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的門閂被顏卿卿輕輕摘下,吱呀一聲在這個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刺耳。吹了根蠟燭走進酒坊裡巡視一圈,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挑着門口的幾壇酒開封查看了兩眼,確定發酵的已經很好,差不多能來得及後天的宴會,司徒淨塵裹着身上的披風,催促的說:“沒有問題就快回去吧,這裡風大,還是溫柔鄉舒服。”
“竟說葷話。”顏卿卿挑了個白眼,吹滅蠟燭在司徒淨塵的懷中遠去。就當她離開的時候,黑暗酒坊的角落裡站起一個人,藉着月光露出慘白的臉,她手中的巴豆剛放到一半。原本是要繼續投放的,可聽到司徒淨塵跟顏卿卿說話的聲音,就連忙蹲下屏住氣息,等她們離開才站起來繼續投着那一粒粒巴豆。
顏卿卿不知道這一切,還在爲宴會上的計劃坐着準備,練習在各國來使面前應該如何說。這就相當於現代的各國外交官,如若說錯一句話,這腦袋可是不夠掉的。顏卿卿咬着下脣,讓自己努力冷靜。
一早顏卿卿就緊張的手心都是汗,把一車的酒罈檢查了一遍又一遍,還神經質的拉着舞娘查了一遍數量,一切都是對的,這讓顏卿卿稍微放下心來,坐在一旁輕輕喘氣。司徒淨塵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緊張的樣子,揉着她的頭髮輕聲哄着說:“皇上你不是見過好多回?不用這麼緊張的。”顏卿卿擡頭瞪着司徒淨塵,楊柳輕撫,微風讓顏卿卿的緊張情緒舒展開。
“這跟平時又不一樣,這次我還要當着那麼多使者的面勸他們從朝中買酒,一定要做好萬全的準備。”顏卿卿今天一身淡粉色紗衣,因爲這兩天忙於釀酒,而有些太過消瘦顯得鎖骨分明。
顏卿卿腕上戴一隻和田玉鐲,白中透翠,是司徒淨塵看中後高價買回來,讓顏卿卿帶着玩兒,可顏卿卿對這隻鐲子十分喜愛,從買回來這是第一次帶着見人,足以證明顏卿卿對於今天的重視。
“你今天太美了,我怕那些使者都對你有……”司徒淨塵說的也不無道理,顏卿卿今天的着裝特意下了功夫,光是早上的頭髮就讓凝笑弄了將近一個時辰,頂着那沉重的一頭重發,顏卿卿感覺整個人都要吐血般。可沒有辦法,站在陽光下,顏卿卿低頭垂目,那淡然的模樣讓司徒淨塵心裡一動,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前面皇上派來的公公走過來。
顏卿卿恭敬的彎腰行禮,這宮中即使是太監,身份也不容小覷,尤其是御前從小照顧皇上到現在的太監。“夫人不必行禮,皇上派我前來迎迎夫人,早些進宮準備。”顏卿卿點點頭,在凝笑的攙扶下走上軟轎,司徒淨塵像是想起什麼,忽然從懷中拽出一絲方帕,底角繡着一朵梅花,正配今天顏卿卿一身裝扮。
“遮臉。”司徒淨塵看着周圍的人,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彆扭的說了這兩個字。顏卿卿看着他,輕笑卻又順從的遮住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坐上軟轎。看着愈來愈遠的那頂軟轎,不知爲何,司徒淨塵心中也有些不安,但區區一個晚宴,他相信顏卿卿能夠應付的來,於是擺駕回府,足足三日沒有回去,估計府裡上官允兒要鬧翻天了。
皇宮的城牆裡四季如春,不管外面是什麼季節,只要皇上喜歡,他就總有辦法讓身邊常綠。顏卿卿有些淡漠的眼神瞥過這後宮,徒增了些傷感,在這個時代裡,有多少人身不由己,人的性命竟然如此脆弱的掌握在毫不相關的人手中,只因爲對方一句話,草芥人命的事情便是合法的,這樣卑賤的生命價值觀,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改變?顏卿卿因爲緊張,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直到公公在轎外喚了第三聲,顏卿卿纔回過神來,慢慢下來,走到殿上。
“你來了?”皇上朗聲笑道,眼神卻瞥着她身後那一車酒,問:“一切都準備好了嗎?”顏卿卿點點頭,跪在地上,朗聲請求道:“臣女有一事相求,望聖上能夠應允。”皇上對顏卿卿的印象十分好,從她嘴裡經常能夠聽出一些不同於大臣們的言論,所以也纔是對她寵愛有加,這次皇上也是點點頭,示意她但說無妨。
