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國雨的事情,手冢這幾天也沒顧得上訓練,所幸他長久以來的高強度訓練,並不會讓他停頓這麼幾天就降下水準來,國雨的心裡也稍稍安慰了一些。
而且……他的心思大部分都被‘靈媒’二字所佔領,不斷地胡思亂想,不斷地擔心害怕,一點點微小動靜都能驚得他心肝亂顫,那小心翼翼的程度,已經達到了頂峰。
爸爸要忙公司的事情,爺爺恰好這陣子也有要事在辦,所以,最後,還是由媽媽和哥哥陪伴着自己,和池田醫生一起,前往神奈川,去見那個‘靈媒’大師。
“哥哥……”我害怕呀!
後半截國雨沒敢說出來,他都快找不回自己的聲音了,先前在醫院向池田醫生坦白的勇氣早就煙消雲散,他現在只想逃回家去躲在被子裡不出來。
若是那個靈媒大師說他不能繼續待在這個世界怎麼辦?若是他必須再一次面對死亡該怎麼辦?他不想離開愛他的家人,不想離開真心待他的朋友和同學……
“不怕!哥哥陪着你,不要害怕。”手冢不斷重複着安慰的話語,打從上車時起,便一直將國雨半抱在懷裡,以自己的體溫安撫他的不安,可是,效果卻仍是不太明顯。
對於池田醫生所說的‘靈媒’,他心裡也充滿了疑惑和不確定,畢竟是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甚至連是真是假都無法分辨,更無法分辨這是不是真的對國雨有益。
現在掉頭回去還來得及嗎?
手冢自打有記憶以來,還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猶豫的狀態,這思緒磨得他心焦不已,也讓他隱隱察覺那份蠢蠢欲動的情愫是什麼,只是時機不巧,他現在無暇細想罷了。
但有一點他是非常肯定的,那便是——一定要保護好國雨!
兩人的互動手冢彩菜和池田醫生都看在眼裡,手冢彩菜不敢多言 ,就怕自己一開口,便會惹得國雨更加恐慌,因爲她心裡也是完全沒底,更有一種患得患失的無措。
撿回國雨的經歷太過奇異,如果……
不!不會的!國雨不會離開他們!不會離開這個世界!她寧願相信那個還未見面的靈媒大師,也不願意接受國雨不得不離開的可能。
池田醫生起先也是緊皺着眉頭,可是,看着這一家三口異常緊張的表現,卻又莫名地輕笑出聲。
“好了好了,你們都太緊張了,所謂的靈媒大師,也不過是能夠更好地解釋那種現象的人罷了,不會傷害到國雨的,而且,那個靈媒大師是我的至交好友,我敢保證國雨的安全,所以……請你不要擺出一副要上刑場的緊張模樣了行嗎?”池田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着,把自己心裡的緊張給驅散殆盡,也成功地化解了國雨心裡的過分緊張。
“對……對不起,池田伯伯,我不是故意要這麼緊張的,可是,就是沒辦法不緊張呀,我怕……”怕不能繼續留在這個世界!
“不怕不怕!真不必害怕……來,我們到了,下車吧!”言語間,車子已經停在了一道古意盎然的大門前,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幫他們開車的人是池田醫生的侄子,對他們所說的一切彷彿沒聽到一般淡定自若,等他們下車之後便將車子開走了,只說好兩個小時之後回來接他們。
“池田醫生,拜託了!”手冢彩菜突然來了個九十度的恭敬鞠躬,把池田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扶上。
“唉喲,手冢夫人,您這就見外了,我與你們手冢家可老朋友,幫這點忙,用得着謝?”池田一邊打趣地說着,一邊將三人引進門去。
奇怪的是,緊閉的大門居然沒鎖,一推就開,而且還沒人看守,國雨一進門便好奇地四下張望,多少也減緩了心裡的緊張感覺,可是,一路往裡走去,除了他們以外一個人都沒看見,不免讓人有些心裡發毛,又漸漸緊張了起來。
爲了不讓身邊的人擔心,他沒敢出聲,心裡的情緒卻是越繃越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斷裂開來,可饒是他再如何用心掩飾,身體的僵硬卻是騙不了人,手冢早發現了他的異常,下意識地收緊了攬住他的手臂。
“別怕,哥哥陪着你呢!”只是輕柔的一句話,國雨便覺得像是得到了救贖一般,心裡無比溫暖,下意識地握住腰間的大掌,以示迴應。
一行四人往裡走了約摸有十分鐘之久,纔在一個和式小院前停了下來,池田醫生轉頭看向國雨,溫和地笑着說:“到了,他就在裡面,走吧,我事前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了!”
池田沒給三人任何猶豫的時間,率先大步走進了園子。園子裡面一眼望去,幾乎尋不到一絲現代化的氣息,亭臺水榭,和式矮樓,空氣中飄散着淡淡的香和青草味道,讓人感覺精神一振,緊張的情緒也在不自覺中舒緩了下來。
幾人在一個房間門前停下,池田纔回頭示意他們先不要說話,屋裡便傳來了一道低沉的聲音,“池田,你們來,進來吧!”
