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是在一個矮樹叢裡找到國雨的,發現他的時候,他正雙手抱膝身子微微顫抖地縮在地上,那一幕,深深刺痛了手冢的心。
他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跪在地上將國雨擁進懷裡,“小雨,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跟哥哥說的嗎?”如果荒井所言並無虛假,那個中年男人應該是與國雨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可就算如此,他也沒有資格傷害國雨!
“……”國雨感受到熟悉的溫暖,身體只瞬間僵了一下,便徹底放鬆了下來,伸出雙手牢牢抱住兄長,生怕這抹溫暖會隨時離開他一般,心底的不安渲染得天翻地覆,讓他忍不住想要大哭出聲。
他已經完全無法舍下手邊的幸福,就算……是偷來的,他也不想放開。
“哥哥,我不想騙你……”可是,有些話,我是真的不敢說出口,那會像一個邪惡的魔咒,一旦說出來,便會把破現實或是非現實的一切溫暖與幸福。
他不要!
國雨的聲音裡透出了太多的不安甚至是恐慌,讓手冢心頭一窒,原本打算逼問的話也咽回了腹中。
現在,並不是逼問實話的最佳時機,他可不想把國雨逼得崩潰。
“好,我知道小雨不會騙哥哥,那等你想說的時候,一定要告訴哥哥好不好?”手冢強勢地將國雨的頭擡起,看着他滿面淚痕和痛苦的小臉,他心疼得不行,長指輕輕滑過人的臉龐,拭上上面的溫熱的淚水。
“別哭,我會心疼……”心裡的疼痛讓他有一種被灼熱燙傷的錯覺,也讓他察覺出了一絲異樣的情愫,這……並不單單只是對弟弟的疼愛,似乎還夾雜着其他的因素。
可到底是什麼,手冢現在卻並沒有閒暇來思考,眼下,他只想讓懷裡的人停下哭泣,那淚水就像是尖刀一般滴滴都刺進了他的心裡。
“哥哥,我真的不想騙你……”他真的好害怕,不想騙疼愛他的家人,可是,卻又不敢說出實話。
他該怎麼辦纔好?
現在,那個男人又出現在自己面前,他真的手足無措了,不知道那個男人還會做些什麼,又會不會因此而給手冢家帶來麻煩……聰明的腦袋瓜子此刻卻被攪成了一團漿糊,別說思考了,他幾乎快要不認識自己是誰。
這樣糾結疊加的身份,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他?
“我知道,不哭!”手冢沒有說太多的話,只是柔聲安慰着懷裡的人,等待他情緒平穩下來,漸漸止住了哭泣,才稍稍安下心來。
可是,這件事情必須儘快徹底解決,否則國雨的心裡永遠都會扎着一根刺。
在熟悉的懷抱中,在哥哥的安撫之下,國雨漸漸冷靜下來,微微狼狽地抹去臉上的淚痕,紅着一雙大眼睛向哥哥道歉。
“對不起,哥哥……我……其實……”臨到頭來,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吱吱唔唔了老半天也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窘得小臉通紅,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孩子氣的舉動卻是逗笑了手冢,然後,他的心裡,卻更加心疼起來。國雨明明已經那樣難受,卻還強顏歡笑地想要讓自己安心,這小傢伙,怎麼就老是習慣性地爲難自己呢?
難道,是自己做得不夠好,不能讓他完全信任嗎?不過轉念一想,他倒也能夠理解,關於身世的話題,於每個人而言都十分敏感,尤其那些身世坎坷甚至是悲慘的人更是如此,他不難想象,國雨以往的日子過得有多悲慘,不過,他卻絕不容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再讓國雨陷入同樣的境地。
絕不允許!