“臣女知道朝中的美酒一直是從別國買進,每年花銷都要在幾千萬兩銀子左右,臣女的酒坊不才,不僅能夠供給宮裡的用量,還能夠增加人手做出一些剩餘,雖不如給宮裡的味道甘醇,但也不必外面的差。臣女想借此機會,讓衆位使臣們品嚐臣女的酒,讓臣女勸說他們從朝中每年購買酒品。這樣我朝中的國庫也就進一步充盈,聖上交給我女子改革的事情,也就有了個突破口。”說這話的時候,顏卿卿幾乎能夠聽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聲,她低着頭不敢擡頭看皇上的表情。
皇上若有所思的盯着底下跪着的顏卿卿,她用絲帕遮臉,卻仍舊擋不住身上那吸引人的氣質,沒有忍住笑出聲音來。這一笑,不僅是顏卿卿吃了一驚,就連常年在聖體身邊陪同的太監公公也是瞪大了雙眼,皇上在後宮都有一年沒有笑過,沒想到今天竟然龍顏大悅。
“你剛纔說的,對朝中的百姓,對朕來說都是好事一件,自然是要允了的。”皇上說完,顏卿卿就跪謝隆恩。“還有,待會兒的晚宴,朕特允你也列席,這樣才能夠替朕跟他們說。”一聽這話,顏卿卿心裡一跳,連忙重新跪下,頭上的髮飾晃的發出陣陣聲響,顏卿卿清脆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在大殿裡迴響着。
皇上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卻仍舊脫口問出:“你面上的輕紗是怎麼回事?”顏卿卿一愣,摸着臉上這層還帶着司徒淨塵氣息的輕紗,略帶些笑意的說:“回聖上,是臣女夫君今早替臣女戴上的。”皇上聽完後拍着手,站起來,笑着跟一旁的人說:“朕還以爲這司徒淨塵是個石頭,沒想到是朕沒看到他這樣的時候,你們說說,這司徒淨塵到底是怕別人看到自家夫人的相貌呢?還是對自己這個八王爺沒有信心?”
“聖上說笑了。”顏卿卿嫣然一笑,心裡也滿滿都是幸福。談話間,各國使臣已經來到殿外等待,皇上聽到傳報,恢復常態,冷着一張嚴肅的臉,坐到龍椅上,示意顏卿卿也坐好,才傳他們進來覲見。顏卿卿挺直後背,各國使臣看到殿上竟然有個女人,還用輕紗遮面,都在心中嘀咕着,但卻礙於皇上那雙冰冷且有霸氣的眼眸,不敢多出聲,跪在地上,嘴裡說着恭賀的祝詞,獻上帶來的進貢物品。
顏卿卿待大家落座後,起身禮儀的福了福身子,道:“臣女參見各位大人。”皇上揮揮手讓她坐下,對各位正在疑惑的使臣說:“這是八王爺的夫人,今天我們飲用的酒都是八王爺夫人釀製的,我特賜她來這裡,各位沒有意見吧?”明明句子是詢問的意思,但皇上嘴裡說出來就有種不容置疑的意思,所有人都點着頭。
司徒淨塵的名號實在是太響亮,八王爺的名字只要在各國軍隊裡一說,聞風喪膽絕對不會誇張。而對於顏卿卿這個夫人,大家也就多了幾分打量,雖以輕紗拂面,但仍難掩她傾國傾城的容貌,使臣無不心中讚歎,這八王爺的福氣。
見大家的目光有意無意都在自己身上,顏卿卿知道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時機,向龍椅上望了一眼,發現皇上也對她點點頭,於是放心的站起來,朗聲說:“臣女有事情要跟各位使臣大人說,不知大人們是否能聽臣女幾句?”這一句話成功讓大家都看着顏卿卿。
這樣的情況,雖然顏卿卿在前世經歷過很多,甚至是她面臨的危機也比如今多,但是她還是忍不住的緊張起來,她竟然手心出汗,控制了自己的情緒,顏卿卿把昨晚想了一整晚的話有條不紊的說出來:“臣女知道各位使臣大人來自不同國家,但都有個共同點,就是山川河流的脈絡不多,日常用水都很緊張,更不要提用來釀酒。而每年各國在從各國買酒的支出最少也要佔支出的十分之一,這是一筆龐大的金額。”
聽到她這麼說,各國使臣也都贊同的點點頭,但朝中竟然讓女子議政?這點有些老頑固還是無法接受,連眼神也不看顏卿卿一下。這樣被忽視的感覺讓顏卿卿十分不爽,但只能是在皇上注視的目光下繼續硬着頭皮說下去。“臣女現在不才,有釀酒的手藝,又承蒙聖上關懷,讓臣女經營一家酒坊。臣女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各位使臣大人能夠考慮考慮,將進酒的事情交由臣女。”
顏卿卿的話剛一說完,就引起了一陣轟動,底下議論紛紛,這樣的結果,顏卿卿顯然是已經預料到了,並沒有太多的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