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夫人?”她扭頭看過去,只見顧老夫人一雙眼睛裡都是淚水,“這……這已經不疼了,沒事了!”
她說着慌忙起身,拉着衣服穿上。
“真的沒事了。”她說着拉住了顧老夫人的手,“這是回來前幾天,在路上遇到了大暴雨,當時急着趕路不小心撞了一下。”
“都這麼多天了,印子還沒消下去。”顧老夫人拿着帕子抹了眼角的淚,一把把葉姝給摟入了懷中,“我的乖孫,乖孫兒……”
滾燙的淚水落在葉姝的脖頸間,她一時分不清顧老夫人是真情還是假意,只覺得鼻子酸脹難忍,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奶奶……”葉姝低聲叫着,抱着顧老夫人,“奶奶……”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要是她真的有這麼一個疼愛她的奶奶的話……
葉姝哭着哭着睡下了,顧老夫人給她蓋好被子,又去隔壁屋子換了衣衫這才重新去了花廳。此時,盼兮已經回來了,正等在一旁。見到顧老夫人出來,她連忙迎了上去。
“都問清楚了?”
盼兮看了下四周,確定無人才低聲道:“都問清楚了,三個人的說法雖然有些出入,問題卻不大。大姑娘腿上的傷是上一年八月初三,爬柿子樹摔落下來的時候落下的。據說還骨折了,在牀上休養了小半年才重新下地。只當時大姑娘攔着,纔沒有報到京城裡。”
她說着頓了下,“至於大姑娘爲什麼爬樹,周嬤嬤只說是小姑娘調皮,李嬤嬤說是因爲老夫人喜歡吃柿子,大姑娘想要做了柿餅讓人送到京城來。玉如那個丫頭,沒有多少心機,心直口快。說大姑娘原本就活潑,是坐不住的性子,這才從樹上摔了下來。”
“還說,摘柿子是真的,不過大姑娘身上傷痕不止這麼一處,從小到大就野慣了。所以用了不少祛疤的藥膏……”盼兮越說聲音越小,偷偷看了顧老夫人的臉色,才又低聲道:“因爲奴婢自作主張,一開始並未說出發現的是大姑娘身上哪裡有傷的緣故,她們還吐露說回來的路上,因爲遇到暴雨,趕車的時候大姑娘不小心撞到了後背……”
這倒是跟葉姝後背的淤青對上了。
顧老夫人緩緩點頭,半響卻心中一動,示意盼兮更往前一點。
屋中的葉姝忍不住趴在牀頭往前傾身,想要聽得更清楚些。
隱隱約約的,顧老夫人的聲音傳了進來。
“當初給大姑娘接生的產婆,還有在屋中伺候的幾個人,都去尋來。此事你且暗中去辦,還有派張全福兄弟兩人……”
葉姝心中一緊,雙手緊緊握了起來。
顧老夫人這話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聽到腳步聲,猛然反應了過來,立刻回身躺下。等到門簾被人掀起的時候才轉頭看過去。
“老夫人。”葉姝低聲叫了下,掙扎着起身。盼兮連忙過去扶着她,笑着把手中的包袱放在一旁,“奴婢去大姑娘院中取了一套衣衫,大姑娘先換上吧。”
葉姝抿脣點頭,由着盼兮幫她穿衣服,只覺得心亂如麻。
雖然在入京之前,李、周兩人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了。可是,萬一有所疏漏的話。
“大姑娘不用擔心,”盼兮恰在這個時候開口安慰,“大姑娘對身邊的人好,替她們照顧不周隱瞞一二也並非是什麼大事。只大姑娘且要記得,論這世上最關心大姑娘的人,自然是非大姑娘的血親莫屬。如若不是當年大姑娘一病不起,家中來了遊方道士開方救了大姑娘一命,老夫人和大老爺如何會捨得聽從他的囑咐,送大姑娘回老宅養病呢。”
盼兮說着起身,拿起一旁外衫幫葉姝穿上,又低聲道:“大姑娘這腿上的傷疤看着實在是嚇人,怕是當時吃了不少的苦頭吧?”