池田衝他們啞然一笑,伸手將門拉開,裡面坐着一個淡然儒雅的老人,白的頭髮卻一點也不顯得蒼老,反倒精神矍爍得很。
國雨望着老人,老人也定定地望着他,兩人就這樣以眼神交流着,許久之後,老人才出口問道:“你見過他了?”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旁人自然是聽不明白,可國雨卻馬上就知道他問的是誰,心裡也終於放鬆下來,跪坐在坐墊上衝老人行過禮之後,才恭敬地答道:“是,在夢中,他讓我連同他的份,好好地活下去。”
“嗯,你運氣比較好,遇上了性情如此溫和的生魂,若非如此,他爭不到這個身體。”老人語氣溫和得如同一汪溫泉水,細細流淌,卻能帶給人一種溫暖的力量。
“可是……大師……”
“呵呵,別叫我大師,我是柳宗一,你可以稱我爲……柳爺爺,我與你也算有緣,便結了這份緣吧!”老人的隨和與親切,讓國雨有幾分驚訝,卻也很快便接受了,笑了改了口。
“柳爺爺,我想問一下,何謂生魂?我活着,是不是就代表他……要死?不能同時存在嗎?”天性善良的一面總讓國雨內心煎熬着,尤其是這身體原本的主人那般寬容善良,他更是良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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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生魂,便是人在活着時靈魂出體,只要條件合適,隨時可以回去,你當初來到這個世界時是以死魂的狀態附體的,一旦離體……必死無疑,他自己失了生趣,便想要成全你,你該好好活着,以報答他的成全。”
老人一語道破其中的玄機,卻聽得國雨心裡萬般不是滋味,哽咽得難受,“可是……他看起來也好寂寞,不能……”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了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隨我進來吧!”柳宗一似乎是很滿意國雨的表現,微笑着站起身來,衝他招了招手。
國雨微微猶豫了一下,看了身邊的哥哥一眼,深吸一口氣便跟隨柳宗一進了內室。
內室的佈置有些古怪,看起來像是什麼古陣法,國雨心裡一陣微顫,雖然有些害怕,卻仍是相信柳宗一不會害他,便遵從他的指示站在了陣法中央。
“他並沒有消失,只是躲在暗處默默看着你,感受着你能感受到的一切,可是……這樣持久下去,會讓他一點點消失。”
柳宗一的話讓國雨嚇了一跳,緊張得不行,“消失?您指的是……”
“不再存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找不到他。”徹底的消失,國雨聽到這裡,有些無法接受。
畢竟……是他強佔了這個身體,是他強佔了他活着的權利。
“不要自責,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現在,我會把他的生魂與你分離出來,至於接下來的事情,便交給我處理,這樣可好?”柳宗並沒有說得太明白,國雨雖然擔心接下來他的去處問題,可是,眼下只要能不讓他徹底消失,便已經足夠他安心了。
“好,請柳爺爺多費心,我不想……讓他就這樣永遠消失。”
國雨做好了決定,柳宗一便也沒再多說什麼,閉着眼睛輕唸咒文,國雨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虛浮,然後,眼前便出現了一個漸漸清晰的白色光影,在失去意識之前,他聽到了那個在夢境中出現的溫柔的聲音。
“國雨,謝謝你!”
幸好,他沒有消失。
再度醒過來時,他已經回到了家裡,躺在自己的牀上,剛睜開眼睛時,腦子裡還是一片迷糊,好一會兒沒能緩過神來,直到看清了坐在牀頭的人。
“哥……”
“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手冢有些着急地輕聲詢問着,自打把昏倒的國雨帶離那棟宅子之後,他就一直沒敢安心,現在人總算是醒了過來,他才悄悄地鬆了口氣。
貌似最近因爲這小傢伙的關係,他的心一直都懸在喉嚨口掉不回去,彷彿把他這一輩子的緊張和擔心都要用光一般,讓人心疼得不行。
“沒有,睡了一覺,很舒服!對了,哥,柳爺爺他……”終於慢一拍想起先前的事情,他着急地起身問着,整個人都半掛在了手冢身上。
“不急,柳大師讓我轉告你,他會照顧好那個人,你有空的時候,也可以去看他。”雖然,手冢根本就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卻還是如實地把話轉答給了國雨,並且沒有細究的意思。
有些東西,他其實不必知道,只要國雨安好就行。
“那就好,那就好……”國雨安下心來,無意識地拍撫着胸口,卻摸到了一條項鍊,不禁有些奇怪,“這個是什麼?”他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一條項鍊。
項鍊很普通,卻又有幾分怪異,木製的方形墜子,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紋,摸在手上,卻讓人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是柳大師送給你的,讓你一直戴着。”
“嗯,我會的!”
這樣……也算得上兩全其美了吧?自己活着,他也沒有消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