蒙,只有一個念頭在腦子裡迴盪,那就是千萬不能讓她上來,千萬不能讓她活着回去,於是我腦子一熱又跳進了湖裡。”
“見我重新跳回湖裡小慧還衝我很開心的笑了笑,說我還算有良心,沒有真的丟下她一個人就跑,我游到她身邊時確定四下無人就趁她不注意把她的頭摁在到水中,不管她怎麼掙扎就不放手。當時只想着一放手就完了,她肯定會報警的。現在想想,原來我想反了。”
聽到周伍偉的供認,小慧的爸媽當起情緒失控。
讓兩名民警控制住小慧爸媽的情緒後,唐澤彥卸下暖陽般的笑容,換上一副清冷的神情盯着李良:“現在你還不想說嗎?”
在人證物證面前,李良的眼睛閉上數秒睜開,再閉上,反覆幾次後,他昂起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了句:“招吧!”
向唐澤彥要過一根菸,點上。
又嘆了一口氣才緩緩的說:“其實,這一切都是我的陰謀。”
隊長插話:“說具體點。”
“我曾經是一個網吧老闆,早幾年前生意好做,幹哪行只要資金到位又肯幹都掙錢,那些年可以說是我人生最風光的時候。我本來有一個挺漂亮能幹的妻子,還有兩個活潑可愛的女兒。一家四口可以說是過得和和美美,後來經濟就一天一天的不景氣,網吧被大規模的淘汰,總之由於各種原因,我的網吧倒閉了,甚至截至今年春節前夕我還倒欠了140萬元外債。這些鉅債按欠條到這個月底就要到期了。你們知道高利貸的可怕性嗎?”
“這筆錢別說今年,就是給錢三年我也還不上,眼看時間一點一點的逼近,我就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走投無路的我在經過無數的思考後,決定利用騙保的手段來套取鉅額保費。於是我花了近兩週的時間構思了一個自認爲完美的騙保計劃。”
“爲了讓這個計劃成功,首先就必須得有一個人犧牲。由於我的前妻比較聰明,不是一個合適的人選,外加我也捨不得,所以我就在今年春節過後第六天找藉口跟她離了婚。在我的計劃中,我的犧牲品必須是一個比較愛錢且無腦單純好騙的女生,最好還要有點嫉妒心與虛榮心。我知道現在有一些年輕女孩會經常在微信上赴約。於是我想到了利用微信找犧牲品的辦法,於是我改了自己的資料信息,然後有事沒事的使用搖一搖或附近添加等功能,很快,我鎖定了在超市在超市當收銀的小慧。在聊天中,我覺得她是一個對金錢比較看重,對愛情觀點比較開放的女生,這一點很符合我的要求,於是我提出了見面。”
“見面時我買了一對迪奧耳釘見爲見面禮送給她,當晚我倆就睡在一起了,於是我趁熱打鐵的向她展開高調的追求,15天后我提出閃婚的想法,沒想到她竟很快就答應了,甚至還拉着我去見了她的爸媽。”說到這李良轉動眼珠飛快的看了眼小慧的父母又轉回,很輕很輕的補充一句:“其實兩位老人人很好,一開始也並不怎麼同意我和小慧這麼快就結婚,只是礙於小慧的哭鬧才點頭同意的。”
“就這樣我和小慧在認識15天后,沒辦酒,沒拍照,就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並搬到了一起住。同居一個月後,她的妹妹中專實習,於是小慧便提出讓她的妹妹寄住我家的要求,我思尋着小麗乖巧文靜應該不會對我計劃有什麼影響,也就同意了,只是我沒有想到……”
唐澤彥伸手一隻手打斷了李良的話頭:“這種風流韻事可以放到最後再說,還是先說說你是怎麼算計小慧的吧。”
李良頓了一下後舔了舔有些乾涸的嘴脣,垂着頭繼續說:“住在一起後我就時不時的在小慧面前展示我爲前妻購買的保險,爲得就是激起她的嫉妒心。果然如我所料,她是個嫉妒心很強的女孩,沒幾天就就纏着我也爲她辦理保險,於是我就帶着她去購買了兩份保額爲450萬的保險,其中一份就是你所說的‘求死險’,爲了不讓她起疑以及讓她更死心塌地的進入我的陷阱,我開始時不時的就爲她購買金首飾,蘋果手機、衣服化妝品甚至還會經常帶她出去遊玩,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就在她的身上花了不下五萬元。”
“然後呢?周伍偉又是怎麼被扯進來的?”唐澤彥冷着臉問。
“小偉是我的好友兼老鄉,他在這裡打工期間一直都靠我罩着,更早以前從學校裡剛出來時還都是吃我的,住我的。他一直都說我是他的恩人,有機會他一定要報答我,事實上他也基本是對我言聽計從。我就想到了他並且找到他,跟他說只要他幫了我這個忙我倆之間的人情就兩清,並且我還會給他一筆20萬元的保費。出於情感和金錢的雙重理由,他在經過三天的思考後答應了我的計劃。”
“按照我的計劃要求,他找個藉口也搬進了我和小慧共同居住的房子,其實早在同小慧領證之前我就有目的性租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爲的就是方便計劃的實現。小偉搬進來後,我就開始藉口事業忙經常很晚纔回家,爲得就是故意讓小偉和小慧獨處,讓他們倆產生感情。”