“都是我貪嘴。”葉姝勉強笑了下,“偷偷爬上柿子樹摘柿子,這才掉了下來。”
“奴婢看着這傷痕的模樣,怕是也有一年了?”盼兮轉到她身前給她係扣子,低聲道:“冬日裡傷口不好癒合,加上老宅那邊天氣寒冷,傷口怕是不好癒合。”
“是啊,我整個冬天都是躺在牀上過的。”葉姝裝作不知道她這話的意思,只笑着道:“從中秋節躺到了除夕,連着看城中放煙火都是被李嬤嬤揹出去的。”
因着隱瞞了大姑娘受傷的事情,顧老夫人親自叫了大太太李氏過去。李氏讓人送了一堆消疤祛瘀的藥膏,順帶正大光明地讓人打了李、周,連同玉如十大板,另外還扣除了三個人一季度的月錢,回頭又對着新來的蘭嬤嬤說了一大通讓她費心的話,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葉姝一臉難堪,送走了李氏,回頭就直接掃了一眼巧翠、巧燕兩個人徑直朝着周李兩人住的屋子去了。
“李嬤嬤、周嬤嬤,這幾日你們且好好歇息,都是我沒用,護不了你們周全。”
“姑娘說的這是什麼話,明明是奴才們當時未能夠護住姑娘,才讓姑娘受了傷。”李嬤嬤掃了一眼一旁趴着的玉如,直接開口:“姑娘的心意咱們自然是明白的,如今這責罰已經算是輕的了。”
她說着扭頭看向跟在葉姝後面的巧翠、巧燕兩人,低聲道:“如今我們幾個受了傷,大姑娘的日常就勞煩兩位姑娘照顧了。”
巧翠和巧燕兩個人連忙上前道:“李嬤嬤客氣了,伺候姑娘是我們應該做的。”兩個人能夠在顧老夫人跟前留個名號,又被指到了葉姝身邊伺候,自然不是傻子,李嬤嬤這挑撥離間的話她們如何聽不明白。
因此,一回到葉姝屋中,兩個人對視一眼就直接在她身後跪了下去。
“你們這是做什麼?”葉姝看着兩個丫鬟,只覺得這深宅大院果然不是靠着她那點小聰明就能夠混下去,連着兩個小丫鬟都這般機靈,李嬤嬤不過提了一句回頭她們就用上了苦肉計。
她緩緩坐了下去,看着跪着的兩人並沒有立刻叫起。
“這是出了什麼事情?”
巧翠和巧燕對視了一眼,然後纔開口:“大姑娘,是奴婢……今日之事,全是奴婢一時最快惹來的禍事。奴婢不敢欺瞞大姑娘,那一日大姑娘沐浴之後,奴婢給大姑娘更衣時就聞到了大姑娘身上藥膏的味道。”
葉姝料到了定然是這兩個人去顧老夫人那邊說了什麼,卻沒有想到問題竟然出在藥膏上。
“奴婢在蒹葭院的時候,就是負責老夫人藥膳的,因此對各類藥材的味道有些敏感。”巧翠膝行上前,擡頭看着葉姝:“大姑娘畢竟離家多年,身邊只有李、周兩位嬤嬤,奴婢擔心是老宅之中奴大欺主,這才報去了蒹葭院那邊,說在大姑娘身上聞到了藥味。卻沒有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麼一番周折……”
她咬着下脣,低頭用力磕在了葉姝的腳邊。
“奴婢未曾想到,只是一時擔憂,多嘴了一句竟然惹來了這般禍事。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姑娘責罰奴婢吧!”
葉姝低頭看着巧翠,直到她額頭髮紅,甚至冒出血絲這纔開口。
“好了。”她頓了下,“你也是擔心我而已。只是,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你們兩個是老夫人送到我身邊的,我自然明白你們的想法。你們的主子是老夫人,而不是我這個剛剛回府,根基不穩的大姑娘……”
“大姑娘,奴婢萬萬不敢有此想法!”一旁巧燕被嚇了一跳,知道葉姝是把她也算了進去,連忙叩首,“奴婢對大姑娘忠心耿耿,日後奴婢與巧翠再不敢自作主張。院中一應大小事務,定然以大姑娘爲主……”、
“忠心不忠心的,可不是靠一張嘴說就可以的。”葉姝瞥了兩人一眼,淡淡道:“你們兩個也算是知情識趣,不然也不會在老夫人跟前掛了名號,被送到我這邊來。“
兩人都不敢隨意出聲,只看這幾日葉姝的行事模樣,也明白這位大姑娘並不是任由人捏一把的軟柿子。這會兒她若真的秋後算賬,縱然是老夫人也不能攔着她教訓身邊的丫鬟。
“起來吧。”葉姝卻在此時鬆了語氣,等着兩人起身隨手指了下一旁的小凳子,“坐着陪我說說話。”
巧翠和巧燕兩人不敢再輕易違揹她的意思,小心翼翼捱了凳子的邊坐下,遲疑了下才由巧燕開口:“大姑娘想要說些什麼?”
葉姝小心翼翼斟酌着想要說的話,在腦子裡轉了幾圈這才笑着道:“我自幼離家,多年未歸。老夫人注意我的一舉一動也不過是關心我罷了。這點兒對晚輩的關懷,我還是明白的。只是,我畢竟大了,不似小時後那般沒有一點想法。該跟老夫人說的事情,我自然會說。不該說的事情,我也不希望由別人的口說給老夫人聽!”
頓了下,葉姝袖子下的手握緊椅子扶手,“明白嗎?”
兩個巧對視了一眼,然後齊齊點頭。
“奴婢明白了!”
見這兩人配合,她這才緩緩在心底舒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就先說說今日盼兮過來,究竟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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