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酒將他的手放到胸口,“這裡。”
他楞了一下,凝思,“是不是葛鈺今天同你說了什麼?”
沈凌酒搖頭,“是我想知道,你留着花隱做什麼?”
司行儒眉頭一鬆,上牀摟過她,又熄了燈才道:“不睡覺,便是在想這個?”
“嗯。”
“你不相信本王?”
沈凌酒沉默了一下,“不是不信你,只是好奇。”
司行儒輕笑,用手指颳着她的臉頰,“好奇,心會痛?”
沈凌酒不說話,幽暗的光線下,他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每次她想要掩藏內心情緒的時候,就會咬緊牙關,顯得特別鎮靜,但其實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鎮定。
司行儒閉上眼睛,良久,輕籲一口氣,說道:“花隱其實已經嫁人了。”
沈凌酒本來昏昏欲睡了,乍一聽,八卦之心,讓她迅速掀開眼皮,“嫁給誰了?”
“慕容軒。”
慕容軒?
臥槽!慕容軒!沈凌酒猛地睜大雙眼,“那個天下第一劍客,慕容軒?”
“嗯。”
沈凌酒立刻來了精神,“聽說我師父用千面郎君蘇以澤這個名號去挑戰過他。”
司行儒輕笑,看她沒了睡意,便緩緩道:“嗯。”
“後來怎麼樣?我師父贏了沒有?”
“他們沒打。”
“爲什麼?”沈凌酒有些詫異,蘇玉樓那時候年少不羈,曾獨自一人挑戰江湖上所有的武道高手,但凡是有點名氣的,無一不是敗在他高超的劍下。實在不敢想象他和慕容軒打起來會是什麼場面。
“因爲那個時候慕容軒的妻子有了身孕,他便約定和蘇玉樓來年再戰,但是到了第二年,蘇玉樓忽然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論劍之事便擱淺了下來。”
沈凌酒略微有些遺憾,“慕容軒的妻子是花隱嗎?”
雖然花隱嫁給了慕容軒,但慕容軒的妻子未必就是花隱。
“不是。”
沈凌酒:“……”果然是這樣!
“慕容軒的正妻秦施是西禹人,她父親是西禹的丞相,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沈凌酒倒也不吃驚,摸着下巴腦補道:“大燕武林,自梅花山莊覆滅,少莊主梅萬妝遠走之後,慕容家族崛起。據說其劍術造旨,不在當年梅花山莊之下。慕容軒是慕容世家的嫡長子又是慕容山莊的繼承人,這樣的江湖勢力被西禹的人盯上也無可厚非,家族聯姻也算情理之中。這慕容軒莫不是不愛他的正妻?”
司行儒點頭道,“正是。”
沈凌酒唏噓,“不愛她,慕容軒會跟她生孩子,還因爲愛妻有孕了而推遲決鬥?”
司行儒頷首,“家族聯姻爲的就是子嗣傳承,這和愛沒有關係,當時慕容軒若不是因爲家族壓力,或許是想借着和蘇玉樓的決鬥,死在他的劍下吧。”
“哇,我師父差點背黑鍋啊?”沈凌酒實在不敢想,若是蘇玉樓真的失手殺了一個一心求死的人,慕容山莊會發起多少武林人士圍剿他,真夠缺德的。
“所以他推遲了決鬥,而蘇玉樓也不傻,次年他放棄了決鬥。”
“我師父放棄決鬥,是不希望趁人之危,和一個一心求死的人比試,有什麼好打的?”
“不錯。”司行儒摸着她的髮絲,低頭,半晌說:“一年後,慕容軒長子出生,慕容軒藉着和蘇玉樓的赴約來到了大燕,從而認識了傾月坊的花魁花隱,兩人皆是一見鍾情,至此慕容軒便常常流連在傾月坊,後來他爲花隱贖身,兩人在大燕結爲夫妻,異常恩愛,本該傳爲美談,慕容軒的正妻卻找上門來。
趁着慕容軒不在,大肆羞辱花隱,慕容軒一怒之下,寫了休妻書,他正妻秦施氣憤不過,回孃家一哭,秦丞相向慕容山莊施壓,慕容山莊便將慕容軒逐出了宗族,扶持慕容軒的長子慕容復爲新一任繼承人,慕容軒以爲被逐出宗族此事便就此罷休了,但秦施卻怨恨難平。
一年後花隱誕下一女,被秦施奪走,花隱爲了女兒不得不妥協,規勸慕容軒認錯回到慕容山莊,只有慕容軒回去了,她的女兒才能安好。即便這樣花隱仍然難逃一死,按照秦施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爲了活下來,花隱再次回到了傾月坊。
有傾月坊的庇護,慕容山莊的人便不敢放肆,花隱得到了一時的安穩,卻躲不過傾月坊前來買醉的客人,這些客人裡面魚龍混雜,有沒有秦施派來的殺手誰也不敢保證,於是她找到了我,求本王帶她回到王府,只有在昭王府,她纔有真正意義上的安全,於是她便一直住在王府了。”
沈凌酒聽完,啞口無言,“難怪之前藍安行說花隱來王府是躲避仇殺的,我還一直很納悶,她究竟是惹了什麼仇家,纔會尋求昭王府的庇護?而她爲什麼又能得到你的庇護?”
司行儒目光幽暗,“傾月坊是本王名下的一家藝館,花隱作爲傾月坊的頭牌自是知道本王的,那時候她幫本王刺探過不少消息,當然,本王也給了她豐厚的酬勞,和別的藝伎沒有的殊榮。她尋求本王的庇護時,本王也曾猶豫過。”
“爲什麼?”
“嫌麻煩啊。”
沈凌酒:“……”
沈凌酒數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掰彎又拉直,如此反覆幾次之後,她擡頭說道:“我看沒這麼簡單吧?”
“哦?”司行儒睜開微微合上的眼。
“你老實說,當初是不是你慫恿花隱去引誘慕容軒的?”若這話是從滄九那種單細胞的腦子裡說出來,她或許不會懷疑什麼,又或者是蘇玉樓她也不會多想什麼,江湖人其實心思更單純,黑白界限更明顯,但是朝堂裡面,像沈煜書,文璽,司行儒,葛鈺,藍安行這些人說出的話,做的事兒,很多想起來就是那麼回事兒,可仔細一想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他們更多的時候都是一石二鳥,甚至一石三鳥,聽他們說話都要多拐幾個彎兒,這是她從小從沈煜書身上琢磨出來的。
司行儒垂眸,沉默了一瞬後,疑惑道:“不是說,一孕傻三年麼?夫人怎麼還這麼聰明?”