“小慧又一次的沒有讓我失望,她的確是個感情開放的女孩,沒多久她就揹着我和小偉搞上了。計劃實行到這一步基本上可以說是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也很得意,那一天我覺得時機差不多成熟了,於是就暗示小偉動手。於是當晚小偉就將小慧約到了那個公園裡見面。”
“那個豁口是我和小慧一次二人出遊時我發現的,其實我每次帶她出去玩的時候都在踩點。最後對比來對比去覺得還是那個豁口就爲合適從而選擇了它,因爲我知道小慧不會游泳。”
“小慧死後我也沒有閒着,半夜時我還故意叫醒她的妹妹小麗,說我要出去找小她,結果我也只是開車在外面瞎蕩了半個小時就回家了,然後中午跑到臨近的派出所裡報個案,最後就在家裡等着消息,直到傍晚她的爸媽打開電話說在湖裡發現了她的屍體,我才裝着很驚慌的樣子趕了過去。”
“這一切本來可以很完美的,只是我沒有想到我的運氣會這麼差,居然會在那個節骨眼上遇到唐探長你,哈哈,唐探長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好的南方你不呆你跑到這來做什麼?這個城市這麼大,那個時候你哪不好去爲什麼偏偏就要跑到那個公園?爲什麼呀!”
在質問唐澤彥的同時他伸手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額頭,彷彿這真的是一個很難解釋的問題。
唐澤彥勾了勾嘴角,淡淡的睥睨了對方一眼,沒有回答。
隊長接過一旁警員的記錄下來的口供,快速的看了一下,問:“你這麼做難道對死者沒有一點愧疚感?怎麼說她也是你合法的妻子。”
李良先是搖了搖頭,然後用力的咬着嘴脣,擰巴半晌才訥訥的說:“愧疚是有點,畢竟她還那麼年輕。至於感情嘛,沒有。因爲從一開始我就打着她只是個犧牲品的心態接近她,而且相處過程中她的所做所爲也並沒有從心靈上感動或打動過我。”
雖然他說的很婉轉,但是蘭沐星等人還是很清楚他話裡那所做所爲指的是什麼,對於一個新婚期間內就出軌的女人,恐怕真的沒有哪個男人會真心容忍。而且,才認識15天,對於對方的底細一點都不瞭解就敢玩閃婚,蘭沐星只能說她服了!
同時她也覺得周伍偉與李良之間的感情也是讓人覺得呵呵呵……比起古時奉行的愚忠還愚,愚到害人害已!
女人的天性比較起男人終究是要八卦一點,案情到這一步基本上可以說是已經真相大白了,但蘭沐星卻還是忍不住的問李良:“你和小麗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千萬別告訴我真相就是唐澤彥所說的,你在老牛吃嫩草!
李良一僵,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接過唐澤彥遞過的煙慌忙點上用力的吸了兩口:“其實、其實一開始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最後還是沒有禁住,她那麼年輕,那麼秀氣…有時她姐姐跟小偉出去了,家裡就剩我跟她兩個人,面對着一個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嬌嫩氣息的誘惑…”
衆人沒有注意到的是,唐澤彥在聽到李良最後一句話時俊臉閃過的異樣情緒,他悄悄的用眼角瞟了一眼滿臉義憤填膺的蘭沐星,喉嚨控制不住的滾動兩下。
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句話居然落實到了這個時候……
蘭沐星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猛得扭頭看了過來,嚇得他急忙轉回眼珠,端着一副正襟危坐。
派出所裡響起一陣低低的抽泣聲,小麗將自己的臉埋在雙臂間伏在桌上低聲泣哭着。
她不該嫉妒自己的姐姐,不該有意無意的李良面對展現自己的年輕的曲線,更不該揹着姐姐和李良好上。她是真的不知道李良娶姐姐只是爲了騙保,爲姐姐買那些首飾化妝品及蘋果手機只是爲了讓姐姐當犧牲品。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想到長得沒有自己漂亮,沒有自己年輕,在家又沒有自己受寵的姐姐憑什麼可以找開像李良那麼優秀的男人,所以她不甘心,不服氣,從未理智的想過姐姐的這份幸福是否來得太突然太詭異。
現在知道了,卻一切都遲了。
小慧的父親扶起老伴一步一步往派出所大門走去,步伐蹣跚背影酸楚。
“爸,媽!”小麗從桌上擡起頭衝着大門叫道。
兩位老人微微一頓,最後還是互相攙扶着往前走去。
沒有斥罵,沒有哭喊,只是那樣一步一步的緩慢的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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