“好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哥哥保證,洗耳恭聽,現在……我們先去洗手間洗把臉可好?”說罷,手冢故意逗弄般地輕颳了下國雨的鼻子,惹得他又是一陣臉紅,低垂着腦袋,任由手冢將他拉起身來,兩人並肩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那一刻,他是真的已經忘記那個地方曾經發生過什麼,值得慶幸的是,那個男人此時已經離開,否則,他極力想要隱瞞的事情肯定要以最難堪的方式被哥哥知曉,那他真要沒臉出現在哥哥面前了。
兩人才從洗手間出來,桃城和越前就跑了過來,原來是手冢的比賽快要開始了,再不熱身就來不及了。
“部長,你的球拍。”越前遞過球拍,剛要再說什麼,便被手冢的話給打斷了。
“越前,你陪國雨回去,桃城,陪我熱身。”
“是!”兩人同時應聲,手冢回頭擡手輕撫了國雨頭頂一下,溫柔說道:“小雨,你和越前先過去球場那邊,一會兒看哥哥比賽。”看到國雨乖巧地點頭答應之後,他才和桃城一起往練習場地走去。
國雨看着哥哥的背影許久都沒捨得收回目光,才一回頭,便看到越前正專注地盯着自己。
“龍馬,我們回球場那邊吧!”國雨下意識地閃避着越前的目光,急慌地邁步往前走去,幸好越前沒有多問,讓他心裡悄悄鬆了口氣。
其實,越前早看出了國雨的異樣,可既然國雨不願意說,他也沒打算多問,他想告訴自己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回了比賽場地,場上的比賽剛剛結束,稍做休整之後便要進行最後一場比賽——兩校部長的對決。
國雨一點也不擔心比賽的結果,因爲,他的哥哥不會輸給這樣一個爲了獲勝而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傷害別人的人。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夠用最喜歡的網球來傷害別人,這是對網球的侮辱!
手冢和桃城回到了賽場不久,比賽就開始了,兩位部長站在網前握手,那氣勢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就算不怎麼喜歡那個比嘉中的木手,可國雨也不得不承認,那是個很強大的傢伙,單是氣勢,就足以壓倒任何一個人。
當然,不包括自己的哥哥手冢國光!
比賽一開場,木手就接連用上了先前出現過的幾個絕技,大爆炸發球,眼鏡蛇……每一個都比先前的發出者更加厲害,原來,那些絕招竟然都是木手教給隊員的,明明是這麼厲害的一個人,爲什麼一定要那麼卑鄙的手段呢?
可場上的形勢卻並沒有倒向木手,不論他用什麼技巧,都能被手冢輕鬆地擋回並得分,逼得他終於把先前的不可一世稍稍收斂,開始認真對待比賽。
如果他以爲,手冢是一個可以輕易打倒的對手,那他在比賽開始之前就已經輸了。
正當所有人以爲比賽將要一直順利地走到結束時,意外卻發生了,明明是極爲平常的一個球,手冢卻失了手,頭明顯地偏了一下?,似乎是在躲避什麼。
“太卑鄙了,剛剛那個人在揮拍的時候把小石子打向部長的臉!”龍馬咬牙切齒地說出真相,菊丸也應和出聲,精緻的臉龐上滿布怒容,大家這才明白,原來,木手又在耍這種卑鄙的手段。
“太可惡了!”幸好哥哥戴着眼鏡,不然的話,眼睛肯定要受傷了。
國雨遠遠地看着哥哥的背影,突然覺得場內的氣氛有所轉變,哥哥生氣了嗎?不……他是在悲傷,他的對手正用他最熱愛的網球做傷害他人的事情,而他的左手,也是被人用球拍打傷的。
這些人,都太可惡了!
“哥哥,加油!”國雨不知道突然哪裡來的勇氣,衝着場內一聲大喊,讓所有人都向他這邊看來。
可是,他已經完全顧不上這些了!
他的哥哥是青學的帝王,絕對不會敗在這種卑鄙的人手下。
然後,讓所有人都跌破眼鏡的事情發生了,那個以冰山面癱著稱的青學帝王,居然笑了,而且那麼溫柔,還帶着讓人無法忽略的寵溺。
他的脣一張一合微微動着,國雨看得分明,哥哥是在對自己說——我不會輸!
果然,不愧是他的哥哥呢!
兄弟兩人旁若無人的互動着,讓整個比賽場地垢氣氛都顯得有些詭異,國雨卻絲毫沒有察覺,兀自在那兒盯着自己的哥哥瞧。
接下來的比賽,毫無懸念可言,不論木手使出怎樣厲害的絕招,手冢總會將一切的攻擊加倍打還給他,直到比賽結束的那一刻,那個木手的神情終於有所改變了。
跟手冢一戰,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
“手冢,我們還會捲土重來的!”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爲了勝利不擇手段的比嘉中網球部部長,而只是一個單純熱愛着網球的少年,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力量。
“啊,不要大意地上吧!”手冢伸手與木手交握,比賽結束,青學以全勝戰績順利晉級,場外傳來震天的歡呼聲。
那一刻,國雨的心突然澄澈得如同明鏡一般,先前的鬱悶也都消散無蹤。
他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是拖延就可以解決的,與其一個人躲在暗處傷神,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勇敢地面對一切。
我是手冢國雨,不再是軟弱的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